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贵妃故意俏脸一板:“万岁好生偏心,新收了美人,妾不过好奇多看了几眼,您就这般护犊子,妾都要眼红了。” “眼红什么?”朱祁钰轻笑,“你初入宫时,朕不也是处处护着你么?说来也怪,这园里的花呀,刚破土的时候都是娇嫩可人,但时间一长,就面目模糊,变得愈发无趣。月人是个好性儿的,朕可不想她这枝新芽,染上那些坏习气。” 他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唐贵妃,流露出无言的警示。 唐贵妃立刻换了一副委屈的神色,嗔道: “说笑而已,万岁您也当真?昨个儿是谁忙前忙后,腾了上好的宫殿出来?又是谁安排人手里里外外伺候着?谁成想到您这儿,别说功劳,连个苦劳也没落下。” 说到动容处,晶莹的泪珠自眼眶滚落而出,犹如小荷凝露,细柳含烟,令人望之生怜。 朱祁钰心中不忍,松开月人,凑上前去,指端在她鼻尖轻轻一刮,笑道: “说笑而已,你也当真?” 唐贵妃破涕为笑,举起粉拳捶了他一下。 “万岁好坏,知道的明白您是护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忘了旧人呢。” 朱祁钰呵呵一笑,张开双臂,一左一右同时揽住她们两个。 “只要后宫和睦,少生事端,新人、旧人——朕都爱。” “妾明白。”唐贵妃立即接话,“万岁政务繁忙,最厌烦拈酸吃醋争风斗气的把戏,妾为做六宫表率,亲自为沐婕妤挑选侍奉的宫人,还特意交待她们,好好照顾,莫要让外间打扰到她。一则婕妤头次侍奉万岁,身子难免有个不适,需要歇息静养;二则免得那些好事的长舌妇串门,将那些坏习气传染给婕妤。” 她这一番话听得青萝、绿竹暗暗皱眉: 好家伙,她倒顺杆儿爬上,恶人先发话,一通颠倒黑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在皇帝那儿当好人! 朱祁钰微笑颔首:“贵妃之举,深得朕心。” 月人目光与青萝、绿竹相碰,三人皆是一样的心思: 若此时开口告状,便显得小气计较,与那些好事之辈无异,反惹万岁不喜,岂不正中贵妃下怀?
第24章 敲打 正苦恼时,朱祁钰又发话:“难得有半日清闲,不说闲话了,咱们来打马吊。” 唐贵妃笑道:“四个缺一个,不如叫柳选侍来凑上。” “不必。”他眸带笑意,向青萝扬了扬下巴,“小青萝,你来补上。” 闻言,唐贵妃忍不住多看了青萝两眼,稀奇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竟能让皇帝记住名字。 青萝站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动,没有半分坐下的意思,只轻轻叹了口气。 朱祁钰也不着恼,奇道:“你叹什么气?” “奴婢想起月人姐姐宫里人的话,觉得说得甚有道理,因此叹气。” “什么话?” 青萝故作忧愁,学着唐贵妃那委屈又恳切的语气: “那守门的姐姐劝我们认清自己是谁,想想月人姐姐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最好照照镜子,想想配不配。虽说后来月人姐姐出面,搬出了万岁您,才让我们进了门。但奴婢仔细想想,自己身份低微,的确该有点自知之明,若与万岁同桌玩耍,恐怕会引来更多闲话。” “哦?”朱祁钰登时松开了怀中的唐贵妃,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还有这事?” 唐贵妃忙道:“宫里等级有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平平无奇,守门的没当回事,实属寻常。回头妾就传话下去,让她们长点心,万岁,趁着日头正好,咱们玩马吊吧。” 说着,唐贵妃向亭外招手:“兴安公公。” 兴安应了一声,从一株梅树后闪出身来,端着一个缠枝莲纹金托盘来到亭中,盘中放着一副马吊,兴安轻轻放到石桌上,便躬身退出。 唐贵妃主动起身,移坐到北侧,又招呼青萝: “还愣什么?快坐下来,别坏了万岁的兴致。” 再出言婉拒,就显得矫情了,方才刺了她一下,也算出了口气。 “是。” 青萝这样想着,便拣了西侧的石凳落座。 朱祁镇本就坐于东侧,不用动身,月人见状,坐到旁边的南侧。 青萝自觉的担起洗牌的职责,正洗着时,朱祁钰忽然出声: “兴安。” “老奴在。” “去拿一副新的来,要最好的。” “是。” 青萝只道他嫌桌上的牌旧,便停止洗牌。 朱祁钰示意:“先玩着。” “是。” 青萝继续洗牌,然后各自摸牌,打完第一局时,兴安捧了一个红漆戗金云龙纹匣来,眼神询问朱祁钰。 朱祁钰也不说话,只瞅了眼青萝,兴安意会,双手呈给了她。 青萝接过,以为是要自己拿出来洗牌,正要打开匣子,却听朱祁钰道: “这是朕赐给你的。” “哈?”青萝一愣。 唐贵妃蓦地看过来。 朱祁钰道:“想来是昨个朕赏的金叶子不够,还不能让那些下人长眼,今儿再赐副马吊,若还不够,明日就只能封个五品女官当当了。” “五品?”唐贵妃惊住,“她才刚入宫,不合规矩吧?” 赏赐金叶子的事她不是不知,但听说是个落选的黄毛丫头,便想着只是对沐月人的爱屋及乌,压根没把青萝放在眼里。 此刻见朱祁钰对她的回护之意比沐月人更甚,只顾着吃惊,竟忘了迎合朱祁钰。 “管它什么规矩不规矩。”朱祁钰眼皮轻抬,语气不容置疑:“朕连太子都换得,区区一个五品女官而已,何足挂齿?” 唐贵妃僵在那里。 月人和绿竹亦是大感意外。 就连立在亭外的兴安,也低头望向脚尖,暗中思量。 朱祁钰望向青萝,平缓的声音满是无形的压迫感:“这满宫望去,只这一株小青萝,谁敢让她折了,朕就折了谁。” 望着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青萝如置梦中。 原本只是告个暗状,没想到朱祁钰反应这么大,这令从小到大习惯被忽视的她,受宠若惊。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一股暖烘烘的热流袭遍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朱祁钰见她怔在那里,眉梢轻挑: “小青萝,消气了么?” 青萝呲起那口小银牙,咧嘴笑道: “大道士,你人真好。” 朱祁钰与她相视一笑,重新摸起牌来,还不忘叮嘱: “可不许恃宠而骄啊。” “嗯!”青萝也开心地摸牌。 唐贵妃终于回过神来,调整了情绪,重新堆起得体的笑容: “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妾回去就罚她们,一并给换了。” 朱祁钰点点头,伸出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含笑道: “朕就喜欢你聪慧过人,一点便透。” 唐贵妃柔声回应:“都是万岁调教的好。” 对于这番敲打的成果,朱祁钰甚感满意,又交待道: “月人资质如此出众,此前却明珠蒙尘不得见,必是有人暗中针对。此番承宠,恐怕会有人妒忌更甚,你给我护好了她,朕要她全须全尾的,越快怀上孩子越好。你若嫌累,顾不过来,朕就去找皇后,让她着手安排。” 唐贵妃道:“能为万岁分忧,是妾的福分,怎会嫌累呢?” “嗯,皇后体弱多病,能不麻烦她,朕也不想麻烦她。劳你多操些心,将来太子诞生,定记你一份功。” 朱祁钰说着,拍拍她的手背,看起来和颜悦色,全然没有适才的压迫。 “妾谨记在心,绝不辜负万岁信任。”唐贵妃表完态,又亲切地看向月人,“妹妹有什么吃不惯的住不惯的,尽管开口提,做姐姐的一定满足。” 月人想起绿竹的交待,心中一亮,道:“吃的倒有一样。” “哪一样?”唐贵妃问。 “先前在北五所的时候,尚食局特意给我多做了一份家乡的糕点,花样多味道好,可惜我生病后胃口不好,后来再没吃过。得万岁庇佑,现在病好了,想尝一口,却未在今日的膳食里见到。” 唐贵妃轻轻一笑:“好说,明日就叫她们继续给你送。” “谢娘娘。”月人任务完成,不自觉地喜笑颜开。 朱祁钰莞尔:“糕点而已,有这么开心吗?” 月人赶紧找补:“万岁有所不知,月人想家的时候,就会吃一块糕点。所以那糕点对月人来说,不仅是吃食,更是一份无可替代的思乡之情。” 朱祁钰微微颔首:“那尚食局的人倒是贴心。” “可不是?”青萝适时接话,“月人姐姐很是看重这份用心,一直想感谢感谢那管膳食的司膳女官,却不知该赏什么好。” “对呀。”月人响应,“赏钱吧,在这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赏首饰,身为女官又不好穿的太招摇。月人斗胆,请贵妃娘娘提拔提拔她,也算月人的心意。” “嗯。”唐贵妃微一思量,道:“司膳属六品,上头还有个正五品尚食,那就晋品不晋职,先破个例,做个正五品司膳,待以后王尚食退下,再承继尚食的位置。” “谢娘娘。” 笑意再度自月人脸上蔓延开来,朱祁钰看看她,又看看青萝,接着扫了眼立于一侧的绿竹,最后执起手中的牌,淡淡一笑: “牌局复杂,但朕很好奇,谁有赢下的实力。”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的青萝眉开眼笑,将牌一放: “赢了!” ***** 从钦安殿出来后,青萝摇头叹道:“乖乖嘞,万岁这做法,不就是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么?” 绿竹淡淡一笑:“以御臣之道来御后宫,则无往不利。” 月人则是拍着胸脯庆幸:“还好还好,你们交待我的事,我都做到了。” 青萝想起自己新得的马吊,掏出那个红漆戗金云龙纹匣来,在锁扣上咬了一口,喜得手舞足蹈: “是真金!赚到了赚到了!” 月人道:“瞧得出,万岁对你很看重。” 青萝连连点头,学着朱祁钰的语气,故作高深道: “万岁大方,深得我心。” 绿竹接过话来:“万岁看重青萝是好事,这样的话,当她去做第三件事,才更容易获得万岁的支持。” 青萝探头来问:“三件事只剩最后一件了,什么时候做?” 绿竹抬眸,看向天际的晚霞,吐出三个字: “等时机。” 时机很快就来了。 冬至,是明朝非常重视的节日,甚至被□□朱元璋设为假期。 这天,皇帝皇后会率一众后妃在奉先殿祭拜祖先,而后移驾坤宁宫,摆宴庆祝。 宴会职能分布明确:乐阵归尚仪局,饮食归尚食局,仪仗归尚服局,果品归尚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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