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不待绿竹掏出钱来,她俯身拈了片花瓣,抬头冲他们笑道: “绿竹身上没多少银子,肯定不够分。不如我们以花瓣代替银子,一瓣顶一两,过后再兑嘛。” 她已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己方输的多,就假装忘来兑了,他一个大道士,总不至于满宫找个小宫女要钱吧。如果他输的多,哼,敢不兑钱?天天来钦安殿堵他还债,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朱祁钰望着她指间的梅花瓣,颔首微笑: “以花瓣为注,倒也雅趣,就它吧。” 青萝得他同意,手脚麻利地拾了些梅花瓣,因担心误了回去的时辰,便只各分十瓣。 朱祁钰一边玩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月人聊天: “听小青萝说,姑娘一心想见万岁?” “嗯。” “想讨个什么封赏呢?” “呃……”月人懵住,“这个我倒没想过。” 她思想简单,只觉得见了万岁,封什么赏什么,万岁自有决断,倒从未想过要为自己主动争取什么。 “哦?”朱祁钰奇道,“凡是后宫妃嫔,必想身居高位,荣宠加身,你当真没有想过?” 不待月人回答,绿竹赶紧接过话头:“道长有所不知,姐姐和她们不一样。” 朱祁钰更奇了:“有何不一样呀?” 绿竹道:“姐姐仰慕万岁已久,心心念念只想见到他,因此在封赏一事,未曾多想。” “仰慕?”朱祁钰转向月人,眼神中满是狐疑:“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如何便有了仰慕之情?” 月人虽不知绿竹为何会如此讲,但知她肯定不会害自己,只是问题却答不上来,急得一张俏脸通红: “我、我……” 绿竹再次将话接过:“我也曾这样问,但我姐姐说:没见过又如何?当今万岁在国事危急之时力挽狂澜,重开言路任用贤能,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这等中兴之主,当然会情不自禁的心生仰慕了。” 她一直认为,景泰帝虽私德有亏,但治国功绩可抵,作为北京保卫战的幸存者,她对其亦抱有一丝感激之情。 因此这番话说的平静淡然,毫无半点讨好之态,令朱祁钰听了,开心不已。 要知道他对得位不正一事耿耿于怀,一心想证明自己的才能胜于哥哥,更适合做皇帝。绿竹的这几句无疑说进他的心坎里,处处戳他软肋,简直要大呼知己。 再去看月人,她顺着绿竹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声细蚊吟,配上那涨红的脸颊,落在朱祁钰眼中,活脱脱一个被扒开心事的羞怯少女,教人生怜。 他早知她们是有心“偶遇”,之所以故意隐藏了身份来此试探,一来觉得跟青萝之间的游戏有趣,二来也想看看月人是不是真担得起青萝口中的美名。 对于后宫里的各种把戏,他从不放在心上,只要人够美,只要不过火,来点把戏又何妨?反正无论怎么玩,都玩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月人,无疑美得够格,不仅够格,还美得夺目出众,美得超群拔萃,关键是单纯良善娇憨可爱——美得安全。 此刻又是添了这“仰慕之情”,更是令他怜极爱极,温声道: “你性子如此纯朴,难怪会被别人欺负。” 旁观的青萝见绿竹这番言语,又暗暗观察朱祁钰神情,心里不免嘀咕起来: 绿竹向来不喜和陌生男子搭话,明明一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事,她却如此费心替月人姐姐周旋,难不成......这大道士就是万岁本人??? 那、那昨晚自己说他只要一见到月人姐姐,就会万千宠爱于一身,岂不是当着他的面骂他好色???
第22章 万岁 她素来是个伶俐的,赶紧将错就错,趁机找补: “我就是听月人姐姐把万岁夸得那么好,才觉得这样的明君,肯定独具慧眼,准能欣赏她的好。” 说着,又向朱祁钰凑近了些,假装一脸诚恳的问: “大道士,以你对万岁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喜欢月人姐姐吗?” 绿竹心中暗笑,悄悄给了她一个嘉奖的眼神。 “嗯......”朱祁钰含笑望向月人,“会。” “那借道长吉言了。” 月人笑逐颜开,更添光彩。 朱祁钰只顾着聊天,无心牌局,青萝又一心要赢他钱,卯足了劲打,赢了他一局又一局,很快的,他面前的花瓣尽数输光。 “哎呀,竟然全输给你们了。”他笑。 青萝顺水推舟:“今日我们是陪月人姐姐来的,钱也是她主张垫的,所以,你输的钱,日后就结给她吧。” 月人心情大好,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啦,道长平日帮我多上几柱香,为我爹娘祈福,就算抵债了。” “你倒是孝顺,想为你爹娘祈什么福呢?” 想到爹娘,月人不禁露出伤感之情: “家乡有一恶少,曾想强娶我为妾,爹娘不从,他就扬言要踏平我们的庄子。自我入宫后,也不知道爹娘有没有遭他报复,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 “好,这个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多谢道长,那我们之间的账就算抵啦。” “不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输的钱还是要给。” 朱祁钰说完,转过身来,向林子后唤:“兴安。”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兴安带着一帮小宦应声而出,快步往这边而来。 见这势头,月人后知后觉,朝朱祁钰愣愣的问: “你、你不会就是万岁吧?” 