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不觉得幸福的神明,怎么能给别人带来幸福呢?” 藤原千夏怔怔地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黑泽,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轻抿了一下嘴唇,却意外的尝到一丝咸味。 ——诶?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浅浅的划过眼底,带下一滴泪水。 ——为什么我会在哭呢? ——我不知道。 *1997年,9月 虽然没能搞清楚自己哭泣的原因,但是藤原千夏知道,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杀害兔子的罪魁祸首,藤原千夏不到半天就找到了。 “呜啊!” 她冷眼看着被她一拳打趴下的男生,连滚带爬地跑到老师办公室。随后,她和那名男生,以及双方的家长都被班主任喊了过来,要求四方面谈。 藤原千夏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母亲脱下白大褂的样子了,能够这样和妈妈像是寻常母女一样并肩站在一起,她莫名地觉得开心。 藤原千夏完全没有被约谈的恐惧,因为她知道,妈妈绝对是会站在她这边的。 果不其然,藤原空把对方的家长和孩子几乎呛到说不上一句话,最后还潇洒地甩下一堆钱让对方去医院治伤。 整个四方会谈中,最让藤原千夏影响深刻的,是藤原空说出“你们没有资格训斥我的女儿。”这句话的时候。 ——妈妈她真的好帅! 藤原千夏欢快地跟在藤原空的身后,向着家走去。 她蹦蹦跳跳地走进家门,她已经有很多话迫不及待地想和妈妈讲了。 她想和妈妈好好地讲述一下今天自己是怎么通过线索找出“犯人”,又是怎么样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 黑泽说得对,偶尔表现地像孩子一点,说不定会更招大人喜欢的。 然而迎接她笑脸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 “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千夏。” 或是被一巴掌扇蒙了,母亲的声音在藤原千夏的耳朵里显得十分的不真切。 落在脸颊处的耳光,其实并没有多疼,和能力不熟练时,把铆钉插进大腿里的疼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藤原千夏的身体却止不住地打颤。 “为了朋友打架……?朋友?” “那种无聊的感情诉求,给我早点抛弃掉。”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实现‘你的梦想’。” 这些来自藤原空的“教育”,藤原千夏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了。往日的她都会乖巧地点点头,将这些话奉为“圣经”。然而今天,一如往日的话语,却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地方。 在藤原千夏的印象中,这是她第二次,在母亲的面前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而母亲的回应,也和第一次一样——决然而又冷漠。 “眼泪不应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千夏。” “不许哭。” 她用力地咬紧嘴唇,强压住内心的悸动。直到口腔里已经被血腥味占据,她才勉强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我明白了,母亲。” “我不会再哭了。” “我向你发誓。”
第44章 帷幕之外(二)(下) 1998年,5月 “藤原同学!你醒了吗?” 藤原千夏刚睁开沉重的眼皮,耳边便传来了老师焦急的声音。 她茫然地盯着苍白色的天花板,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身旁的老师被她的沉默吓坏了,赶忙问道:“身体还不舒服吗,要我送你回家吗?还是说直接去医院?” 经老师一提醒,藤原千夏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啊,她想起来。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她昏倒了,然后就被老师带到了医务室休息。 “烧还是没有退啊……”老师用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 “要去医院打针吗?”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藤原千夏摇摇头,声音听上去十分的疲惫。 沉稳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 老师又担忧地追问了一句:“真是没事吗?” “嗯。”藤原千夏淡淡地回了一个音节,“已经是老毛病了,去医院也没有用的。” 她经常会突然地发高烧,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医生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归结到免疫力上,给她开点退烧药而已。 也只有她和母亲才知道,这只是能力实验的副作用。 藤原千夏起初对这一副作用不以为意,毕竟前些年的发烧症状都不会持续太久,最多一天也就退烧了。然而从今年起,基本都是高烧三天不退的。 她的身体,甚至是大脑运动,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我送你回家去吧,藤原同学。”老师犹犹豫豫地说出后一句话:“因为没能联系上你的妈妈……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母亲大人做研究的时候都不会接电话的。” 就算接了,也不会到学校接她的。 因为浪费时间。 藤原千夏低下头,没敢对上老师热情的眼神。 今年起持续不断的高烧,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大脑演算,她的能力在这一年来几乎没有任何的提升。 母亲对她的关注度,也几乎降至于零。 “母亲…大人?为什么要用这么疏远的敬称,天下没有一个妈妈希望被这样称呼的吧。” 老师注意到了她老旧的称呼方式,用着教育的口吻对她说道:“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应该都喊妈妈或者妈咪的吗?” 虽然明白老师的善意,但是在听到她的一席话之后,藤原千夏只觉得胸闷语塞。 