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少年时曾亲眼目睹大汉公主奉孝景皇帝命令带着浩浩荡荡的陪嫁队伍前往匈奴和亲的某个老人。 看着匈奴使团经过身前,老人竟忍不住老泪纵横,跪地哭泣:“高祖皇帝,您看到了吗!匈奴如今要向我们大汉俯首称臣了!” 闻言,不少人都流下眼泪。 尤其是家中有先人在长达百年的汉匈对峙中失去生命或是被匈奴掠走从此音讯全无的。 长安百姓的悲戚感慨传入匈奴人耳中,引起以刘故为首的使团中的匈奴贵族们的不悦,但他们不敢向负责接待他们的汉人官员表露不悦,因为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草原霸主早已不复当年。 金日磾对此不做任何表示。 反倒是公孙贺担心长安百姓的话语让刘故等人不安,主动放慢速度,与刘故并行,安慰道:“左谷蠡王不必介怀,这里是长安,长安人受过教化懂得礼仪待客,绝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 “……” 这话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如果这里不是长安,汉人们会直接冲我们扔石头? 刘故不安地想着,努力维持笑容。 公孙贺笑呵呵地带领刘故等人招摇过市,抵达为此次接待添了大量华贵装饰的住所,指着巡逻的三百精兵道:“有他们的保护,左谷蠡王只管放心居住,绝不会有人闯入骚扰。” “呵!呵呵!” 刘故笑得很僵硬。 虽然公孙贺满脸真诚笑容,但在刘故眼中,公孙贺的笑容充满虚伪,而汉人派来的三百精兵更是名为守护宅院防止外人骚扰其实监视他们、不许他们贸然离开宅院在长安城中乱走! 刘故于是向金日磾攀谈:“当年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伊稚邪大单于绝没有对休屠王和浑邪王不满,更没有问罪他们的意思。” “不论当年的事是否是误会都已经发生,母亲和我们兄弟也已经习惯了汉帝国的生活。” 面对刘故的示好,金日磾表现淡漠。 刘故不死心,暗示道:“你如今既是休屠王部落的王又是汉皇帝陛下的心腹,前途非常人可想——” “多谢夸奖。” 金日磾打断刘故的话。 他对这位左谷蠡王的印象非常不好,外表看着憨厚礼貌其实言辞处处暗藏狡猾算计。 刘故感受到金日磾对他的排斥,转头看向跟在公孙贺和金日磾身后的两名梳男子发髻作男装的女子:“我听说汉皇帝任用人才不拘男女,两位想必就是——” “时间不早了,你们一路辛苦,该早点进去休息~我们也不多打扰~明天再来!” 公孙贺担心淳于陵和公孙如君应付不了刘故,以匈奴使团沿路辛苦应该早早休息为由带众人离开。 刘故在公孙贺的手上吃了软亏,不爽的同时又暗自窃喜:看公孙贺的反应,这两名女子显然还很稚嫩,以她们为突破口,必定能收获价值不菲的情报! 同一时间—— 公孙贺告诫公孙如君和淳于陵:“这个左谷蠡王自称大汉和亲公主的后代、陛下的外甥,看着憨厚礼貌,其实心肠狠毒手段狡诈,在匈奴王庭那边也是算得上的厉害人物。你们与他接触的时候务必保持警惕,万不可心存侥幸,让他占到便宜。” “女儿明白。” “下官明白。” 两女异口同声说道。 公孙贺提醒两女:“看他的样子显然对我们两个早有提防,但对你们没有防备,甚至还考虑以你们为突破点获取情报。” “我们一定谨慎行事,不让左谷蠡王讨得任何好处。” 金日磾闻言,补充说道:“他此次前来除了递送国书多半还有别的图谋,你们要弄清他的真实图谋,如果能顺着他挖出藏在长安城内的匈奴细作更是大功一件。” “明白!” 随后,四人一起入宫,向公主殿下禀告他们与刘故的初次接触细节,并分别阐述他们对刘故此次出使大汉的真实来意的揣测。 听完四人的阐述,李令月道:“刘故能得到乌稚单于器重自然是有他的厉害之处,你们不能小觑他但也不要因此妄自菲薄,他再聪明再厉害也无法逆转匈奴被大汉打败的事实!” 豪情万丈的言语让四人顿时为之振奋:“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 “战场的输赢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真正的输赢,”李令月道,“相较于战场,其余地方的任何胜负都无足轻重。” “臣等明白!” “刘故肯定会耍手段,这是他作为匈奴左谷蠡王的使命,而你们的核心任务是在不影响和谈的情况下尽可能地阻止他施展手段。” “喏。” “还有——他找你们打探长安的情况,你们也可以通过他探听匈奴王庭的情况。” “喏。” …… …… 躺在熏香的房间里,盖着舒适柔软的被褥,享受过难得的温软好梦后,刘故睁开眼,看着屋内陌生的陈设,感觉自己在做梦,然后又开始觉得如果人生真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咚咚咚! 门外有人通传,昨日的汉人女官淳于陵请求见左谷蠡王。 “淳于陵?站在金日磾身后那个?” 