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赶紧贴地蹲下,让刘凤不必继续仰头看自己:“我有事情要处理,不能留下陪少侯做游戏。” “是鲁王和颜优的事情吗?” 刘凤反问司马迁,表现出远超年纪的条理分明。 “鲁王殿下……” 司马迁闻言,再次长长叹息。 刘凤将司马迁的懊恼看在眼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通转动:“太史令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一定有办法。” “皇太女殿下或许有办法……可是鲁王殿下毕竟和细君翁主……唉……” 司马迁越想越沮丧。 刘凤见状,不再纠缠他,在宫人的陪同下迈着小短腿去找母亲。 …… 刘凤找到母亲时,李令月正和霍去病、桑弘羊等人商量增加边关屯田军营的鸭、鹅等家禽的养殖数量。 鸭和鹅都可以自行觅食,不会增加军营的日常物资消耗,而且鸭会吃蝗虫幼虫,防止匈奴境内的蝗虫飞到大汉造成灾害,鹅体型硕大,刚猛好斗,夜间和将士一起戍守巡查能更快发现潜伏入境的奸细。 此外,鸭蛋、鹅蛋、鸭肉、鹅肉都能做食物,鸭、鹅翅膀的硬羽能够拿来做弓箭、贴肉生长的软鸭毛、软鹅毛可以填充被褥御寒。 “殿下的想法很好,就怕下面的人……” 桑弘羊提出现实问题。 毕竟,朝廷提出的措施落到地方总是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李令月深知此点,道:“可以先将一万只鸭、一万只鹅送入边关军营,如果效果好再增加鸭、鹅数量。” “一万只鸭、一万只鹅……” 桑弘羊心算出金额,报给李令月。 “你看着办吧。” 在钱财这件事情上,没有算得过桑弘羊。 “喏。” 桑弘羊低头,准备退下。 这时,刘凤在宫人的陪同下迈着小短腿走进大殿:“母亲~父亲~” “凤儿怎么突然过来?” 霍去病伸手,搂住儿子。 刘凤的脸上满是甜笑:“因为凤儿突然想念母亲和父亲。” “真心?” 李令月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心想念,来时路上还遇到了太史令。” “太史令?” 李令月诧异。 “太史令说他家里住着鲁国的客人,是颜回的后代。” “鲁国……颜回……” 李令月意识到事有蹊跷,于是立刻派人将还未出宫的司马迁叫来:“听说太史令家中有个来自鲁国的客人,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中的颜回的后代?” “确有其事。” 司马迁态度有些含糊。 “此人既然是颜回的后代,想必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是可造之材。” 李令月暗示司马迁:“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太史令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举荐给父皇?” “他……他……” 司马迁犹豫不决。 “他要做隐士,不愿出仕?” “他……他……他不是想做隐士,他此次来长安……是……是……” 司马迁不知如何开口。 李令月道:“他来长安所为何事?” “臣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难不成他是——” 李令月故意加上威胁口气。 司马迁急忙辩解道:“颜优绝无不忠不孝之心!他来长安是为鲁国百姓请命,希望朝廷能看到鲁国的苦难!” “颜优?鲁国的苦难?鲁国今年确实有蝗灾,但此事是鲁国内政,朝廷不能过多干涉。” “可是——” 司马迁耿直道:“鲁王不然百姓养鸭治蝗,还要高价将陈年稻谷卖给因为蝗灾颗粒无收的百姓,这是把鲁国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鲁国百姓如果过不下去,可以作为流民去其他郡县生活。” 桑弘羊不以为然地评价道。 “你——” 司马迁被桑弘羊的话气得眼睛冒血:“可他们原本是有土地的百姓!是鲁王用种种手段敲诈巧夺他们的钱财和土地!生生把他们逼成了没有土地的流民!殿下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流民大量聚集对帝国意味着什么!” 然而,即便司马迁义愤填膺,桑弘羊依然坚持己见:“流民太多确实不是好事,但此事是鲁国内政,朝廷也不能——” “桑弘羊!” 司马迁愤怒,打断桑弘羊的话:“你怎么可以用如此口气谈论鲁国人的苦难!” “我是就事论事。” 桑弘羊不以为然。 司马迁闻言,气恼交加:“果然,这件事情——” “依规矩,朝廷确实不能过问鲁国内政,除非鲁王有谋逆之嫌。” 李令月暗示司马迁:“唯有如此,朝廷才能派使者质问鲁王,勒令鲁王改过。” “可是……” 司马迁低头:“颜优是个正人君子,他绝不会为了让朝廷治罪鲁王而诬陷鲁王行谋逆之事。” “既然如此……” 李令月看了眼司马迁:“颜优此行注定要无功而返。” “殿下所言极是。” 司马迁沮丧地低下头。 