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绪急转,强迫自己沉稳下来:“除了饮食衣饰,还有什么被王爷识破了?写诗?” “都说了只有猪蹄,别的藏得好好的。”年娇有些着急,在四川待了几年,二哥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呢,“我的才女名号坚不可摧,端午家宴上,便是三阿哥都很欣赏……” 年羹尧嘴角抽搐了下,听年娇小声描述她是如何故作姿态,如何让整个王府以为她是仙子下凡,继而得意洋洋道:“除了原创,我还摘抄了许多情诗,制成一张张桃花笺送给王爷。” 此话一出,年羹尧默然无言。 破案了。 他眼前一片灰暗,半晌组织好语言,叫了幼时才会称呼妹妹的小名:“娇娇,你还记得兄长为你谋划的性格吗?” 年娇正色起来,点点头,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紧接着安慰:“二哥别担心,我请安的时候,对后院女眷客气得不得了,进宫更是不出头不冒头,连福晋都夸我谨慎!” “……”年羹尧坚强地笑了笑,心说那你对王爷呢。世上最要谨慎对待的人物,怎么就……年羹尧脸色一变,坏了,难不成是因为他和大哥提都没提? 这也无需他提呀,对待福晋都没掉链子,对待地位更高的雍亲王,还用多说? 怎么就走到明目张胆送桃花笺的地步,年羹尧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那厢,年娇已是迫不及待地反客为主。她严肃着小脸,批判年羹尧写的信让她担心不已:“二哥还说我。你自己呢?在外做官,有没有忘记我从小要求背的东西?” 年羹尧条件反射般地回答:“要谨慎,要谦逊,不可鼻孔朝天,更不可傲慢无礼。见四爷如同见圣上,领兵打仗保持平常心,为做帝王最信任的大将军而努力。” 年娇这才满意,勉强抛开揍哥哥的最后一丝念头,眼眸亮晶晶起来。 她再一次叮嘱:“二哥要牢牢记住,绝对不能忘记……” 年羹尧:“……” 年羹尧发现自己又从质问的一方变成被质问的一方。 他沉默良久,接收到年娇不满的视线,只得如往常那般答应下来,因为不答应就会被亲爹一顿打:“好。” 年侧福晋不由翘起了嘴巴。 . 年羹尧心里再怎么不平静,理智却未丧失,他控制着时间,见与妹妹聊了大半个时辰,心知自己该去书房了。 四爷正在那里等着他。 见年娇依依不舍,他也有些难受,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过来探望,若是远方真的发生叛乱,没个几年平定不下来。 年羹尧到底心性坚韧,心知他为男儿,只有建功立业,才能让身处内宅的额娘、夫人与妹妹过得舒心,有他在一天,年侧福晋便是失宠也不会倒,年家的地位摆在那儿,谁敢低看! 便是出身尊崇的皇子阿哥,他也不会叫他好过——他年羹尧是为人谦逊,可心底也有“傲”的存在,不是功业,而是亲人。 对于妹妹的不舍,在看到四爷的一瞬间,很快化为了心虚。 得知桃花笺的内容是情诗之后,年羹尧望着雍亲王那张清俊冷肃的面孔,慢慢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年娇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了,他想,王爷也怪不容易…… 直至四爷问他:“对于川藏局势,亮工怎么看?” 年羹尧这才收敛心思,恭谨地与四爷交谈。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思想与王爷很是契合。若不是顾及身份,他定会毫无顾忌,叙说得酣畅淋漓,四爷亦有所感。 终于,年羹尧停了下来。他面前的茶水堪堪见了底,四爷意犹未尽,正想亲自给他添茶,年羹尧连忙起身,唰一下端过茶壶,弯腰,恭恭敬敬地给王爷倒满。 四爷:“……” 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年羹尧紧接着坐下,给自己添茶的动作就随意了许多,忽听四爷开口道:“我有一个疑问,在心底存了许久。” 年羹尧自是言无不尽:“王爷请说。” 四爷微微一笑:“你妹妹的诗,到底是谁代的笔?” 作者有话要说: 年羹尧:………………
第30章 年羹尧眼神一凝,如何也没料到这样的转折,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是说只有吃猪蹄被瞧见了吗?? 果然,他就不该对年娇的承诺抱有期待。兄妹俩太久没见了,他都快失去了正常水准的警惕,方才年娇信誓旦旦,他犹豫片刻,还真的打消了怀疑。 年羹尧一时有些无言又有些懊悔,但当下首要的任务是度过眼前的危机。 王爷能问出代笔的问题,想必是有了万全的把握,若是装傻否认,欺瞒之罪将会更上一层,于王爷的感官来说同样不好,恐怕前功尽弃。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短短片刻,年羹尧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压住猝不及防之下浮现的震惊,不动声色地思索着什么,在四爷眼中便是一副沉吟的模样。 四爷凝视着他,语气和缓:“这与欺瞒无关,我不怪罪你。” 又说:“恐怕亮工也有些好奇,我是怎么察觉的。只是有些细微的违和之处罢了,近的有端午宴,再远,能追溯到进府的第一天,她并不怕我,还缠着我要背诗,很有学生求师长表扬的风范。” 