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菲尔加西亚的眼神他越发肆无忌惮:“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有一瞬菲尔加西亚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个麻瓜大有古怪,他像是洞悉一切,今日无非是在戏耍,甚至更严重—只为将他们引入更危险的陷阱。 然而触及到面前那双眼中不似作假的惋惜和看似压抑的情感他又打消了这样的错觉。不等继续深思对方已经不停歇地展开了新一轮陈述:“你们动作很快,安顿好了我的家人,”话音落后伴随着一声深重的叹息,“我想看看伊尔弗莫尼。” “您任何其他要求,包括您的家人我都能答应您,”几乎不用思考菲尔加西亚便做出了回答,“除了最后一条。抱歉先生,就像您不会展示所有底牌一样,我们也有不可跨越的底线。” 这个年轻人看人的神情总有不可名状的魔力,当那双带着真情实感的眼珠看着人时基本很难拒绝他。然而克劳奇没有因他的拒绝而气馁,以同样真挚,乃至更强烈的情感回望他:“可这是说服我团队最快的方法,如果我没法实际观察,评估我们有可能承担的风险,必将陷入更漫长的拉扯,”他不经意地扫视着菲尔加西亚手上的戒指,“你比我高尚,明白如今时间比金子还宝贵。” 菲尔加西亚没有应答,克劳奇没再多话,往后靠了靠。他已经将形势引导到了这样的地步,经过两年的磨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运气的重要。 他不会愚蠢地消磨本就不可捉摸的运气。 菲尔加西亚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窗外风声都在此时销声匿迹,炉火噗一声灭了,没人有心思将其添上。落针可闻的室内清晰地回荡着两者间的心跳。 发戒不知在指上被转过了多少圈。 “我答应你。”最终是菲尔加西亚呼出了一口尚带寒霜的白气,极为缓慢地抽出魔杖,动作慢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似乎这样便能拖延节奏。 设下重重保护的伊尔弗莫尼陡然要接纳来客势必不会如同扔出一枚门钥匙那般简单。 随着咒语的念诵他只看见了对面脸上扩散开来的笑意。 砰一声巨响,整座酒吧都震了震。他猝不及防地被浇了一头一脸的血珠。 缓缓倒下去的人至死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远处空旷的雪地上将一道粗哑的吼声扩散得辽远:“为了我们!为了自由!” 刺耳的喧闹惊醒了昏睡的调酒师,刚一醒便闻到了空气中化不开的血腥,不可避免地同眼前场景面对面,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出了小店,尖叫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随着刚才就被放大的吼声彻底破坏了雪后小镇的宁静。 不用思考菲尔加西亚便知道中计了,大幅度一挥魔杖一只银色的天鹅从杖尖冒出钻入身后的空气中。他自己却无畏地举起魔杖挡住身后守护神光芒。 透入室内的阳光黯淡了许多。他抬起手指用发戒贴了贴嘴唇。 “高尚的行为,可惜晚了,加西亚先生。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无数人将为你陪葬,”高亢的声音胜过了积雪的冰冷,无端地就能让人打冷颤,“如果你愿意效仿科多斯多瑞兹的校长,其他人还有活路。” 隐现红色的魔杖不过轻轻一拨,菲尔加西亚便重重摔在了另一面墙上。无数缕黑烟已然缠绕着守护神消匿。 他顾不上全身的疼痛,对着守护神快速叫喊:“防御咒破了!他们来了!让那些孩子们先跑!” 里德尔拉着慕羽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对他转动魔杖,视线却不曾落在他身上:“我的耐心不多。” 巨蛇温顺地盘绕在他们身边,虎视眈眈看着地上命运即将钉死的敌人,贪婪地竖起三角脑袋。 慕羽被他死死牵着,一如为他重塑身体的那个夜晚,不容挣脱,她也不会去想着徒劳地挣脱。她沉默地打量着菲尔加西亚,像是产生了十足十好奇,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同样没将多少心思放在上面。 她只享受谋划引导棋局的快感,对于呈现眼前的结果没有多少激动自得。 仅仅在划过那枚发戒时她停留了一瞬,可也就那么一瞬了。 “你们从魔法国会撤走了人手,早就等着今天,”菲尔加西亚徒劳地抬手,不说念咒,他连魔杖都挥不动。他设想过无数次最糟糕的结果,也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却没想到真正面对面遭遇时会是那样无力而软弱,“我们不会妥协。所有人,老人,青年,孩童,从建立要塞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妥协,马赛诸塞很早之前便做好了战斗到底,用鲜血发声的准备。” 他的目光澄澈明净,大敌当前身处下风照样不显狼狈卑微:“你可以将我们复刻成第二个沈家,却阻挡不了我们的声音。” “你错了,”慕羽再次看向发戒,忽略了因手被捏紧而产生的疼痛,一道深深的,绝不可愈合的伤口缓缓出现在菲尔加西亚颈上,“没有整个马赛诸塞。” 她将外面隔绝的景象指给他看,破旧狭窄的酒馆几乎要被闻风而来的人群挤塌,肮脏的玻璃上还划着几行刚刚凶手写下的血字。 血一滴滴滚落在纤尘不染的发戒上。 “第二次了。所有人都见证了你们为理念而施展的手段,大多数人不会在你们这样明显的极端下获得安宁,”她满意地看着发戒彻底染上了血污,“他们会陷入漫长的内耗。而这期间,只剩伊尔弗莫尼孤身奋战,且你们的声音只能感动自己。” 她对着眼前将死尚不能瞑目的人笑得甜美:“走好,加西亚先生。” 浓烈的血腥在清冷的空气中升华发酵,足以另任何一个人作呕。