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分给李明锦的分红也有近千贯,应当足够开几个新铺子。 “我给阿娘一部分钱,家中缺钱,阿娘为了钱财精打细算还时常不够,我就把那些钱给了阿娘一半。”李明锦闷闷道。 虽说听起来有些荒唐,可太子府的的确确没有什么钱。 太子府的所有收入都是太子和太子子女们的俸禄,大唐的俸禄虽说不低,可仅仅依靠几份太子郡王郡主的俸禄显然支撑不起太子府的支出。 李亨倒是也有些其他途径的收入,可那些钱他养门客和幕僚都不够,哪里有钱供应后宅花销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帝王不允许太子捞钱你一个太子吃喝不愁,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养死士吗? 前人已经把李亨的路给堵死了,毕竟前太子李瑛是真的从长安城里变出了三百个死士杀进了大明宫,有了前车之鉴,李隆基对李亨防范的就更严了。 所以纵然是李隆基富有四海,奢靡到甚至能给整个沉香亭铺上热水管道使之温暖如春,对李亨却十分吝啬。 忠王府变成太子府以后支出大了,收入反而没有增加多少,自然就捉襟见肘。太子妃总管太子府内务,身为太子妃却总要想办法弄钱填补太子府,李明锦心疼母妃,就拿了一部分自己的私房钱填补太子府。 李长安撇撇嘴:“你真是……” “我总不能看着我阿娘辛苦,自个儿却袖手旁观。”李明锦苦涩道。 “就当我入股吧,你缺的钱我给你补上,日后赚了钱你给我分红。”李长安也不欲在这事上和李明锦多计较什么。 李明锦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她对李亨有感情,李长安经常背着李隆基骂他老登,李明锦却做不出这样的事。 不过在李长安的潜移默化之下,李明锦对李亨的感情更像是名义上的孝顺,与其说李明锦对李亨有感情,倒不如说李明锦是挂念把她一手养大的韦太子妃。 李亨的确养了许多幕僚,只是李亨对这些幕僚却并不满意。 “七月七月,日落李林中……”李亨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句歌谣,一边念一边在厅中来回踱步。 他目光如电看向自己身侧的宦官:“尔等肯定这句歌谣中所指的‘李林’指的是哥奴?” “殿下,到底是不是右相又有什么关系呢?”此宦官名为李辅国,是李亨最信任的人,李亨对李辅国的信任超过了其余任何人。 此人相貌丑陋,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精光。 此人在历史上大名鼎鼎,他是第一个封王拜相的宦官,也是开启了唐中后期宦官之乱的人物。 李亨没有学到李隆基的权术本事,却学了李隆基重用宦官的本事。只是李辅国却不像高力士那样忠心,高力士很少插手政务,李辅国却主导了谋害建宁王李倓,诛杀张皇后和越王李系等一系列事情,甚至左右下一任帝王废立,权势滔天,李亨身体又不好,在李亨当政后期,李辅国在朝堂和后宫堪称一手遮天。 不过这些事都和如今的李辅国无关,现在的李辅国,还只是一个为太子李亨出谋划策的小宦官罢了。 “无论这句谶言中的‘李林’是不是右相,殿下都得想办法让他变成右相。”李辅国压低声音。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这句歌谣传入圣人耳中。” 李亨眼睛一亮:“你说的对,得让父皇知道哥奴不是个好东西。” 可随即李亨眼神又暗淡了下来,他狠狠一拍大腿,“唉,只是我要如何让这句话传到父皇耳中呢?” 他差就差在没有亲信在父皇身边为他通风报信,导致现在他没办法知道父皇的心思,也没办法将自己想要传上去的消息传入父皇耳中。 “辅国你可有妙策?”李亨下意识寻求李辅国的建议。 可李辅国也只擅长玩弄阴谋诡计,面对正经需要出谋划策的局面,他也没有办法。 想了许久,李辅国才干巴巴道:“殿下可以重金收买陛下身边的宦官。” 一听到又要花钱,李亨顿时愁眉苦脸。 唉,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也没有更高明的主意。 “只恨无一谋士愿效忠于我啊。”李亨幽幽叹息一声。 李亨不肯承认是因为他自己的本事问题,所以才会在每次和李林甫的争斗中都惨败,李亨只觉得自己的手下不如李林甫的手下。 思及这一点,李亨便不禁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只恨自己身为堂堂大唐太子却连东宫都没有,还要挤在这狭小的太子府中,被父亲监视着,连拉拢人手都要偷偷摸摸。 哥奴都能光明正大培养党羽,他身为堂堂太子却连一个靠谱的谋士都没有…… 连带着李亨原本打算赏雪的心情都没了,李亨站在屋檐下,看着又下起来的小雪,只觉得自己处境悲凉。 而原本属于李亨未来的谋士李泌却连一丝赏雪的心情都没有。 李泌裹紧了身上的茅草,有气无力透过漏风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又飘起了雪花的天,肚子又咕噜响了一声。 “十六。”李泌嘀咕了一声。 这是这个冬天下的第十六场雪。 辞别了李长安后,李泌就来到了河北道,这里远离京兆和辽东,不属于辽东李氏的势力范围,李泌也不用担心遇到熟人,他随意找了一个县,将自己身上所带的钱袋鱼符都摘了下来,老老实实当了一年的普通百姓。 李泌所在的这个县名叫清平县,位于博州境内,人口三千余户,属于中县。 他来到清平县后,凭借着自己的数算本事一个人当了五个店铺的帐房先生,做了三个月的活,赚够了买地的钱,便置办了十亩旱地,赶在春种前种下了麦种。 李泌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一个人便将十亩旱地精耕细种照料很好。甚至还因为他广读诗书,连农书也读过,李泌按照农书中的技巧种地,虽说是他
