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淑妃首当其冲,“这是上天昭示,当年太后乃天命所定,所以最后中宫的位子还是您的。” 黎莎和尹美淑也赶紧跟上,唯恐落于人后。 “妾在安南长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祥瑞,托太后的福,今儿可算开了眼了。” “妾也是,这事妾一定要写进信里,告知族人,传遍整个朝鲜。” 余人也极尽夸赞,争着抢着来讨好孙太后,哄得她心情大好,一双眼睛笑成了缝,也不管肉麻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照单全收,郁结在心口的多年恶气,总算是痛快吐出。 绿竹则立在朱祁镇身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恭喜的话,便不再言。 除了她,宸妃也没有加入拍马屁的队伍里,只对着那玉石怔怔发呆,若有所思,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传了过来,孙太后脸色蓦地一变,朱祁镇亦是皱眉: “大喜的日子,你叹什么气?” 宸妃仍旧凝望着那石头,语气幽幽: “从前妾还纳闷,宣德帝的妃嫔那么多,却为何独独宠爱太后?如今瞧见这石头上的字,才算豁然开朗。” “怎讲?”绿竹问。 宸妃道:“古训有云:因果循环,皆有定数。正因天命有定,宣德帝才能对太后情根深种,许下皇后之位。哪怕中间因为永乐爷阻拦,中宫易位,可有了这个因,宣德帝仍是挂念在心,任后宫百花盛开,也不曾减弱对太后的半分情意,因为天命在,情意自然在,那中宫之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太后这里。可是胡皇后呢?就唏嘘得紧了,她得了命里不该有的,自然坐不长稳,最后也只能修道祈福,听从天命。” 她讲话时从始至终都对着那块石头,没有面向太后,看起来更像是自我感慨,而非有意奉迎。 比起争相恐后堆笑脸的众妃,那轻锁的眉头,深思的面孔,倒显得更加真挚诚恳,令人百倍受用不止。 何况她还列了“论据”,更进一步佐证石头上的话,使它看起来更加令人信服。 孙太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目光里溢出欣赏之意。 她身旁的李嬷嬷适时插话: “都说宸妃学识广博,这讲起话来果然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不做空穴来风之谈。” 在场众人皆深以为然。 宸妃却没有丝毫骄傲之色,反而面有惭愧: “唉,想我年少时,对于古训总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能传下来的道理,必是经过检验的真理,质疑不得。” 朱祁镇对孙太后道:“宸妃这人,从不随俗浮沉人云亦云,对人对事,甚有自己的见解。能让她有如此感慨,可见真是天命所归了。” 孙太后微笑颔首,向她招了招手:“来。” 宸妃到了近前,孙太后慈爱地拉住她的手。 “你是个实诚孩子,以后多到老身宫里来,陪老身说说话,也好让老身多长长见识。” 宸妃温顺垂目:“太后谬赞,能有机会孝敬太后,便是玉函的福气了。” 朱祁镇环顾一圈,又皱起眉来: “怎不见周贵妃的人影?” 淑妃不阴不阳道:“贵妃忙着掌管六宫,许是忘了太后这边吧。” 绿竹微微蹙额,心中暗道: 恃宠而骄,迟迟未到,是周贵妃的做派,却绝不是周辰安的做派。 这家伙,一定另有打算。 余人皆不敢接淑妃的话,孙太后心情正好,只含笑道: “无妨,她那边若忙,等一等便是。” 朱祁镇不悦:“她身为儿媳,哪有婆婆等她的道理?蒋安,传朕的话,她要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话音才落,便有宫女禀道: “贵妃娘娘到了。” 只见周贵妃头发微微蓬乱,连支珠钗都没插,身上所着衣裳,也素雅简单,全然没有盛装对待的意思。 “见过万岁,见过太后。”她行礼。 朱祁镇更加不悦:“大喜的日子,迟来不说,衣着也这般随便,身为儿媳,你就这么怠慢太后吗?” 周贵妃忙道:“非是妾怠慢,实在是急事绊身,抽不开时间,来不及梳妆打扮,还请万岁和太后宽恕则个。” “遇到什么急事了?”孙太后问。 “今天一早,咸阳宫便有人来请,说太子梦魇,昏迷不醒,妾这一听,哪里顾得上盛装梳洗,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赶了过去。适才得知要来太后这儿,唯恐误了时间,不好再回宫打扮,才这个样子过来了。”周贵妃解释。 绿竹唇角微微一笑,她已经猜到了周辰安的路数。 孙太后立马松开了宸妃的手,面现关切: “好端端的,太子怎会梦魇呢?” “妾也是到了地方才发现,他是被永乐帝附身了!” “啊?” 在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竟还有这等奇事?”朱祁镇摸摸下巴,“永乐帝为何附太子的身?” 周贵妃道:“因为孩童的通灵能力远远胜于成人,太子又是未来储君,正统血脉,永乐帝便附在了他的身上,借他的口传个话。” “什么话?”朱祁镇接着问。 戏都唱到这儿了,有人当逗哏,就得有人当捧哏。 哄自己老娘高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永乐帝说他羽化之后位列仙班,方才得知,自己当初悟错了天意,原来太后才是上天定下的中宫,好在最后这中宫之位还是回到了太后那里,才不致逆了天意,否则他飞升成仙之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因而附上太子的身,以此告诫后代,谨记遵循天意,莫要逆天而行。” 