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从来没对人翻过脸的月,这次竟会对一个女生态度如此——可是说是严厉、刻薄。 果然……月还是讨厌西谷同学的吧。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与针对,到底从何而来呢? 竟导致今天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冲突。 山口惴惴不安地偷瞄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背影。 即使从小学就认识了,在这个问题上,山口却从没搞懂过,月到底是怎么想的。 “月,你讨厌她么?” 在第一次认识西谷同学的那天,傍晚,大家结束了训练,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曾这么问过自家幼驯染。 第一次试探性地询问,月就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 除此之外,月对西谷同学的若有若无的敌意,平时也有不少地方可以看出来—— 比如,西谷同学在他们训练休息空闲,和菅原前辈他们尝试着打配合的时候啊…… 平时听到大家闲聊,提到西谷同学的事情的时候啊…… 最近的一次是在去东京合宿的时候,睡觉前,西谷前辈和田中前辈在“要不要西谷前辈拉西谷同学参加下一次远征”的事情闹腾,月更是起身就走了…… ……总之,有很多次了。但是若要具体的证据,山口感觉自己也说不好。月不是个性格张扬的人,这些小细节也只有经常和他呆在一起的山口自己,能稍微觉察的到一点。 “月,你讨厌西谷同学吗?”这句话,他已经忍不住问了很多很多次了。 虽然,月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过。 ——但是,换个角度说,月即使真的讨厌西谷同学,反正就是不知为何地很讨厌很讨厌,但是确实,直到今天以前,也从没真正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过,或者造成像今天这样的冲突。 平时在不得不与她接触的时候,月都选择了回避与沉默。如果一定得交流,大多也是他在旁边帮忙。 自从排球馆维修以来,几天了。他们一同放学回家,月也从没在明面上表达过排斥与不满。 但为什么就只有今天,月竟会突然间选择如此冲动与激烈的针对与爆发呢? 山口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月所说的话…… 最开始,月第一句是: 山口道歉,是因为他教养好。 第二句大概是: 他一直都很努力,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施舍。 第三句: 别想躲在他背后,还如此的居高临下。 …… ……山口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月刚才,说的确实是这些吧? 若他没记错,就是这些? 这话的大概意思…… 若他的国文理解能力没有问题,他可以大胆猜测为,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 天呐不会…… 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将感动与震惊死死按在了喉咙里。 月为了他……?! 走在山口前面的那个背影高高瘦瘦,双手插着兜,依然丝毫没有减缓步速的迹象。山口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宽而平的肩形,以及微微佝偻着的颈子。 山口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这个,怎么说呢。 他傲娇、不坦诚、孩子气的…… ……他的,最好的朋友。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月会对不怎么相熟的女生如此厌恶,但如果今天的冲突是因为他的疏忽而导致,那么他就必须为此做点什么。 莫名涌上的酸楚、感动、愧疚等等各种复杂情绪糅合在一起,山口胸中忽然生出了万丈豪情。 他下定决心要帮助他最好的幼驯染,和同样不坦诚的但是好心的西谷同学和好。 说不定,今天的矛盾一化解,月也不会那么讨厌西谷同学了呢。 山口清了清嗓子。 “那个!呃……月、月……?” 该死的。明明都下定决心了,话到嘴边,却依然变成了颤巍巍的小猫叫。 月岛的脚步停了下来,还微微回了点头,瞥了他一眼。 “啊?” 语气不怎么好。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山口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打了个激灵,像只鹌鹑一般缩着脖子,开始紧张地绞起手指来。 “那个……那个……月……刚才、刚才的事情……我、我是说……”他不敢直接面对月岛的视线,目光便四处飘忽,吞吞吐吐道,“……西、西谷同学并没有……呃……应、应该是我……我也没有……就是……” “你想说什么?” 月岛的声音超乎寻常的冷淡,就山口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强忍的不耐烦。 山口相信,若是他再没用最简洁的句子表达出他最明确的意思,月绝对会直接扭头走人。 ……月好可怕。 山口吓得一个立正,什么委婉曲折的措辞都不敢想了:“……我、我只是想想想说,我我我没、没没没什么关系的,月、月月月不用因为这这、这种事情跟西、西西谷同学吵、吵架!” 意思是顺溜了,说出来的话却彻底不顺溜了。 ……搞砸了啊。 山口的视线飘到了一边。他暗暗咬着自己的舌尖,丝丝麻麻的刺痛传来。这却并不能缓解他在月面前紧张到口吃的怂样的尴尬。 他脸微微泛红了。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不用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山口才听到月岛这么淡淡地说道。 