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慕羽真正快要靠近时他又开始恐慌,正如他是那么害怕死亡。仿佛他不愿意让慕羽看见他的虚弱,又或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少女。 她不可能成为他的仆人。 任何人似乎都不应该看见他最虚弱的一面。 慕羽停了一下,望着那片阴影,又抬头看了看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晚霞,靠在了树干另一侧,仿佛当真在欣赏夕阳。 她看上去恍若还是对他的世界漠不关心。 更多的彷徨冲淡了最初的轻盈,却使得记忆更加鲜活,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更多命令遮掩翻涌而上的脆弱:“不许再用那个名字,”现在面对这个少女时他的声音都难以尖锐了,“肮脏的,属于麻瓜的名字,和你母亲给你取过的一样。” 他知道那段记忆,他陪她看过了那段记忆。 慕羽理应是防范的,她向来对任何进入她世界的人保持绝对的警惕,但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汤姆—一个执念,一个幽灵,或者是一片破碎的灵魂。 她从来不知道答案。 “可你就是汤姆,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是,不会因过去而遗忘,也不会因未来而变更,”太阳终于落下去了,紫色的天空在逐步被黑暗侵蚀,只剩下最后一簇火焰落在她眼眸中。她既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就如同我认识你时,我就是慕羽,从来不是辛克莱尔。”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对慕羽产生愤怒,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紫色完全从天空中褪去,几颗星星惨淡稀疏地挂在天幕上。 大片大片萤火虫开始在树林中飞舞,它们从幽深不见尽头的丛林中飞出,又颤巍巍地扑闪着翅膀妄图向天空,向着稀疏星辰的间隙飞去。 慕羽笼住一只萤火虫,幽幽荧光在她指尖不断闪烁:“再靠近一点,汤姆,”她朝着树干另一侧放走了萤火虫,“我要试试将那片灵魂和你融合。” 萤火虫再一次牵动埋藏的记忆,融合后所有翻涌的,疯狂的情感将同他再也分不开彼此。 他们都明白。 慕羽在等着回答,他则在纠结修辞。 他不能任由她融合所有魂器,没有魂器他将又一次陷入对死亡无休无止的恐惧。 即使这个女孩无数次轻柔地告诉他,要想超越生死首先得不惧生死。然而他见过了太多死亡,从他母亲到在炮火中倒下的人,再到他的父亲,直至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 死亡是那么卑微。 “你要融合所有魂器?”比死亡更加黑暗莫测的只有未知。 就差一点,慕羽就会问出一个问题。 你还在害怕死亡吗? 这是句废话。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可以对十一岁的汤姆尽情倾吐对死亡的不屑,面对五十年后的他时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兴许是阿尔巴尼亚夏夜吹过的风太过柔和,兴许是萤火虫的光芒过于朦胧,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也更加真实:“这一片是最重要的,之后再融合两个魂器,你才能重塑一具真正强大的躯体,”在提到这里时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张扬骄傲,“我为此翻了很多古籍,阵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不会有大差错,疯子。” 她直接绕过了树干,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他面前。她不能再忍受同他之间的间隔,至少再这时,一刻也不能忍。 他连具体的形态都难以保持,一团黑色雾气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眸。 这一次不再隔着五十年的光阴,不再隔着炮火纷飞的伦敦,也不再隔着魂器的魔法,她真正来到了属于汤姆里德尔的世界,辜负了一切期待,拒绝了光明反复的呼唤。 慕羽的眼中倒映着一个站在狭小房间中的男孩。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报复他们,一点错也没有。” 不论他是孤儿院里那个阴沉孤僻的男孩,还是魂器中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或是眼前眼前经过了多次魔法变形而枯槁的黑魔王,在慕羽眼中,他从未变过。 她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他的破碎,却又强行忍住。她的黑眸在荧光中闪耀:“我甚至可以帮你再制造一个魂器,”她的目光投向地上安静温顺的蝰蛇,“以最安全的方式。你知道,汤姆,东方最擅长的领域是灵魂。” 也该换她来蛊惑一次。 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这样的温柔也让汤姆里德尔狼狈。狼狈,他当然有过。被哈利波特打败的那一晚他感受到莫大的耻辱,只有那个男孩的命才能洗去这样的耻辱。但没有什么能洗去他此时此刻在慕羽面前的狼狈,这样的狼狈促使他必须牢牢将慕羽抓在手中,哪怕她是那么飘忽。 眼前的少女是那么富有生机,她的身量在这一年又拔高了一截,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然是美好的。美好理应是被他摧毁的东西,然而他抵挡不了美丽与残酷的混合。 之后是欣喜,也许出于唾手可得的利益,更或许是因为….. 她又一次在棋盘上落下了新的棋子。 汤姆里德尔看了一眼慕羽手上的戒指,里面有十分有趣的东西,不过他现在一点也不急于拆穿。 “那个咒语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慕羽的温柔有片刻的碎裂,这带给了他奇异的满足感。