那里有座澄瑞亭,亭下有片池水,晓羽见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轻轻丢进水池里。 嘭——水面溅起细小的涟漪,一圈圈蔓延开来。 见袋子彻底沉没,晓羽方转身离去。 待她走得远了,洒扫宦官步至近前,抬脚踏进水池里,俯身去摸刚才她丢的袋子,捡起来一打开,好家伙,里面装的是黄灿灿的金瓜子! 真是天降横财! 为防引人注意,他不敢久留,忙把袋子揣进怀里,趟着池水往岸上去。 谁知刚上了岸,正碰上艾望远带着几名宦官经过,一瞅见他那湿漉漉的模样,便讽笑道: “大清早的,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这是捣什么鬼呢?” “没、没什么。” “没什么?看你这心虚的样儿,来啊,给我搜他的身,瞧瞧刚才藏起来的是什么!” 两名宦官立刻上前拿住他,不由分说的搜他的身,很快,那个钱袋被找了出来,其中一人恭敬地呈给艾望远: “艾公公,他藏起来的是这个。” 艾望远掂了两下,不阴不阳地问: “这是打哪儿偷来的呀?” 那洒扫宦官忙道:“回公公,不是偷的,是小人自己的,刚才不小心掉了,所以才去捡的,一场误会呀,公公!” 艾望远挑眉:“这里边的东西,当真是你自己的?” 洒扫宦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真的,真的,是小人的,比珍珠还真!” 艾望远轻声一笑,向左右道: “你们都听到了啊,他说这里边的东西,是他自己的。” 左右点头,应了一声是。 艾望远悠悠打开钱袋,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手心里看: “嚯,金瓜子呀,咦,还有块玉佩。” “玉佩?” 洒扫宦官一怔,适才匆忙,只瞅见最上面表层的金瓜子,未来得及拨开下面的细看,想来那玉佩是掩盖在了金瓜子之下,为免艾望远怀疑,便点头道: “对对,都是小人的。” 谁知艾望远登时沉下脸来,右手钱袋一扔,自左手掌心拈出那枚玉佩,厉声道: “大胆!这是龙纹玉佩,你私藏御用之物,是何居心?” 洒扫宦官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 “不不不,这是小人从水池里捡的,小人绝不知里面有龙纹玉佩呀!” “哼,一会儿一个说辞,嘴里没一句实话!” 艾望远目光冰冷,手掌一挥: “给我带回司礼监,严刑拷打!” ***** 宫后苑。 繁花环绕,芳香四溢中,尚明心陪着朱祁镇开心地玩着投壶。 今天是她的易孕期,是承宠的最佳时机,可近几日朱祁镇总宿在长乐宫,为从皇贵妃那里把人抢过来,周辰安便给她出招,让她去乾清宫时,将话题引到宣宗行乐图。 朱祁镇从小缺乏父爱陪伴,自是喜欢有人与他聊起爹爹,那宣宗行乐图上记载了爹爹种种娱乐活动:射箭、蹴鞠、打马球、捶丸、投壶…… 尚明心趁机邀朱祁镇一起去宫后苑玩投壶,绿竹喜静,这种娱乐活动甚少陪他玩耍,朱祁镇便一口答应,与她来到宫后苑玩了起来。 少女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帝而退让,反而步步紧逼,胜负欲极强,使他愈发投入其中。 险胜之后,他更觉尽兴,由衷笑道: “好久没有玩的这么过瘾了。” 尚明心扁起小嘴:“唉,妾差一点就赢了,本来还想赢了您后,讨个奖赏呢。” “傻丫头。”他捏捏她的小脸,“想要奖赏,输了也能给你,你只管讲来。” 尚明心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 “今晚来妾的长寿宫好不好?” “好~” 他一口应下。 “真的?” “这有什么假?” “太好了!”少女雀跃,又转而面现担忧:“您近来都宿在长乐宫,妾这么做,皇贵妃会不会怪妾呀。” “不会。”他回答的毫不犹豫,“绿竹不是拈酸吃醋小肚鸡肠之辈,平日还劝朕多去其他宫里绵延子嗣呢。” 挑唆不成,她就坡下驴: “皇贵妃心胸豁达,难怪万岁那么宠她。” 朱祁镇面露欣慰:“难为你明事理,为人处事这块,你可千万别学周贵妃,要多跟皇后、皇贵妃学学。” “是,妾记住了,以后绝不吃醋生事。” 她面上堆起乖巧的笑,心中却道: 放心,我又不喜欢你,当然不会喝你的醋。 咦,那这么说,叶绿竹也不喜欢他啰?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一名内侍急急忙忙跑来,向守在附近的徐云中低声耳语了几句,徐云中听完,赶紧快步到了帝王跟前,禀道: “万岁,司礼监查出宫中有郕王旧党,现已抓获。” 朱祁镇眼神一沉:“郕王旧党?” “不错,旧党藏有郕王随身携带的龙纹玉佩,司礼监的人怀疑,他在宫中还有同党,以此为信物,妄图勾结生事。” “哼,想不到这宫中还有他的旧党。”帝王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走,去看一看。” 言罢,他上了龙撵,浩浩荡荡离去,独留尚明心在原地。 ***** 司礼监。 龙撵停下时,赵琮率人迎出,齐齐行礼: “万岁。” “旧党呢?” 朱祁镇下了轿,直接便往院里走去,赵琮一面在后跟着,一面向他禀报: “什么刑都用过了,可他咬死说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从池子里捡的,还攀扯到了长阳宫。” “长阳宫?” 