然而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享受,昭示着唾手可得的胜利。 “走吧,羽,”里德尔握紧了她,轻缓地将她扳过来,使她再不愿看见小巴蒂克劳奇的尸身,眼中依旧盛满了她所熟悉的蛊惑疯狂,“你说过,一起。” “疯子,”向来在这种时候顺从的慕羽却不愿挪动,像是执意要在红眸中找寻什么,“自从解决北欧的事后,你经常说这样的话。” 看着那双眼中自己浅浅的倒映,她不曾过多地在这个极端危险的话题上停驻,只轻轻在那惨白无血色的唇上贴了贴:“开玩笑的,”她摸了摸纳吉尼的脑袋,像是浑然不知这样的试探抑或挑衅将会带来什么,甚至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纳吉尼饿坏了,不过它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
第170章 幻境(上) 整整两天马赛诸塞的山林中似乎都笼罩上了浓郁的不祥之气。本就是草木凋零的时节,一匹匹山头笼罩在恒久的白雪中。偏偏就是这样单调的时节生出了最光怪陆离的传闻,道听途说的传言甚至一度压过了两天前发生在附近的重大新闻。 比起遥远的权力争斗,小道消息才往往更受人偏爱。 有人发誓在落雪的当晚亲眼看见天空飘飞的雪花一落到山头便被瞬间染成了血色。同样有人发誓在黎明前最后一刻,雪后朝阳将升未升之际,满山交错的树干上挂着一具具面目狰狞的躯干,整片树林都是红的。 暮色初至时更是有孩童啼哭说远处山上到处都是火和哭喊,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兴许还有动物的哀鸣,凄厉回荡在山间。 似是而非的传言没有得到合理抑制以及怀疑,毕竟如今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人们都不会感到奇怪,传言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如同滚雪球一般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然而不过一天人群便像达成了共识一般,再闭口不提任何有关白雪变色,躯干满林,惨叫入耳的字眼。 群体的意识让他们模糊感知到这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大雪后那轮好不容易升空的太阳免不了沉沦的命运。 慕羽坐在弯曲的树干上看夕阳。她极有可能厌倦任何事,却永远不会厌倦欣赏夕阳。无论多少次,她总能从每一次里品出不同的韵味。 光线的挣扎迷离多变,总归又逃不出一个结局。十一岁的时候她还懵懂无知地以为斜阳沉落后才可能蕴藏着美的终极,现在总算意识到那时她有多么天真了。 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然多次和真正的美擦肩而过。 她都快记不清十一岁的样子了。 纳吉尼懒懒挂在树干上,本就修长庞大的身躯看着又仿佛膨胀了一圈,盘在树上时像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树枝是粘腻的,积不上雪,倒一滴滴向下滴着什么,融于早就变色的冻土中。 猩咸的风送来零星的惨叫嘶吼,她缓缓配合着零碎的惨叫,望着犹自在天边挣扎迟迟不愿落下的血色光线敲打着节拍。 伊尔弗莫尼没剩多少人了。 身上传来喀一声脆响,她身手敏捷地拢住了原要从腰间落下的玉佩,拿在手心端详。如若不说明这是玉佩,没人能分辨出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莹绿颜色彻底被浓黑浸染,道道深刻裂痕星罗棋布,雪上加霜的是一条裂痕从顶端直贯彻到末尾。 仿佛轻轻一碰这块昔日美玉便将灰飞烟灭。 树干上多出了一点重量。他和任何一次一样,悄无声息,她也总会装作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似的固守两人共享的疆域。 今天她不打算再做这样的坚守了,于她而言坚守更是失去了意义。 女孩靠在肩头的动作竟比雪花坠落还要轻缓。纵然他们亲密过数次,在这一刻,不掺杂丝毫权力欲望的举动依旧使得里德尔全身僵硬。 他第一次恨自己是那么了解她,以至于现在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身边的躯体带着鲜血的温热,软软靠在他身上,似是妄图将他也困在停滞却虚假的时光中。 他揽住了她,越来越紧,拥住了这具已经归属于自己的身躯,同样笼住了这片一样腐朽罪恶的灵魂。他也必须拥有她,困住她,让两人生在一起,再不分离,直至其中一方主动了结。 血红夕阳似乎也随之静默了。 “克劳奇帮我们将这盘棋下得很好。从此以后,以菲尔加西亚为代表的抵抗势力注定流亡败逃,”她还在欣赏挣扎的光线,没有看身边的人,却不自觉挪动得更近,亘古不变地在冰冷的怀抱里索取温暖,“高兴吗?疯子。” 她温柔的声音中满是诱惑:“你马上就能永生了,永恒的生命,永久的权力。” 应当兴奋。不,兴奋已经远远概括不了汤姆里德尔此刻应有的心情。四年前在塔楼上做下那个交易时他没想过和眼前的女孩一起走如此远,通往至高权力的道路上永远只能存在一个人。 他一次次放任了,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麻痹自己,劝慰着将这个女孩留的时间再长一点,纵容得他们越来越亲近,直到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融合,以至于如今都不能确定能否放开慕羽的身体。 “你答应过,”他将那张还在遥望夕阳的脸扳过来,用指尖细细描绘着轮廓,“羽,你不想对我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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