按照月的性子,山口觉得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说。 如果按“正常情况”吧,最多有一句——“山口好吵”。 要不就是还在生闷气——这种属于“特殊情况”,那就可能会连带着他也吃一顿连讽带刺地嘲弄。 结果,什么都没有。 山口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对于月来说,已经足够称得上“正常人”的回答。 ‘不关他的事’……? 他傻眼地抬起头,却见月岛已经往前走了不短的距离了。 “诶?月!等等!”他连忙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月并没有真的停下来等待。他依然插着兜儿,以一种较平常稍快的步幅往前走着。 山口跟的有一点吃力,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不如说,若要月真的因他这句话而乖乖停下来等他,才是山口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所以那个、等等……我只是想说……”山口追到他面前,却不敢真的阻挡他往前走的脚步,只能辛苦地跟在他身边,努力尝试跟他交流。 “我、我只是想说,”山口惴惴不安地说道,“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西谷同学并没有任何,呃……”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表达:“任何……恶意……就是……她并没有任何利用我或者贬低我的恶意……” “只是……嗯……大概吧,只是我的看法,有些不坦率……而已……我觉得可以看成是一种掩饰吧,所以她才会说这样的……” “我也知道月是为我好啦,说实话我很感动……可是、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呀……误会的话,说开了就没什么问题了……是吧?” 山口不安地端详着月岛的脸色,生怕自己遗漏了他面部任何一丝松动的痕迹。 而他一向冷静的幼驯染,却并没有接话。 戴着眼镜的斯文大高个儿只是默默地走着,眼眨都没眨,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路。他对身旁好友眼巴巴的目光视若无睹,那嘴更是跟个蚌子一般闭得死紧,不吱一丁点儿声。 在别人眼中,“月岛”这个姓氏差不多就可以与任何“乖僻、难相处、不好打交道”这类的词语划等号,但是对于山口来说,作为这个人的幼驯染,他知道怎么和月岛相处,知道怎么帮助别人和月岛相处,知道怎么与月岛一起和别人相处,也知道怎么和发脾气的月岛相处。 他却几乎从没经历过和为了他——山口忠——而发脾气的月岛相处。 这让他颇觉伤脑筋。 虽然,有亿点点开心。 “西谷同学人不坏的,那些话我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幼驯染好像还没有接受他的劝解。 即使在山口看来,现在的月再怎么像是个不好意思承认的别扭孩子,他也不太敢将这点真的挑明说出来。 于是山口只好压下心里那点就快飞起来了的飘飘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月不需要生气的,虽然……虽然她说的是没错……”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小声承认道,“就是……我不是首发啊……什么的……这类。” “但是这是事实啊哈哈哈。” 被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样维护自己的幼驯染面前,莫大的感动与信任自然是不必说的——当然,这也是最容易让人心房与口舌松动的东西。 山口也是第一次在月面前袒露这些深藏在心中的想法,感觉有些害臊。 于是他挪开了视线。 “……我不是那种厉害的人,我自己知道的。西谷同学只是说出来了而已。我不会在意的啦。”山口摸着后脑勺笑道,“实话说,我还觉得西谷同学和月,你们两个还真有点像呢……” “球打的好,学习也厉害,什么事情好像都很擅长……” 山口掰着指头,边走边一个个历数着,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幼驯染已悄悄驻足。 “啊,还有就是气场吧……一看就让人觉得“哇好厉害”那种……”他自顾自地说道,“月可能没有这种感觉吧,虽然我一直以来都……” 山口缓缓停下了脚步。 不仅是正式组织,在任何非正式组织——说通俗点,也就是一起玩儿的朋友们之中——也会有地位差距。 就像他自己,和月——准确来说在山口心中,应该是他自己、和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弱者”,和“强者”。 孩子王没有受过欺辱,他们不会知道书包被人扔进水池里的痛苦和惶恐。 只是一个人在众多沉默的注视之中,默默从水里捞出湿漉漉的书包——难以想象,那一刻,这个孩子便能接收到那些一丝一缕混杂在空气中、多么巨大、且无孔不入的恶意与恐吓。 或许,只有“弱者”,才会这么敏感吧。 对在沉默的空气中,那些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不满、冰冷、与否定。 一滴凉凉的水落在了山口的眼皮上。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渐渐走远了。 “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可能是背对着他的缘故,月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零零星星的水珠,冰冷冷地滴落在额头上、鼻尖上、嘴角边,顺着脸颊,慢慢蜿蜒出一条条透明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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