他近乎慵懒地说:“很正常,这牵涉到许多复杂的黑魔法,而禁书区大量有关黑魔法的书…”他难以压抑一闪而过的厌恶,“全被邓布利多那个老头收进了校长办公室。” “这一领域我能帮你,羽,我们一起,可以补全创造那个咒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为别人编织陷阱,或者,你把这叫做编织理想。” 他习惯了重复着从前对他极其陌生的词语。 比如我们,比如一起。 慕羽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甚至都不会有人感到她失态了那么一瞬:“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还要和你再吵一次。” 很难有人能抵抗这样的梦想。 普通人梦想着自己拥有传说中的法术,而已经有了法术的巫师抑或是修道者,要么渴望长生,要么渴望天赋在后代中延续。 这是双赢的事情。 她将如同学院一样拥有绝对的垄断权和解释权,不,学院只是垄断了资源,她垄断的,却是人性最深处的渴望。 “还要在上面做手脚,我们能赐予他们力量,也能收回,”她垂下眼睑,一时间难以让人读懂她的任何情绪,“这是一个庞大的阴谋,汤姆,只靠你不行,只靠我也不行。我们一起。你不会死,在世界棋局结束,属于我们的棋局到来前我也不准你死。” 她知道汤姆里德尔的危险,更知道制作魂器的邪恶,这些统统阻挡不了她的固执和坚持:“你必须陪我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我都答应你。”他也染上了慕羽惯有的柔和,他当然也会一直将这株陡然盛开在前进道路上的彼岸花抓在手心。 以他自己的方式。 ----
第49章 深渊 如果能重新再来一次卢卡斯宁愿在阿拉斯加的酒吧喝得烂醉被人扔到大街上也绝不愿意踏足阿尔巴尼亚的雨林。 在又一次工作面试失败后他不得不面对已经堆积如山的债务以及家里嗷嗷待哺的两个婴儿。他做梦也没想过他曾经的梦想-成为一个走遍世界的探险家,会以这样怪异的方式实现。 “为什么不去阿尔巴尼亚南部雨林碰碰运气?二十年前一个探险家在南部雨林取到了一块完整的猩猩皮毛。他赚得盆满钵满。”好友的提议让他心动,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好友愿意为这次探险提供资金,否则他连一张机票也买不起。 “为了你的梦想,伙计。”好友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他投资了太多东西,卢卡斯的探险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从阿拉斯加飞越大半个地球,辗转三次火车,步行一个小时来到这个小村庄,又在无边的雨林中迷路时,卢卡斯就知道他注定一无所获。当他刚刚到达村子时当地人反复告诫他丢掉脑子中天真的想法立刻去最近的机场搭乘飞机回家。 “雨林深处已经被魔鬼占据。”他们用着蹩脚的英语不厌其烦地重复。 卢卡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阿拉斯加人,而阿拉斯加人不会屈服于任何东西。生活在第三世界的人对神灵对自然的崇拜于他们而言像是传说中印第安人的诅咒那般遥远虚无。卢卡斯跨过地上的枯枝败叶,之前还有热带雨林特有的巨大的蚊虫时不时在耳边嗡嗡作响,现在整片雨林已经安静到只能听见他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声音。 他掏出指南针,自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指南针就已经成了一块随意乱转的废铁。卫星电话也在这里诡异得没有一丝信号。他想通过头顶太阳的方位辨别方向,然而层层的树叶将头顶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几块压缩饼干,三听罐头,一加仑水是他仅剩的东西。在热带雨林中因为迷路饿死是最凄惨的死法,谁知道他的尸体会进到哪只野兽的胃里。他在两个小时前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墓志铭,倒在“淘金”路上的探险家-前提是得有人查到一个阿拉斯加人消失在了阿尔巴尼亚。 “挪威的家养小精灵叛乱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北欧其他地方的家养小精灵也有意前往挪威。” 卢卡斯几乎以为他产生幻觉了,他居然听见了一道悦耳的,尚且还稚气未脱的女孩声音,说的还是英文。除了他谁会来这样的鬼地方探险呢?而且,小精灵? “连家养小精灵叛乱都搞不定的魔法部就是废物。和他曾经效忠的主子没有什么两样。”这是一道尖锐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卢卡斯完全迷糊了,他听见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魔法部? 他们也许是在卢卡斯眼中精神失常无事可做的那些作家,他曾经见过这种人。这样的人会满世界地跑美其名曰寻找灵感,他们早就模糊了幻想和现实的边界。 不过总算有了一点人声。他们听上去十分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迷路的旅人。他们说不定能带他回去。这样想着卢卡斯循着声音走近了几步。 交谈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在一片死寂中只剩下了笔尖摩挲羊皮纸的声音。 卢卡斯更坚定了他的猜想。 “将这个符号条线改一下。”还是那道嘶哑的男声,他好像在指点什么,“傀儡已经能感应到微弱的能量,如何将能量运行下去。羽,好好想想….” “是时候去见见挪威的魔法部部长了。邓布利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前几天闹的动静太大了,”说到这里女孩似乎显得有些懊恼,又是一阵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在忙着写什么东西,“傀儡在实验上已经没有效果,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傀儡自主运行….” 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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