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声望去,见他来了也没有作声,只是将手转过去,牵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这孩子,是丫丫的子孙后代。”她指着面前崭新的墓碑,几束白菊被放在前面,碑上只简单地刻了名字,以及几乎占据了半块碑面的墓志铭——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印女毫不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个女孩的样子。 丫丫和她的母亲在魔神死去之后随印女搬迁到了归离集,在那里幸福地度过了她的后半生。女孩结婚的时候曾给她送过喜帖,她有远远地去看过,新娘笑起来面带桃花,新郎看起来有些拘谨和雀跃,目光总是停留在新娘身上。 没想到一晃一千多年过去了,她却在这里看到了故人的血脉。 “十年前,他的父亲死在了魔神战争中,在安顿好母亲和妹妹之后,他也和他父亲一样加入了千岩军。”印女苦笑一声,摸了摸满是雨水的石碑,好像是回到了千年前轻轻抚摸着那个女孩的头顶。“是个好孩子,对吧。和他的祖先一样。” “他在这里,已经体现了他的意志。”他盯着那八个大字,千岩牢固,重嶂不移。“他的亲人会以他为豪。” 印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魔神战争刚刚结束,现在的璃月百废待兴,没有时间让他们在这里悲春伤秋。 战争一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葬礼,一具具椁棺在无数人的目送中被埋进土里。人们流下的泪水混杂着雨水落入土里,既是向死者的致哀,也蕴含着对战争结束的欣喜。 移霄导天真君是这场战争最后牺牲的仙人,他为了保护璃月的民众们自愿求魈割下了他的鹿角,以此支撑起了整座天衡山。 印女目睹了他无尽的鲜血从他残破的头顶流出,汇聚成了一条血色的河流。她看着他那双温和而带着宽慰的鹿眼,用尽了浑身的法力和医术,最终还是没能将他救下。 而今天,她和魈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山顶上是人们为移霄导天真君建造的庙宇。前来悼念的人从山脚排到了城里,自发地戒斋一天。 印女他们到达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小了一些,山上雾气蒙蒙。各项典仪已经准备妥当,众仙人齐聚一堂,浅灰色的阴影平等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新晋的七神之一,岩神摩拉克斯独立在庙前,在众仙人的最前方念了悼念词,在蒙蒙细雨之中,每一声都顺着山岩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响彻整个璃月。 曾经就是这个声音,带领着众仙人和千岩军结束了漫长的魔神战争,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的声音铿锵有力、鼓舞人心,而此时的声音却更多了悲伤与怅惘。 等待一切仪式过去,所有仙人都离开了这里,将庙宇留给前来祭奠的人们。但仙人们离开后并没有选择直接分道扬镳,包括帝君在内,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去了留云的洞府叙旧。 “说起来,移霄那家伙也真是的。”削月筑阳真君端起热茶,没有喝,像是只欣赏着飘在上空的白烟。“那么爱惜自己的角,居然真舍得让降魔大圣给他削下来,明明就是个爱臭屁的家伙......” “而且每次炫耀的样子都让我忍不住想揍一顿,灭灭他那嚣张气焰。”理山叠水真君夹了口菜,莫名地感觉味如嚼蜡,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没想到让他溜了,到最后也没逮到机会。” 没人接话,沉默忽然就蔓延开来。凉风骤起,穿梭过被雨水洗涤的枝叶,带起一阵细碎如泣的响动。失去友人的悲伤在静默中延伸,如同无声的回响。 “......我说,”留云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扶了扶眼镜,刀光般利索的双眼唰地指向旁边坐在一起的魈和印女。“白事办完,也是时候办红事了吧。”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啪地爆开。 歌尘:“对啊!” 理山:“在什么时候?” 削月:“那我来择个良辰吉日。你们八字多少?” 这个话题显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印女猜测这是他们在不由自主地让自己沉浸在喜事之中,以此来忘却内心的伤口。 但虽然如此,这也让她脑子里掠过一瞬间的空白,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她悄悄看向一旁看似稳如泰山的少年。哦,耳朵已经红了。 “额,谢谢,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定下了,但其实我们还没想好怎么办......”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四平八稳,就试探性地回了一句,但又马上被众人堵了回去。 留云:“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慢呐?” 歌尘:“效率太低啦,这事不能拖。” 理山:“就是啊,再等下去春天都要过了,那多不好。” 削月:“所以你们八字多少?” ......所以说你们真是够了。她忽然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一种难为情的羞涩,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魈,发现他居然在跟着他们的话认真地点头,一副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 算了。 她硬着头皮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的侧腰,在他朝她露出无辜的表情时,她用眼神示意:你,上。 魈非常流畅地接过了这项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的重任,他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和印女都不太清楚流程,只希望能一切从简。” 留云:“一切从简?你们确定?” 歌尘:“流程啊,我只记得个大概,上一次仙人之间喜结连理的,还是在几千年前。” 理山:“我也有些忘了,我记得印女以前是人类吧,要不要参考一下人间的婚礼。” 