刘故顿时来了兴趣,收敛惆怅情绪,把自己打扮成汉人模样,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淳于陵面前:“淳于大夫,久仰——” “久仰?” 淳于陵露出意外神情。 刘故意识到说漏,圆滑无比地补充道:“汉皇帝陛下选拔人才不拘男女,我在匈奴王庭也久有耳闻,因此对通过层层选拔以女子身份担任官职的淳于大夫心生敬仰之情。至于‘久仰’一词,我毕竟是匈奴人,无法像使用匈奴语一样熟练使用汉语。” “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昨日得叮嘱知道刘故此人棘手的淳于陵假装接受刘故的解释,看着刘故通身的汉人装扮,道:“你看起来真像个汉人。” “我的祖母是汉人的和亲公主,我的汉名寄托了我的祖母对故国的思念,我也因此从小学习使用汉语、时常穿着汉人服饰。” 刘故做出无比向往汉文化姿态,企图麻痹蒙骗淳于陵。 淳于陵见此人撒谎像喝水一样轻松,越发觉得他是个厉害角色,故作感动,问道:“那你可曾想过成为真正的汉人?” 刘故自然不会正面回答这种问题,婉转道:“我的心早已是汉人的心。” “那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随时也可以成为汉人的身体,但我暂时还不能成为汉人,因为我正以匈奴左谷蠡王的身份代表大单于出使大汉。” 刘故圆滑地引诱着淳于陵,试图让淳于陵相信自己对汉帝国的忠诚。 淳于陵自然不信他,入座后礼貌询问刘故等人昨夜歇息如何,对居住的地方有哪些额外的要求,以及是否需要安排人陪他们游览长安。 “游览长安?” 刘故大喜,立刻表示:“我自小向往长安的繁华,如今终于可以亲身经历亲眼见证,简直像在做梦。” “我现在就回去为你们安排。” 淳于陵起身告退。 刘故由此越发确认此女稚嫩,容易被引诱。 却不知—— 淳于陵出了宅院,登上马车,对等候在马车中的上官婉儿道:“回禀细君翁主,左谷蠡王此人果然包藏祸心。” “为何如此说?”上官婉儿问。 淳于陵将两人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上官婉儿蹙眉,道:“他已经盯上你,你要多加防范。” “下臣明白。” “与他应酬说话的时候,要尽可能地表现真诚憨傻,别让他发现你已经看穿他的意图,有意将计就计。” “喏。” “我先回宫复命,你以后遇上麻烦可以直接向我禀告。” “喏。” 淳于陵目送上官婉儿的马车离开。 …… …… 后宫这几日很平静。 漠北之战的决定性胜利让屈辱的和亲彻底成为过去,女人们甚至会聚在一起用轻松惬意的口吻讨论匈奴使者的来访,仿佛讨论某件来自西域的稀罕玩意。 只有最年长的皇后陈阿娇还记得四十多年前的后宫女人们听到匈奴使者来到长安时的惊恐与害怕——她们害怕被选中,随和亲公主的队伍离开温暖繁华的长安,在孤寂的荒漠被婚配给野蛮的匈奴人,将来还可能嫁给匈奴人的儿子,吃冻僵的牛羊肉、穿腥臭粗糙的羊皮、在毡车和帐篷里度过人生,最终埋骨他乡。 刘彻来椒房殿和她下棋,陈阿娇于是将年轻的宫人们不知匈奴可怕把匈奴使者当笑谈的事情告诉皇帝。 听完皇后的话,刘彻唇角泛起微笑:“这是好事,战争结束了,年轻的女孩们甚至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和战败的屈辱。” “但我依然记得表姐前往匈奴的那天……” 陈阿娇眼角有些湿润:“那天很晴朗,太阳高照,道路两旁花草茂密,队伍里的人都穿着婚嫁的衣服,脸上却没有笑容……表姐更是哭着坐上马车……我站在母亲身边,听见你问孝景皇帝为什么必须把她们送去匈奴?为什么大汉不能拒绝和亲?为什么……” “父皇没有回答朕,只是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刘彻也叹了口气,朗声道:“所以朕登基后,不论朝中发生什么、有多少反对声音,朕都绝不再和匈奴和亲!用女人和财物换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只有把匈奴彻底打垮打趴下,大汉与匈奴的边境才能真正和平!” “倘若匈奴使者请求重启和亲呢?”陈阿娇问。 “他们不敢。” 刘彻斩钉截铁地说道:“朕对匈奴只有一种和亲!把匈奴从版图上铲除、匈奴人全变成汉人的和亲!” …… 第二日,李令月亲自造访匈奴使者。 得知掌权的四公主大驾光临,刘故摆出最隆重的迎接姿态,笑容满面,殷勤备至:“拜见汉帝国公主殿下。” “左谷蠡王的汉语越来越熟练,汉礼也越来越娴熟。” 李令月阴阳刘故。 刘故不以为意,笑道:“如今西域三十六国人人以精通汉语为荣,匈奴王庭也早在数十年前就用汉字作为书写记录,我身为汉帝国和亲公主的后代,怎么可以不懂汉语,不通汉礼?” “穿着汉服说着汉语行着汉礼的你,看着也和汉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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