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手指停在了镶嵌于挂坠盒的字母之上,这里向来是她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看来这一次公布,让沈家乃至氏族的地位节节攀升,高到连沈续这样的人都免不了骄狂起来。 “没有变化?您的消息过时了,否则应该知道四月十三魔法部将讨论是否推翻保密法,”她低头观赏着看了无数次的挂坠盒,每一次都能找到新奇的角度重新鉴赏,“再者,福吉部长颁发了新的教育令,为保障巫师安全,所有年满六岁的巫师必须进入霍格沃茨接受学前教育,违反者轻则阿兹卡班,重则…” 她停止了对挂坠盒的打量,故意拖延了一会才抬头与沈续对视,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死。” “即日执行,不得拖延,”在沈续即将开口时她抢先复述完了整条法案,将手中玉佩一下下轻轻磕在桌上,“我不是在催促您,更没有指责。不过我向来以为我们是很好的生意伙伴。您想要的—让普通人拥有力量的钥匙、武器、摄魂怪,我统统都给了您,单单是金子似乎不足以换来我给您的东西。” 沈续脸上的笑收了收。 仅仅这样不能让慕羽满足,她淡定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力图将东方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局势稳固,沈家重新扎根,沈续褪去了刚恢复家族荣光时的傲慢自大,钓上来的就不是一条鱼了。 “作为合作伙伴,我似乎有权审阅东方的成果,确保我的朋友将所有武器物尽其用,毕竟制造它们代价高昂,”她又抢了他的话,明目张胆地暗示乃至挑衅,“我还没去过首府,沈爷爷。” 他彻底不笑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实地见面、慕羽带着挪威的武器和能令普通人获取力量的咒语去见他之时。 那时他仔细考虑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停多久,慕羽便等多久,从不回避他的视线,更不掩饰能令人一眼看出的野心。 “当然,小羽,我自然乐意在首府招待你,想来这一天很快会到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长者,“这里是你的家乡,家,总是欢迎任何属于这的人。” 也乐于让任何人叶落归根。 “说到家,”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慕羽整个人都放松了,像是无意般闲聊,“您是不打算管栖桐了吗?” 这个怪胎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栖桐做出了和我相反的选择,再是一家人,这种情况也常见。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由她去吧,”慕羽眼中的冷意和嘲讽一下刺痛了他,他立刻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点,“你不也一样?” 慕羽鼓了鼓掌,没因他的反问而生气:“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微微一弹指,最后一缕灯火便连同着沈续这张脸消失,哪怕清楚此时的恶心再虚伪不过,她仍然不想看见这张脸。 床榻是冷的,床帘一拉上她便如同沉入了不见光的深海,上不接天,往下也触不了底。 可是这样对她而言才是安全又可靠的,她又往里缩了缩。 四柱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睡眠对她而言不是必需品了,然而她知道在无休无止的谋划中她总是需要喘息片刻。她享受沉溺于黑暗寒冷,可是那里太黑太冷,更不可能听见任何声音,得不停往前走,才不至于冻死在原地。 她借助黑暗一遍遍描绘旧时伦敦的轮廓,重构着在一栋栋老旧建筑间腾跃的翩跹。 这个时候是她唯一允许所有逻辑与思考停止的时刻。 可惜每次都是失败的。 床稍稍往下凹陷了一点,他和纳吉尼很相似,总是无声无息便靠了上来。 她能分清区别。 她又一次、悄然地向着寒冷靠近,沉默谨慎地试图从中攫取更多安全与满足。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正因为无依无靠不见天日,才不会有人察觉她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妄想抓住一根水草。 每次她都极其小心,尽可能蜷缩再蜷缩,绝不让人发现她在寻找着依靠。 可是这次不同,她不过稍稍靠了一点,便碰到了坚实的躯体。她的反应太慢了,微微一滞一双手便环上了腰。 纤长,冰凉,骨节分明,都是她所熟悉的,他们无数次相握相扣,从中汲取温度。这双手也曾数次揽住她,不歇地索取。 但从未像现在这般将她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圈住。 这样的感觉突如其来,消失得也快,仿佛同她一样,这双手的主人发现了不对劲,迅速绕上了脖子,找着了那只挂坠盒把玩。 慕羽还是难以呼吸。他们紧密贴着,就快要越过边界,远离安全。 更可怕的是,同眷恋冰冷一样,她迷上了方才转瞬即逝的环绕。 “疯子。”她低低唤了一声,既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挣扎逃离。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言语,同样丢掉了挣脱的希望。她越来越擅长体会身边人变幻莫测的情绪。 他在恐惧,即使再微弱渺茫她同样也能触及。两人都一样,一起在深海中坠落,都需要在寒冷中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慕羽认命般再往同一个方向靠了靠。