削月:“所以说,八字?” “咳咳。”一声轻咳突然打断了众仙人的讨论,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默默端坐在一旁闭眼喝茶的摩拉克斯此刻睁开了一只眼,默不作声地抬起下巴。 差点都忘了帝君在。众人脑子里飘过一句话。 “哦对!帝君肯定知道!”理山一拍脑袋,连忙对着摩拉克斯询问道,“帝君,有何高见?”印女和魈也紧张地望过去。 “仙人之间喜结连理其实并不拘泥于形式,理山的建议也并无不可。”摩拉克斯放下茶杯,目光直直看向她和魈,“接下来我只是简单地说一说......” 然后就说了将近两个时辰。 太可怕了。 印女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先前的羞涩已经荡然无存,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魈,发现他仍然听得无比认真,感觉就差给他纸笔让他记了。 好吧,感觉他认真起来挺赏心悦目的。印女感觉自己需要点精神寄托,这下找到了。 这时,留云忽然凑到她耳边和她说悄悄话。“没关系吗。” “什么?”她不明所以。 “归终不在,没关系吗?” 她放下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像是重新转动了发条一般继续放下。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几次瓮动嘴唇,但始终没有张口。 没关系吗?怎么可能。她故意让自己不去想,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心绞在一起隐隐作痛。 留云自知失言,局促地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听印女之前对她说的那样闭上了嘴巴。 “没关系。”歌尘忽然插了进来,她听到了全部对话。“归终会这样说的,我知道她。” “......好,你是归终的好朋友,我信你。”印女微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变得湿润,留云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没有说话。 她想过再等等,可原本的等待就已经足够痛苦了,她不想让这份痛苦再多上一层负担。 这场仙人之间的聚会直至太阳落山才结束,没有人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但只要故人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期待。 她和魈一同走在下山的路上,夕阳染红了她的头发,也染红了她的眼睛。 “我们要成婚了,”她笑了一声,摇了摇牵在一起的手,“感觉大家比我们还要紧张。” “我不这么觉得,”少年老实地回答,脸色看上去格外严肃,“我比他们紧张多了,印女。” 她闻言又笑了出来,有点儿幸灾乐祸。“对了,所以帝君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额......”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垮,语气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深深的绝望与懊悔。“我,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要成婚了这件事,帝君说的我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那你发呆的样子真挺认真的。 “对了,”印女忽然想起来,停住了脚步,“我们是不是漏了什么?” “嗯?” 削月:所以,八字?
第39章 虽然经过了数次的讨论,但距离婚期还是有一段时间的,感谢削月筑阳真君的倾情演算,算出了一个在秋天的好日子,令无数无聊的老家伙们扼腕叹息。 这群仙人自从战争结束后,大多都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人间的重建是人类的事,何况有帝君为他们指引,他们该做的目前也足够了。 甘雨则是留下来继续帮助人类,她是仙兽和人类的孩子,人世本来就为她留了位置。她渴望让自己成为人与仙之间的桥梁,而她的神之眼也因此出现,这让原先就很舍不得的留云连连和印女感慨,说不得不承认甘雨这孩子确确实实地长大了。 虽然印女觉得留云内心八成还是放心不下,但也还是为此感到十分欣慰。 出乎众仙意料的是,歌尘浪市真君在谱完自己最满意的曲子之后,选择了变成老奶奶隐于人世,她说想体验一下人间的烟火气,除了帝君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直接这么施施然下了凡。 仙众夜叉们仍奋战在一线,他们真正的任务在魔神战争结束后才刚刚开始,而印女则作为他们的后方,随时准备着接收陷入业障的夜叉病人。 这是她向帝君自动请愿来的任务,算是她追寻的新生活之一。原先她对此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她能做的并不多,她虽然医术精湛,但更多是用在人类身上的,对夜叉没什么作用,战斗上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在看到伤口被煞气布满,躲在练武场不肯回家的少年夜叉的时候,她还是升起了一个念头。 想要挽救生命,想挽救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 水蓝色的神之眼从她的腰间凭空而生。 她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着魈忽然瞪大了眼睛,而她听见啪嗒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掉在地上的神之眼闪闪发光。当她握住神之眼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获得了力量。 她看着他的伤口,她知道她可以。 “镜花水月——” 一阵绚丽的蓝光闪过,少年夜叉身上所有的伤口一瞬间全部不见,并且精神大振,仿佛马上又能提枪上阵,与魔物邪祟再杀个八百回合。 但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出现了相同的伤口,不过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自动开始将伤口快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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