话刚问出,绿竹和青萝扑通一声跪下,月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下,三人齐声道: “见过万岁。” 兴安到了跟前,躬身问道: “万岁有何吩咐?” “数数这上面的花瓣,一瓣抵一片金叶子,有多少花瓣就拿多少金叶子来。” “是。” 兴安应着,拿眼扫了下桌面花瓣,一只手背在腰后,向身后的小宦比出四个手指。 小宦瞧见,立马躬身退下。 朱祁钰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萝,笑问: “还心疼荷包里那点银子吗?” 青萝作出万分吃惊的模样:“奴、奴婢做梦也想不到,您就是万岁爷,小小一个荷包,能被您相中,那是奴婢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莫说心疼,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面上虽如此说,心中却后悔不迭: 花瓣拣少了! “小甜嘴。” 朱祁钰笑嗔,又转回身,一脸温和的扶起月人。 时值夕阳隐没,明月初升,皎洁的月光洒落,映在月人身上,人景相融,美不胜收。 朱祁钰道:“月人,月人,月下美人,人如其名,好名字。” 月人低眉浅笑:“妾出生时正值昙花盛开,昙花有月下美人之称,所以爹娘便为我起名叫月人。” “哦,是吗?”朱祁钰微笑,“朕听过一种传言,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那你这朵花,又是为谁而开呢?” 月人听出他言外之意,面容绯红,羞怯无言。 朱祁钰怜爱之心更浓,笑着牵起她的手,迈步下阶。 兴安率着一众宦官随侍左右,提笼照明。 青萝和绿竹仍跪于亭中,未敢起身,只听得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约莫着人去得远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这时先前离开的那小宦端着一盘金叶子回来,呈至她们面前: “四十片金叶子,请两位姑娘过目。” 青萝和绿竹对视一眼,均对兴安的办事效率佩服不已,不愧为万岁身边的第一大太监! “谢万岁隆恩。”两人齐齐拜去。 小宦微笑着放下金叶子,转身离去。 两人复又站起身来,依次收好桌上的马吊牌和金叶子。 触到那黄澄澄的金叶子,青萝是止不住的得意: “哈,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赢了皇帝老子的钱!这要是能编成故事,让说书的传出去就好了,定让那轻视过我的市吏惊掉大牙!” 绿竹莞尔,语带欣慰:“万岁出手如此大方,看来月人姐姐终于熬出头了。” 当晚,朱祁钰晓谕六宫:封沐月人为婕妤,赐住长阳宫。 每到夜幕降临,各宫门前便会挂起两只红纱灯笼,皇帝若选定了留宿之处,便会有人卸去该宫门的灯笼,负责巡夜的内监则会传令余下宫殿卸灯寝息。 而今夜,月人晋升的消息一传出,各宫对其美名皆有耳闻,不等内监传令,便自觉的卸下灯笼关了宫门,不再抱有希冀。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安宫,冷月寂寂,柳暮烟辗转难眠。 长阳宫,灯火通明,红绡帐暖,春浓花娇。 尚寝局,青萝趴在床铺上,晃着两只小脚丫,不时的挠挠犯痒的后颈,借着烛光一枚一枚的数着金叶子,一遍又一遍,满心满眼,都是乍富的喜悦。 绿竹则坐在她的身侧,捧着那本节庵诗集安静的翻阅,云卷云舒,淡然如初。 次日,青萝、绿竹两人往北五所送完果,便一同来到长阳宫,想当面贺喜月人。 谁料却被拦在宫门口,守门宫女臭着一张脸道: “哪来的阿猫阿狗,就想见婕妤?咱们长阳宫的门槛,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看来碰到了狗仗人势的小鬼。 青萝不愿多生枝节,耐着性子好声道:“姐姐有所不知,昨日沐婕妤与我们说好了,只要你进去通传一声,她必会召见。” “哼。”守门宫女恨不得鼻孔看人,“我们婕妤昨晚侍寝辛劳,身乏体累,今早特意交待要好好休息,谁也不见。” 青萝和绿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皱眉。 “怎么可能?我们与她情同姐妹,月人姐姐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青萝正了颜色,“劝你快快通传,免得过后挨罚。” “呵,给你点颜料就开染坊,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对吧?”守门宫女眉毛一竖,“就算我们婕妤从前叫你们声妹妹,也只是客气客气。何况今时今日,她是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想跟她称姐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我们婕妤不想话说得太白,是给你们留着面子呢,劝你们有点自知之明,离她远点!” “好,是我们不配和婕妤相交,以后再不来叨扰。”绿竹忽然冷冷出声。 守门宫女唇角轻勾,正要再嘲讽两句,双臂忽地一紧,抬头一看,是绿竹伸手死死按住,一个人影闪过,是青萝斜里蹿进门来,一边向里奔,一边大声喊: “月人姐姐!月人姐姐!” “反了你们了!来人呀,快把她们赶出去!” 守门宫女叫嚷着,几名宫女拥了过来,一起来摁青萝、绿竹二人,乱作一团时,那边殿内月人闻声掀帘而出,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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