第一回 种地,可也有模有样,甚至种出的麦苗比普通农户家中田地里的麦苗还要茂盛许多。 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李泌数月前还觉得他在清平县的半年已经过的比他人生前十六年加起来更苦了。 被本地人排斥,被清平县内的小混混收保护费,店铺的掌柜拖欠他的工钱还扬言要收拾他,甚至还有因为他相貌不错要强行把他抓入府里为奴的豪强…… 李泌
第一回 有理讲不通,要不是他除了讲道理还会讲物理,恐怕他已经被豪强抢回去为奴了。 可好在除了这些混账以外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好人,李泌也遇到了帮他盖草屋的好人,教他怎么种地的好人。 就在李泌终于适应了底层百姓的生活并且摩拳擦掌规划好了,今岁丰收后他要趁着秋冬再多开垦几亩荒地明年扩大种植的时候,又倒霉地遇上了天灾。 偏偏是在稻谷将要成熟之前下起了大雨,一连数日的大雨淹没了田地,淹没了李泌辛苦耕种了一年的麦子。 李泌当即立断赶在麦子还没有发烂的时候将还没有完全成熟麦穗割了下来,这才保住了一部分粮食。 可大部分百姓并没有抢收的意识,他们心存侥幸,祈祷着雨雪很快就能停,可雨雪没有停,当这些百姓终于狠心决定要抢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部分的麦粒已经被水泡得长芽了…… 李泌也终于见到了他先前只在书中见过的“民不聊生”。 “李郎君!” 门外传来了呼喊声,李泌慢吞吞从茅草堆中站起来,寒风吹在他的身上,李泌立即打了个哆嗦,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又格外冷,布料价格狂飙,更不用说能保暖的羊皮了,更是涨到了天价,田地的收成又不好,李泌赚的钱都买了粮食,没钱买厚衣服穿。 推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衙役服的汉子。 “李郎君,你去岁的租庸调已经欠了五个月了。” 李泌苦涩道:“可还能再宽限些时日?清平县如今是实在买不到粮食和布帛啊。” 他李泌,竟然连税赋都交不起了。
第100章 天灾影响了收成,如今清平县的粟米价格已经比九月初时候翻了十倍了,今岁又异常寒冷,布帛的价格更是飙升了二十三倍。 这是李泌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租庸调的不合理。 高祖武德年间立下的规定,每丁缴纳“租二石、绢二丈、棉三两”,李泌原本认为这个税赋并不算高,他在入秋之前,就已经算好了今岁他要缴纳的租庸调,专门留出了钱买绢和棉。 可那是在没有遭到天灾的情况下够用,如今遭遇了天灾,大雨雪连绵数月不断,虽然没有形成雪灾,可粮食减产、天气寒冷布帛涨价……李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买布帛缴纳税赋。 而且缴纳租庸调的前提是给他分田地,李泌到如今还没有分到一亩地呢,没有分地,却要缴纳沉重的税赋…… “李郎君,不是我们不宽容,是县中也不好过啊,州府要求各县二月之前要将税赋收齐。”衙役对李泌说话还算客气。 读书人还是能受到一些优待的。 李泌愁眉苦脸叹了声气,他自己都还用忍饥挨饿的稻草裹身取暖呢,上哪去弄粮食和布帛给官府啊。 “李郎君应当缴纳粮食三石、绢三丈、棉三两。”衙役翻着手中的簿册。 李泌不敢置信,声音都有些变调:“怎会如此多?我朝规定应当缴纳的粮食为两石,绢为二丈,为何会多出一石粮食一丈绢?何况今岁遭了灾,朝廷也应当减免一些税赋啊。” 虽然已经决意做一年的普通百姓,可李泌也不能完全和家中断了联系,从家中寄过来的信中,李泌知道朝廷颁发了减免河北二十四州部分税赋的诏令。 可为何这税赋不少反多? 衙役被李泌的气势压过了,他分明才是官吏,可站在李泌面前却无端有些敬畏李泌,听到李泌的发问后,衙役挠挠头:“某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年一向是除了租庸调外还要再收一项脚钱,用来补足运输损耗。” 李泌只是略微转了转脑筋就想出了这个“脚钱”是个什么东西。 粮食和布帛收上来后要运到州府,其中很大一部分还要再从州府运到长安城,运输途中损耗的粮食布帛与运到长安城的粮食布帛比例甚至能达到一比一,也就是运一石的粮食到长安,路途上人马嚼用和损耗就能再有一石。 这个脚钱就是这部分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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