自从去年的那个巴掌之后,她就不自觉地就把称呼从“妈妈”换成了“母亲”,然后是现在的“母亲大人”。 这是藤原千夏觉得,她与母亲最合适的距离和称呼。 但上面的那些话,她都不敢和老师讲述。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实。 藤原千夏十分地意地扭过头,选择逃避老师的提问,然而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眼眶泛红的黑泽羽奈日静静地坐在她的病床旁。 藤原千夏起初还没有注意到她。但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当时昏倒在篮球场的时候,就是黑泽第一个冲到了她的身边。 为什么?这是她昏迷前就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还这么担心她? 明明自从去年的事件过后,她就刻意地避开了和黑泽的一切接触。 而当得知因为没有她撑腰后,黑泽很长时间都在受到霸凌时,藤原千夏也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无力,完全没有遵守她们的约定,出手相助。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面对黑泽。 而黑泽羽奈日也始终没有开口。 于是,整个医务室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直到老师因为开会而离开医务室,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直到窗外学生们嘈杂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只剩零星的一点声音。 藤原千夏艰难地将沉重的身体拖拽起来,拿起床边的书包,准备离开。 母亲给她的门禁时间是六点,如果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了。 她焦急的心理,也表现在她匆忙的动作上。 在拿起书包的一瞬间,一直挂在书包边上的玩偶挂件,勾到了床边的木板。老旧的布娃娃被残忍地扯掉了一只手,以一个极为糟糕的姿态,结束了它的一生。 “你也只能陪到这了吗……” 她怔怔呢喃着,将包旁的布娃娃从拉链上解开来。 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打算将它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黑泽羽奈日却提前她一步,接下了下落的布偶。 “这对千夏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记得你有和我说过!”女孩大喊着,将布偶抱进怀中。 “你说这是在玩具中心,妈妈替你买的,你会珍惜一辈子的!” “现在为什么要扔掉!” 黑泽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些哭腔。 而藤原千夏,也仿佛被她的一番话触动了内心。 “因为已经没有人再珍惜她了!” 她极力地压抑住内心想要爆发的心情,用着嘶哑的声音喊出这句话。 这句话,没有主语,最后用的词,也不是“它”,而是“她”。 已经没有人再珍惜她了。 藤原千夏明白的。 那个时候,满脸笑容递给她玩偶的母亲,说着“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来陪着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也或许,从最开始,一切的美好,就是虚构的假象。 ——妈妈……母亲大人是个大骗子啊。 而在谎言中成长的她,也迷失在了前行的道路上。 她的未来被迷雾笼罩着,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她只能被母亲裹挟着,茫然的向前走去,即便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藤原千夏也只有跳下去一个选择。 “已经坏掉了,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自欺欺人地把它留在身边吗?” “我可以帮你缝好!我的手工很好的!”黑泽羽奈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 藤原千夏固执地反驳道:“缝好了又能怎么样呢,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坏的,它陪伴不了我一辈子。” 她明白她在无理取闹,但是现在的她,不想再考虑什么情理逻辑了,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我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孤独、寂寞、绝望。这些母亲要求她舍弃的东西,她都没能抛下,只是深深地藏到了心底。 现在心底的一切感情,都翻涌上来。 她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中。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 ——救救我。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到极限了。 “而活的。” ——想死。 “千夏才不是一个人呢!” 黑泽羽奈日泪流满面地抓住面前少女的手腕,用力将她的双手掰开,注视着那双已经完全空洞的眼睛。 “我会永远陪在千夏的身边的!!” * 藤原千夏始终相信着神的存在。 或许黑泽羽奈日,就是神明给予她的最大的礼物。 *1998年,7月 藤原千夏又一次和黑泽羽奈日恢复了往日的关系。 只是这一次,两人之中始终横跨着一道鸿沟。 那就是藤原空。 于是藤原千夏不得不一边瞒着妈妈,一边和黑泽羽奈日偷偷地见面,写信,甚至是一起出游。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母亲撒谎。 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负罪感,反倒是一身轻松。 而她也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将自己的能力告诉给了黑泽。她坦白能力的那天,其实很忐忑的,因为她害怕黑泽会因为她与常人不同的能力而畏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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