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韵脸上的笑容一凝,自己似乎该走的,但是这脚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愿动弹一步。 “你这是哪儿的话,原先我便想嫁给你的,大夫不是说了,幸好在来他这里之前包扎过了,好好休养的话,情况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阿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那在我与你谈论婚嫁之事时,你为何推三阻四,又找借口搪塞我?” 秋时稔重重叹息一声,“你也能猜到吧?我放心不下小韵。” “......” 楚韵大感意外,又有些茫然地朝里面望去,只能从门窗里看到两团朦朦胧胧的影子,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她立马压低了身子,躲在门下。 毕竟谈到了她,阿姐好像是因为她在拖延与杜斌的婚事,她没办法话听一半就走。 “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她与你,不是亲姐妹......” 听到这话的楚韵眼神一暗。 屋内的秋时稔横了杜斌一眼,又使得躺在床上的杜斌连忙改口,“却胜似亲姐妹。” “你果然还是会因为我对小韵比对你好而心里吃味吧?可你难道不知道,是她在我最需要帮助,也最需要人陪伴度过那段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她不是我的亲人,却胜过我的血亲太多,何况我既决定与你成亲,我的下半生,那么长的时间都是你的,你又何必计较呢?” “我......唉,对不住。”杜斌没有再辩解,“可是你真的想好了?我的积蓄本就不多,存着要来娶你的钱,也因为这次腿伤,在这医馆住着花去了很多,你以后会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也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秋时稔语气轻快不少,“就像我妹妹常说的,办法总比困难多,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这个家也不是只有你一人努力就够了,我也会努力啊。” 真情难得,她不想错过一个敢为她拼命的男人。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小韵,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现在这样,让我有一种我放下了她,独自去幸福了的感觉......” 把圆木凳搬到床边坐着的秋时稔垂下脑袋,她神色有些黯然,躺着的杜斌伸手搭在她交叠放在身前的手上,他宽大的掌心包裹住秋时稔的手背,紧紧握住。 “当我想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想着告诉她,我还是会有一天离开她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那么认真地记住,我曾和她说我们相依为命的话......她原来过得很不容易,非常艰难地才成为了现在的她,她原本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的活着,是我让她有了依赖,是我成为了她的亲人,可这样的我,却要跟她说,我要离开她了。” 或许是她爹的训导太过深入她的心里,她说的相依为命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是在没有值得依靠的人的时候,不得已与楚韵作伴;爹娘有离开的一天,子女会各自成家,好友也会嫁人......到最后,只有她的丈夫才会与她相伴一生。 “她因为我养成了解释的习惯,一个不会示弱的人,却频频为我退让,我说是她的阿姐,但是她却是比我更可靠的,当遇到突发的困难或是危险,她往往能先冷静下来应对,可就是这样的她,却意外的在感情上很笨拙,就连自己的真心,都很难察觉......” 楚韵会突然跟在她的身边,一声不坑地,又或是欲言又止地,轻轻地拽动她的衣袖,在她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着急又失落;有时会什么也不干,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她身旁,看她择菜,看她添柴,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她耐心地与她对话,在她们一次又一次地谈心中,秋时稔才理解了楚韵那些费解的举动是为何。 她就像是一人在冰天雪地里走得太久太久了,心里知道自己要去取暖,可是当面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房屋,里面有温暖的炭火,只要拉开门就能进去取暖,可是她的手冻僵了,或者说,别人都知道,只要拉开门,怎么拉开门进去,可她不知道,只能呆呆地盯着门,任由自己身上堆满了落雪。 在出现了温暖的房屋后,便更觉得严寒难耐,可她只能围着房屋打转干着急,怎么也进不去。 想要被人关心,想要被人疼爱,想要被人在意,却没有办法顺畅地与她说出口,做着自己都不明白都感到困扰的举动,只能观察别人是怎么和亲人说话相处,她学了然后笨拙地与她闹出不少笑话,楚韵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索要爱意太过羞耻而很苦恼,就像是终于拉开了房门,却害怕自己身上的霜雪会扑灭屋子里的温暖,而踌躇不前,不敢依靠她。 到现在楚韵会无意识地流露出对她的依赖。 “阿稔,你要明白,你也无法成为她的依靠。” “......” 杜斌能做的,楚韵也会为她做,楚韵也敢为她拼命,可是她需要的爱和陪伴,不是楚韵能给的。 她也是需要炭火取暖的人啊。 “她会很难过的,她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把那四个字看得太重了......她的身边还没有值得依靠的人出现,她该怎么办呢?我之前那么犹豫,便是想等她的终身大事定了,我才能放心啊。” 