周贵妃刚答完,淑妃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语出讽刺: “永乐帝既晓得了天机,怎地当年不显个灵,附在一样是孩童的万岁身上,偏偏要等这么久,专门挑这个时候,来附到太子身上呢?” 她本为针对周贵妃,却不知道孙太后正需太子附身这个佐证,她这番质疑,无形当中已得罪了太后。 朱祁镇唯恐自己老娘坏了兴致,正要出言呵斥,却见周贵妃有备无患,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通?真是个榆木脑袋!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别看这地上过了三十多年,换到天上,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永乐帝位列仙班,不得花日子和那些仙人混熟呀,大家混熟之后,才会畅所欲言,告知此前的天机嘛。这不,永乐帝刚晓得,就急匆匆的来附身传话,唯恐一个疏忽忘了此事,若误了时间,太子转眼间长大,又得等下一代了。” “嗯,听起来是这么个理儿。”宸妃第一个响应。 余下妃嫔也纷纷点头,一一附和。 淑妃吃了个瘪,好生郁闷。 孙太后由衷地笑:“都是老黄历了,难为永乐帝还挂记着,知他位列仙班,老身就放心了,至少朱家儿孙不缺庇佑,定能江山稳固。” 这一番话,算是给太子梦魇一事定了性。 谁敢质疑它是假的,那就是不盼着朱家江山稳固了。 在场众妃哪里还敢有疑,齐齐称是。 “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依朕来看,还得再加一个:近智者慧。” 朱祁镇含笑望向周贵妃,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自打辰安进宫,你这个姐姐着实稳重懂事了许多,让朕省心了不少。” “谢万岁夸赞。” 难得被他夸一次,周贵妃心里一片美滋滋,但谨记弟弟交待的正事,又做出疑问的表情: “对了,万岁和太后急召妾来,又是所为何事?” 孙太后哈哈一笑,甚为欢心。 周辰安这戏做的还挺全套。 朱祁镇会意,极其配合地拉住她的手,牵到白石面前: “为了让你瞧瞧今早刚得的祥瑞。” 周贵妃盯着白石仔细看了会儿,先是做出惊讶万分的表情,继而又恍然大悟: “好家伙,永乐帝这是怕妾嘴笨,传达不清楚,又特意降了个祥瑞下来呀。” 宸妃也道:“怪道这祥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今日清晨,原来那会儿永乐帝正附身呢,果真是位列仙班,神通广大呢。” 这一内一外,一唱一和,唬得除绿竹之外的众妃也一愣一愣,个个感慨万千,直言长了见识。 孙太后舒畅至极,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朱祁镇尽了孝道,心下亦是欢畅,笑道: “多亏永乐帝佑护,娘的清白总算得证。” 孙太后却缓缓转过脸来,唇角轻勾,目闪精光。 “娘的清白是小事,永乐帝的劝导,你要谨记在心呀。” 朱祁镇一怔。 “遵循天意,莫要逆天而行,以皇后那命格——万岁,你要早做决断呐。”
第102章 绝路 自此,周辰安给钱皇后占的命格传遍后宫,使得风向大变。 众妃嫔主动聚集于周贵妃的绮思楼,以示人心所向,争先恐后的表忠心: “钱皇后巨门入命,不宜坐镇中宫,难怪接连出现怪事,野猫专往她身上扑,猫头鹰也专在她屋外叫。” “是呀,佛门净地,却出现这等诡异之事,可见是上天示警。” 尹美淑和黎莎一唱一和,淑妃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清形势的她虽不好明面上反对,却可以转移战火: “命格到底好不好,还是得看万岁信不信呀。万岁至今没表明态度,咱们在这儿说得再起劲,有什么用?” 众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登时不语。 周贵妃心中极其不悦,暗骂这个泼冷水的,只恨弟弟不在跟前,不知该怎么驳斥她。 这时,又听宸妃长长叹了口气。 周贵妃忙问:“你叹什么气?” 宸妃幽幽道:“我是想到当年的胡皇后,不禁为钱皇后深感担忧。” “此话怎讲?” 众人皆不解。 宸妃道:“你们想呀,当年胡皇后无命,强坐中宫,好在宣德帝及时拨乱反正,胡皇后才只落得一个无子修道的下场。再来看钱皇后,膝下无子,身有残疾,焉知不是强坐中宫之故?若命格是真,万岁再不及时纠正,妾怕她以后的劫难更多呀。万一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岂不教人可惜?” 众人深以为然。 宸妃又道:“听说得有真神护佑,皇后才能平安一生,白云观的顺堂就是最好的去处。我这心里犹豫得紧,皇后娘娘一向宽于待下,当初我生吉王时,更是陪伴在侧,可谓恩情深重,为了她好,是不是该劝她效仿当年的胡皇后,自请退位呢?” 言罢,她又重重一叹,站起身来,向周贵妃行礼道: “玉函心里烦乱得紧,需回去好好想一想,先行告退。” 她这一番话立时扭转了局势,虽句句是为钱皇后所想,却处处暗合周贵妃的心思,因此周贵妃脸上表情温和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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