他们从来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安慰和同情,另一方的存在便足够。 “那个预言,”他将挂坠盒敲出了轻微的声响,又一把勒紧了,“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她轻轻颤了颤,靠得更近,却一言不发。 不多说,她从不多问。 里德尔只得独自从这具躯体前探出点什么,他变得越来越贪婪不知满足,一次次渴求着更近的距离。 他想试探着环住她,像之前无意间的触碰一般,却也牢牢记得那是不可踏足的禁区。 两人就这样以亲密又怪异的姿势依偎,看似相依,但实际谁都不肯放下暗自戒备的武器,死死守着疆域边界,不肯向外走出一步。 慕羽有了困意,之前无论怎样也难描摹出的轮廓逐渐清晰,在一根根线条,一片片交叠重合的空间中,她才真正昏昏欲睡神志不清起来。 多久没梦到那条怎么也逃不出的走廊了。 “疯子,”她翻了个身,算是打破了长久的僵局,一点点再次同那双手相扣,至少这样是安全不可逾越的,“再和我去一次东方吧。” 她被抓得更紧,手掌被刺得生疼。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耐心等待着,借着等待的间隙悄悄地向另一边靠拢,在昏睡的边缘第一次试图向疆域边界靠近。 一缕缕冰冷的气息缠在了脖子上,证实着存在,然而除了存在外身旁也只剩下死寂。 她继续玩着挂坠盒,但仍然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她规律地一声声敲打着挂坠盒,敲击声在黑夜中极其刺耳,可在两人共处的寂静疆域只会将她拽向更深的睡眠。 她好像又坐在了伍氏孤儿院的楼顶,在那片看似离生死都遥远的空间中共同沉默地借由城市曲线描绘理想,从来没有一刻比那时更安全了。 有光线在眼眶中浮动。她已然记不清当时是否有一缕阳光恰巧穿过层层云霭,被一片衣角默默裹住,珍藏在不知名的角落。 背后轻柔莫名的力道推着她溺在由旧时伦敦散乱的街道组成的理想中,继续向她灌输着绝对安全的幻觉。 她不会再梦见那条黑暗狭长的走廊了,一时更不愿从新的梦境中走出。 她是被纳吉尼的尾巴弄醒的。等到真正睁开眼时就知道绝对迟了。刺眼的日光连这栋堆积满阴暗的屋子也不曾放过,烘得整座房子越发不真实,像是回到了奥利维亚在时那段灌满了童话与希望的时光。 蝰蛇的尾巴优哉游哉的盘在了床头,在阳光下打着小卷扫过脸颊,蛇头靠在了她的身上,不知是在汲取更多的温暖抑或是在梦魇中将她当作了新的食物。 旁边自然是再没人了。 “下去。”慕羽将它的尾巴拉开,从来没对它那么凶狠过,也不知在发泄什么。 她竟然有一瞬从那对蛇眼中看出了无辜。 她直接从中间捞起蛇身,将纳吉尼丢在了地上,细致缓慢地整理起衣衫,似乎更想连着把蔓延滋生而不该有的想法一起整理了。 壁炉中升窜出亮绿色的火苗,在她刚准备钻入其中重新前往权力战场时纳吉尼还尝试着想往她衣服上蹭。 她捏住蛇尾将蛇倒提了起来,拼命平息着不知从何而生的烦躁:“我知道你不该在这,不管是谁让你在这的,你该去该在的地方,”她危险地眯着眼睛,做着威胁一条蛇的事也不觉得愧疚,“在霍格沃茨你只能以蛇羹的方式出现在斯莱特林长桌上。” 在绿色火焰蹿升到最高时她将蛇重新丢在了地上,径直迈入了火中。 毫无温度的火苗刚刚围绕在身边时她便已经压下了不该有的幻想。 今日阳光灿烂,霍格沃茨却独独不在眷顾之列。 以前城堡的清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座古老的堡垒在夜晚包容多彩而丰富的理想,又在晨光中沐浴着由理想而产生的各式叽喳声苏醒。 今天则不同。 当慕羽刚到正门时便发现了不同。往常从不会多上锁的正门被一道道妖精打造的银锁牢牢扣上,门前多了穿着魔法部制服的守卫。 她认得他们胸前所带的勋章,福吉为了搜查凤凰社成员费尽心思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有意无意引导下成立了独立于傲罗的监察组,曾经沾沾自喜地以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班底。 见到她时他们向她鞠了一躬,很明显福吉独掌大权的愿望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霍格沃茨变得很快。”慕羽转动着玉佩,专注地看着浸在阳光中的城堡,看也没看眼前对她或是畏惧或是忌惮的人。 “邓布利多失踪了。校董会以擅离职守,曾与黑巫师来往过密为理由罢免了他的校长职位,由乌姆里奇暂任校长。从今日起魔法部新政策将在霍格沃茨生效,六岁以上的小巫师今天刚刚入学,新校长正在举行全新的开学典礼。” 其中一人尽量以最平和地语调阐述着学校迅速翻转的形式,可惜发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慕羽继续转动着玉佩。她知道邓布利多通过蛛丝马迹总会想到那个岩洞,踏入那个极有可能遍布陷阱的海域,然而她没想到邓布利多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前往,毅然地将霍格沃茨暴露在魔法部的高压紧逼下。 他们在玩什么花招。 转动玉佩的速度快了几分,闭合的大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向她敞开,她抬脚迈入,不带犹豫。 这里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正不可避免地转化成他们共有的牧场,如今的局势下所有的心思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她比谁都明白,去了那座岩洞邓布利多不可能再回来,甚至连她自己再未读完丽塔斯基特那本长篇大论的传记前都不会相信仅仅一块满是幻象的石头便足以毁掉两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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