朱祁镇猛地停住脚步,侧过脸看向他。 “那贱奴说袋子是长阳宫的晓羽姑娘扔进水池里的,他只是好奇跟踪,又起了贪心,才把袋子据为己有,根本不知里面竟有一块龙纹玉佩。” “晓羽......龙纹玉佩......” 帝王目光一动,想起一则旧闻,唇角噙了一抹冷笑: “龙纹玉佩可不会随便赏给一个下人。” 赵琮观察着他的神情,伺机插话: “万岁,这事发生得急,老奴还没来得及派人知会曹公公,您看——要不要传他过来?” “不必了。”帝王摆了摆手,“犯人呢?” 赵琮引着他到了关押犯人的柴房外,隔着窗户,朱祁镇看见洒扫宦官被五花大绑,身上满是伤痕,低垂着脑袋,连喊疼都没力气。 打成这样,便有再多内幕,也尽招了,看来袋子的确是从长阳宫出来的。 朱祁镇心中有了数,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来,低垂着眉眼,心里不免纠结: 若是召青萝过来,她说出朱祁钰赏赐一事,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若不召她,就得继续查下去,牵连了人不说,事情更无法收场。 最后,他转向赵琮,问: “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赵琮面上堆起得体的微笑: “咱们这些下人,早习惯了天气无常,是细雨,还是暴雪,全凭老天爷的决断。谨慎起见呢,自然是来场暴雪才能清扫干净,可万岁宽仁,自是不忍伤及无辜,那不如请晓羽姑娘过来,好好询问一番,不论真相是何,下面的人都会感念万岁的体恤之心。” 他这番话成功打消了朱祁镇对脸面的顾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传元昭仪过来。”
第138章 蜕变 当下,赵琮便让艾望远去传晓羽,过了会儿,艾望远小跑回来,向皇帝禀报: “万岁,元昭仪求见。” “宣。” 青萝在艾望远的引领下,进了司礼监大院,对着端坐上方的帝王伏地跪倒: “万岁,那龙纹玉佩是妾的。都怪妾疏忽,下头的人办事不利,才引发了这等误会,还请万岁宽恕。” 朱祁镇原以为她会编排好说辞,不意竟会直接承认,便假装不知情地问: “朕不记得赏过你龙纹玉佩呀,怎么你会有呢?” 青萝道:“回万岁,那玉佩是妾从前在郕王那儿想尽办法讨来的。” “哦?” 他微微眯眼。 她倒敢说,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难不成是最近被冷落的太狠了,破罐子破摔,故意想在人前给他难堪? 当今圣上的妃子,却留着上一个皇帝的赏赐。 “哼。”他微微冷笑,“既是他赏你的,干嘛要丢弃呢?” 她面不改色:“万岁有所不知,妾之所以绞尽脑汁的向郕王讨这个东西,是因为他喜怒无常,总是疑神疑鬼,妾害怕有朝一日会在他那儿被迁怒,才要了这个玉佩做护身符,可以在他那儿抵上一命。” “哦……”他淡淡道,“他肯赏你这个,倒是不易。” 青萝继续道:“但如今,妾成了万岁的女人,与万岁相处下来,妾被万岁的慈悲大度折服,深知您宽以待下,绝不会动辄要人小命,便没了这块担忧。” 内心暗藏的汹涌波涛登时退却不少,他的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在人前提及她与朱祁钰的往事,的确令他不爽。 可是在人前夸他比朱祁钰好,却实在让他爽,且这种爽感,远远盖过了先前的不爽。 青萝瞧在眼里,心中暗暗冷笑: 果然,把对了脉! “近来无事,妾与宫人一起整理旧物,瞅见了这块玉佩,心想妾在万岁这儿根本用不着它,既是无用,便教人连着从前他赏的那些东西一并扔了。谁知底下的人做事粗心,被人跟踪都不知道,让直殿监的人捡着了,生了贪心,就跟人谎称是自己的,其实并不知道,金瓜子下面还有个龙纹玉佩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朱祁镇微微颔首,“起来吧。” “谢万岁。”青萝站起身,又道:“万岁,妾还有话说。” 他的声音温柔许多:“说吧。” 青萝道:“依妾说,什么郕王旧党,意图生事,根本不可能。” “哦?此话怎讲?” “万岁您想呀,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呢?从前在郕王手底下,大家过的什么日子,在您手底下,大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哪有人感受过阳光的温暖之后,还想着回到冬夜的寒冷呢?” 讲完这番话,青萝不忘将话头递给司礼监众人,向他们问: “你们说是不是?” 赵琮呵呵笑道:“是,昭仪娘娘说得对,万岁宅心仁厚,从不轻易责罚下人,大家伙谁不想要这样的主子呢?” 余人也一一附和,全都夸他比朱祁钰仁德,听得他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只是面上仍克制着,轻轻笑道: “嗯,贪个小便宜嘛,不算大事,罚他半年例银了事吧。” 此话一出,这事算是定了性,赵琮带头拜去: “万岁仁慈宽宏,宫中上下,无不拥戴敬爱,遇到您这样的主子,实乃上天恩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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