他不是不知道诬告鲁王有谋反之嫌是治罪鲁王的最佳手段,且此类诬告还十拿九稳,毕竟刘姓诸侯王个个贪财贪权,库房里藏着私造的甲胄和箭矢。 然而颜优是正人君子,不屑做诬告害人的事情。 即便他知道这样做能让罪行累累的鲁王提前伏法。 “殿下,要治罪鲁王当真只有告鲁王谋反一条路吗?” 司马迁不甘心,希望刘姣为他指出明路。 李令月摇头,道:“鲁王的身份注定只有谋逆罪能够杀他。” “可是……君子不能撒谎……” “既然如此,我或许会他任命为鲁国官员,”李令月道,“让他用自己的办法解救鲁国的苦难。” “——微臣谢殿下!” 司马迁叩首,退出大殿。 司马迁离开后,桑弘羊抱怨道:“殿下为何承诺让颜优做鲁国官员?” “因为鲁王这次确实过分,但朝廷又不能无故干涉鲁国。”李令月道,“既然颜优为人正直,愿意为鲁国百姓粉身碎骨,那就给他机会让他发挥。” “可儒生大多空有正直不懂实干,放他去鲁国做官,万一……” “那是鲁王和鲁国百姓需要担心的事情。” …… 司马迁回到家中,将皇太女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心急如焚的颜优。 颜优得知皇太女殿下虽不会治罪鲁王却能将自己任命为鲁国官员让自己有能力解救鲁国百姓,顿时欣喜若狂:“皇太女果真是圣人转世!” “其实如果我们撒谎诬告鲁王有谋反之嫌,事情能更轻松的解决……” 司马迁讪讪道。 作为君子,他一向不屑撒谎诬告,但鲁国的事情却让他有些信念动摇。 君子可以为正义而撒谎吗? 颜优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天真地认为自己成为鲁国官员后能凭一己之力解救鲁国百姓于水火,不禁踌躇满志,兴奋道:“诬告或许有用,但这事违背君子之道,我宁可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颜优,你是个纯粹的君子。” 司马迁笑得有些勉强。 颜优以为司马迁在夸赞自己,谦逊地表示:“我有今日,全赖兄台之恩。” …… …… 由于最近十年投奔大汉的匈奴人、西域人、越人越来越多,且这些外族人大多性情彪悍、能征善战,刘彻于是让霍去病设专门的胡人军队收编他们,规定参军的胡人和汉人军士同等待遇,精通汉语、遵守汉俗、熟读汉人经典的胡人可以提拔为军官。 得到同等对待的承诺后,外族青壮年无不踊跃参军,以为大汉效力为荣。 很快,负责长安戍守的八支校尉军队中就有两支队伍全部由胡人组成。 汉匈边境和驻守滇国等臣属大汉的南方地区的军队也大量出现胡人、汉人混编情况。 其中,河西四郡的军营里,胡人军士的数量与汉人不相上下,新设立的西域都护府更组建了一支成员全是胡人女子的军队,十位副都护也各自掌握着数量不等的胡人精锐骑兵。 西域各国因此越发得敬畏大汉。 另一边,匈奴的日子却是更加艰难。 即便拥立詹师庐的各个部落一整个春季和夏季都在攻击、驱赶曾经参与右贤王联盟的敌对部落,用杀戮缓解饥荒压力,但尸体在夏日大量堆积容易腐烂导致瘟疫,他们又不懂养鸭治蝗的手段,也不知道土壤里满是去年秋天肆虐大草原的蝗虫留下的虫卵—— 秋天来临,瘟疫和蝗灾也再次降临。 黑云遮盖天空,所到之处,草木啃食殆尽,好不容易种出的庄稼颗粒无收。 瘟疫也四处扩散,大量牛羊得病死去。 噩耗传到王庭,詹师庐慌了神,抓着刘故问:“……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大单于,你不要慌——” “你让我怎么不慌!呴犁湖在诸王集会上说他不该以右贤王的身份掌握大单于的权力导致匈奴被天灾折磨,所以将王庭的权力还给我。结果现在……现在天灾不但没消失,情况还更糟糕……呴犁湖一定会趁机发难,说我不配做大单于……拥护我的部落小王们也……也不一定会继续站在我这边……我……我……” 说到这里,少年单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好不容易成为真正大单于,我不能失去王座……我还要为母亲报仇……杀右贤王报仇……” “大单于,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刘故安抚詹师庐,并给他出狠主意:“右贤王曾亲口承认肆虐匈奴的天灾是天神对他的惩罚,所以,只是将权力还给大单于并不足以平息天神的愤怒,必须杀死右贤王才能结束匈奴的灾难。” “杀呴犁湖……” 詹师庐忧心忡忡道:“呴犁湖肯定不肯被我杀。” “他触怒天神,引来天灾,他不死,天灾就不会结束。”刘故教导詹师庐,“他死了,大单于从此不必担心有人用天灾威胁你的地位。” 詹师庐听懂了刘故的暗示,喃喃道:“呴犁湖是我最大的威胁和敌人。他死了,王庭再没有人能威胁我的地位……他不死,天灾不结束和我无关……” “所以公开宣布杀呴犁湖取悦天神是百利无一害的决定,而且,这件事不论成功失败,我们都能得到好处。” “——不错!” 詹师庐被刘故说服,当即表示要召开诸王集会,讨论天灾的解决办法,同时下令加强王庭进出禁制,不许右贤王随意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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