年羹尧:“……” 年娇爱美,爱花,爱首饰,那都是纯天然的流露,唯有爱诗太刻意了些。四爷原先只是怀疑,等到端午家宴上,怀疑霎那间成了肯定,她才十六,如何写得出那样蕴含哲理的诗篇? 那首诗作的的确好,几乎站在了领略人生的高度,但就是太好了,行文逍遥洒脱,与她表现出的性子相距甚远。 四爷有着相当的鉴赏力,他不喜风花雪月,不代表他不懂诗。 如今遇到她的兄长,酣畅的交谈过后,探究之心同样冒出了头。他笑了下,诚恳道:“还望亮工替我解惑。” 年羹尧:“……” 年羹尧已经说不出话了。 进府的第一天,那是新婚夜吧。 这,难不成是妹妹强烈的表现欲,让才女这个名号弄巧成拙? 年羹尧瞠目结舌。堂堂四川巡抚,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他当惯了封疆大吏,能直面叛乱而面不改色,可如今,他失态了。 他发觉自己小看了年娇。 但谁叫年娇是他的亲妹,世上仅此一只。年羹尧抬头,发现王爷果真没有丝毫的不悦与生气,眨眼间,明悟席卷了他的脑海。 原先的人设是行不通了,指不定真性情更惹人怜爱呢。 年羹尧的面庞顿时浮现很深的歉疚。他深吸一口气,恭谨地开口:“王爷问的话,叫我无地自容。” “也是年家对年侧福晋过于宠了。我大哥才华横溢,精于作诗,少时她不知哪里听来的传言,说雍亲王青睐才女,她便使出浑身解数,请大哥前去教授,教着教着,效果……也不是太好……” 四爷:“……” 四爷放下茶盏,心头波动起来,面上依旧平静。 年羹尧苦笑一声,继续道:“后来实在不行,便只能让大哥继续辛劳,为她代写诗篇。就这样,逐渐传出了年侧福晋才女的名号,选秀的时候,宫里娘娘们也都知道了。” “只是名不副实,我们终究惶然。” 说着,他起身行了大礼:“王爷明察秋毫,亮工实在惭愧!” 此话有九成九都是真,年羹尧眼眶都红了,仿佛为欺君惶恐不安,四爷见状,上前将他扶起。 “原先你妹妹极推崇她的大哥,如今来看,名副其实。”四爷轻叹,继而安抚,“多谢亮工为我解惑,我说了不怪罪,难道还会食言不成?” 年羹尧察言观色,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他被拉着坐下,听四爷另起话题:“平叛所需军饷,还是要以你为主。你看,筹措多少数目合适?” . 五爷在自家庭院来回踱步,不一会儿,打探消息的前来回禀:“四爷带了年大人回府。” 又过了许久,那人来报:“年大人还没有出……” 都这个天色了,离傍晚还有一线,今儿想必是见不到四哥了。五爷只得按捺住焦急,低声对他道:“你去老九府上,警告他,不许轻举妄动,不许去找老八!明儿同我去雍亲王府,否则就当没我这个哥哥!” 见人跑没了影,五爷方才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气。 他的心沉甸甸的,神色更是冷沉,这回,他是说什么也要把老九从老八的战车上拽下来,若旁的办法都不行,他就去找汗阿玛。 痛就痛吧,痛过就好了!别忘了,还有额娘记挂着的表弟,他老九还能万事不管不成?! 五爷吐出一口气,吩咐道:“用膳吧。” 另一边,同样到了饭点,年娇翘首以盼。 她从没有这么期待四爷的到来过,想知道他对二哥的评价如何,她得时时刻刻盯着,不叫二哥跋扈过头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离年羹尧当上大将军还有好久,但她作为一只聪明的桃花妖,怎么会不懂未雨绸缪的道理? 年娇坐在榻上认真思索,她连日记都记好了,实在忍不住了,便对秋嬷嬷道:“让冬喜再去前院打探打探。” 秋嬷嬷也忍不住了:“格格,这是第三回了。” “……”年娇是个体恤下人的好妖精,闻言只好停住,失望地哦了一声。 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一刻钟,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栖桃院,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苏培盛。 年娇弯起眼睛,连忙让小厨房端上热菜,想了想,又拿起瓷碗,替四爷盛了一碗饭。盛得量大又严实,碗尖盖的圆圆的,她用银勺笨拙地把边缘的米粒抚平,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在膳桌上。 见她小蜜蜂似的在桌旁忙碌,四爷放慢脚步,停在了屏风前。 他挑了下眉,觉得她给他盛饭实在难得。又不自觉地回想起年羹尧的话,四爷不动声色,决议等饭吃了再说。 年娇浑然不知马甲掉得丁点不剩,唯有一本日记还藏得好好的,她甜蜜蜜地朝老板笑着:“多亏了爷,能让我与二哥见面。” 四爷明显适应了她的热情,表面淡淡地应了声。 又说:“你二哥青年俊才,同龄人很少比得过。” 这算是很高的夸赞了,年娇用帕子擦了擦嘴,漂亮的眉眼飞扬起来。 果然,她从小到大的紧急培训是有效果的,这么谨慎谦逊的二哥,谁不喜欢? 她就知道,王爷对他的第一印象一定会好! 见她眼底的得意洋洋止都止不住,四爷挪开眼,吃到八分饱,便放下了碗筷。 他望了望见底的碗,半晌道:“……下次别盛那么多。” 年娇闻言“嗯嗯”两声,也不反驳,她捧着脸,用炽热的眼神表示自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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