楚韵无心再听下去,或许是蹲得太久腿蹲麻了,楚韵木着脸离开,起身的瞬间却重重摔了一跤,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膝盖,双手直直磕在地面上的疼痛似的,颤着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大夫看着刚才这个少女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如行尸走肉一般。 楚韵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别人不小心将她撞退了几步,跟她道歉的时候,她也只是在受到那个冲劲的时候脸庞皱了一下,没有理会别人,又像是已经听不到别人的声音那般,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那样,麻木地走远了。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茶棚,是一位大娘开的,楚韵呆滞地走过去,因着是饭点,这个茶棚里没什么人,楚韵坐在四方桌的一边,等大娘上茶。 “大娘,女子成婚,便会和亲人断了联系吗?”腰间围着围裙的大娘给楚韵提了一壶茶,端了一盘茶点,刚放到桌子上,便听到楚韵喃喃对她说到。 “怎么会?!”大娘下意识地反驳。 “那为什么,我的阿姐,她说得好像要离我远去,一副从此不再和我联系的模样?” “你们关系很差?” 左右没有其他客人,她也就坐到楚韵对面了,大娘看楚韵的神情痴痴呆呆的,又好像有八卦能听,她有点担心楚韵这个样子,看她的模样,她和她姐姐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差,她很好奇她口中的情况。 楚韵木木地摇了摇头,“她待我好,可是她说嫁人,就是与我分别,她就要离开我了,她把我放下了,为什么呢......” “嗨!”大娘琢磨过味儿来了,“你这丫头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这也不懂啊?这女子嫁到别人家里去,当然是要和亲人别离开来了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论从前在家里的光景如何,与家人关系多好,都是外嫁女了,都是别人家的一份子了,要给别人操.持家务尽心尽力,入别家族谱的,生的孩子都和夫家姓,死了也是夫家的人安排葬在何处,怎么还能和从前没嫁人的时候一样啊?” 楚韵的眼神在大娘说的那句“泼出去的水”时有了波动,“她是人,形容成水就算了,如何能把她,把那些女子还要形容成泼出去的?!” 就好像她们都一文不值那样,听着让人生气。 “嘿你这丫头打哪儿来的?这规矩习俗就是如此,大家都是这样,你将来也要嫁作他人妇的,自己家再好,那都是娘家了,不能常回来的,要被背后议论是不是婆家苛待她了;你姐姐的家就是她丈夫在的家......” 心乱如麻的楚韵不想与她争执,“那么那个家,不能有我吗?” 大娘一脸惊呆了下巴的样子,她从头到脚把楚韵打量了好几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您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这,为世俗所不容啊,太惊世骇俗了!” 到底看楚韵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怜,大娘也就软下了声音,“姑娘,你是第一回经历家里人出嫁吧?虽说你和你姐姐从今以后是两家人了,不过这感情深厚多少还能来往嘛,放宽心,你姐姐要成亲了这是大喜事儿,瞧你长得这如花似玉的模样,你姐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丈夫也会很疼爱她的......” “不论我阿姐的长相,不管她如何,她都值得被爱,她只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嫁人,也只该为了她觉得这样能够幸福。”说完,楚韵又浑浑噩噩地走了。 “嘿小丫头片子......”看在楚韵付了钱的份上,她就不计较她满嘴胡言乱语了! “怪胎!”她还是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卒了一口。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都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与秋时稔相处的种种,摇摇欲坠的楚韵回到家里,视线模糊的她关上了家门,忽然间眼前一黑,人倒在地上。 “阿姐......” 楚韵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转醒,但可以知道的是,外边已经天黑了。 醒来的楚韵坐到家里的凳子上,她一手搭在桌子上,沉默地发了很久的呆。 楚韵突然扯动嘴角,她想起与阿姐一同上街,她们买东西一起砍价,后面去做了颜色相近,同款式的衣服一起穿,别人看她们穿着相似,尽管长相不同,但是都会将她们认作是姐妹,每当那时候,阿姐就会很自豪地与他人夸起她来,明明她是一个不喜欢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人。 住在山中,这免不了家里会进些虫蚁,有一次还爬进一条蛇,阿姐吓得够呛,双腿都打颤了,还是挡在她的身前;阿姐一边怕,一边想赶走它,后来是她拿出那个夹木柴和蜂窝煤的钳子夹住了蛇的七寸,将它丢回山里,这才有惊无险,可阿姐都怕得跌坐在地了,都还是要挡在她的前面...... 她将自己视为她的长姐,便想处处照顾她,连做了噩梦受惊,害怕一个人睡的事,也是她们熟悉起来后,她才忍着羞耻,来找她与她同睡一床被子的。 楚韵走到自己新置办的床头柜前,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坏了的坠子。 是阿姐坏掉的扇坠子,她要丢掉时,她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说着自己去给她丢,最后又没有丢掉,而是被她留下来了。 她真的变得很奇怪,她好像有些患得患失,那时想要极力证明,她们的情谊存在过,这个扇坠就成为了记忆的见证一样...... 她在觉得幸福的时候,不是能够享受这种美妙的感觉,而是觉得它如梦幻的泡影,总会想着,它会不会下一刻就消失,也觉得它易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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