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微微颔首,也不客气:“那这些茶叶朕就收下了……不过朕也不能白要你的茶叶,朕可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可有所求?” 武惠妃攥着茶盏的手指骤然一紧。 李长安仿佛并未察觉到武惠妃心中的紧张一般抬头看着李隆基,一双眸子中满是喜悦。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李隆基瞧了李长安片刻,而后轻笑:“你想要什么?” 却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什么要求都可以。 李长安乐了,拉住李隆基的袖角,撒娇道:“儿想要一个大田庄,要在长安附近,至少要有一百……三百亩田地!” 又怯生生看了李隆基一眼,小声补充:“其实一百亩地也行。” 李隆基挑眉:“你只想要这个?” “其实女儿还想要几个工匠和农人。”李长安得寸进尺道,眼睛中满是狡黠。 武惠妃又慢慢啜起了茶。 略富足一些的九品小官家中都能有百亩田地,甚至都不用官宦人家,普通富户家中有数百亩田地的都大有人在。虽说长安周遭的地价贵一些,可那也得看是对谁而言…… 而且陛下上位之前,大唐开国时期的贵族被则天皇帝杀了一批,则天皇帝时期的新贵又被中宗杀了一批,中宗时期剩下的贵族又因韦后之祸被杀了一批,原本属于那些贵族的土地庄园多在长安周遭,而现在那些土地和庄园都在陛下手中。 李隆基拍拍李长安的肩膀:“尔乃朕女,如何连要一个庄子都如此怯懦?李唐的公主可不能这样小家子气……” 最终,李长安得到了两座田庄和十户工匠还有一堆赏赐。 李隆基走后,武惠妃揽着李长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她的头发,问道:“你父皇金口玉言,他既说应允你一个条件,能给你的可不只是一个田庄。” 我倒是想让他把皇位让给我,那也得他能答应才行啊。李长安心想,领导上司说欠你一个人情,潜意思就是你需要的时候能帮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要是真把这句客套话当成了不得的大事提了过分的条件,那才是没有以后了呢。 无论心里想的是什么,李长安露出的表情却格外天真无辜:“可女儿就是只想要一个田庄啊,其他的东西我都不缺,女儿只缺一个田庄。” 武惠妃盯着李长安瞧了一阵,才笑着伸出手拉住李长安的手拍了拍。 ”吾女聪慧,有乃父之风。” 这是极高的赞誉了,现在还是开元年间,还没有人能预知到天宝年间的乱象,如今的李隆基在所有人心里都是仅次于太宗皇帝的圣明之君。尤其是在谋略上,协助夺取武周政权,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就能仅凭四百人平定韦后之祸,上位后又从太平公主手中拿回权柄的李隆基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政治天才了。 往后几日,来往于兴庆宫的臣子们发现圣人忽然多了一个喝茶的爱好,那茶水清澈,和一般的茶汤完全不同。有几个得宠的臣子甚至得了李隆基赏赐的几两新茶,喝完之后都赞叹不已。 又有一批官员妻子在武惠妃举办的上巳节宴会上喝到了新茶,赞不绝口。 再几日,咸宜公主、玉真公主、寿王、中书令……总之,大唐最顶尖的权贵们府上都出现了这一种新茶。这些茶叶都是李长安通过各种途径送给他们的,免费的茶叶。 只有免费的送出去了,剩下那些不免费的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剩下次一等的权贵们则纷纷抓耳挠腮打听着新茶是从何处流出来的。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大唐皇帝陛下同款新茶,哪个为人臣子的不想要,更何况现在喝这个新茶的已经不仅是皇帝了,公主王爷、一品大员都在喝这个新茶。 这个新茶已经不是茶叶了,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奢侈品最大的用处难道是穿在身上吗?奢侈品的意义在于只要拎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有钱人。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会上这种奢侈品的当,可只要有一小部分人掉入这种消费陷阱,奢侈品市场就已经很大了。 最后消息是从一个名叫赵程的普通小商人那传出来的。原来那些茶叶都是产自西郊那一片“无垢之茶树”,也是,只有原材料那样高端才能产出那样好的新茶。 东市茶肆开业啦!每人限购十两茶叶,价格固定一两金子一两茶,每日只卖三十份! 三月二十日,卖完关门,正好卖了十六天,三百斤的茶叶换来了四千八百两金子。 只是这时候,新茶已经不是大唐权贵们关心的事情了,朝堂上,原本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渐渐摆在了明面上。
第21章 开元二十四年冬,张九龄被罢相,姚崇、宋璟、张九龄这三位盛世宰相的时代落下了帷幕。 有宰相之能,却无宰相之德的李林甫接替张九龄成为了大唐的宰相。 他成为中书令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武惠妃打击太子党。 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十七日,御史周子谅上书忤逆圣旨,玄宗下令仗杀了他。 武惠妃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和李长安一同读书,听完了女官转述之后,她面上忍不住出现喜色。 这是极少见的样子,武惠妃平日除了在面对李隆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多些,和旁人相处时往往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李长安也没过几次武惠妃私下里微笑,可今日还是当着殿中还有许多宫女宦官的面武惠妃笑容都遮掩不住了。 好在武惠妃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抬手挥退了宫女宦官,殿中只留下她贴身的女官和李长安,武惠妃这才又抚掌轻笑:“张九龄啊张九龄,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能不能保得住你心心念念的太子……” 她太了解李隆基是个怎么样的人了,这些年李隆基越发专横独断,尤其是在对太子的态度上,随着李隆基年纪渐长,李隆基对待太子早已经不像是父亲对待儿子了,而像是帝王对待有谋逆之心的臣子。 而张九龄又是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文人,希望大唐能从皇帝手中安安稳稳交到太子手中。李隆基从前对张九龄是十分推崇的,别人向他举荐人才,李隆基都会感慨“他的才华比不上张九龄”,对张九龄推崇到了如此地步,可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李隆基看张九龄,是皇帝看自己的臣子,只会越看越好;可如今李隆基看张九龄,那是皇帝在看太子的臣子,越看越觉得他想要让自己让位给太子,君臣不离心才怪。 而现在周子谅一个小小的御史竟敢公然忤逆李隆基,李隆基必然勃然大怒,恰好这个周子谅又是张九龄举荐上来的官员,武惠妃可太知道她的枕边人是多么多疑的人了。 “明月,你将这封信亲手递到李相手中。”武惠妃挥笔写下一封信,将其交给了身边的女官,明月拿了信立刻转身出了长清殿。 李长安则一直乖巧的待在一边,也不出声,只是看着武惠妃动作。 待到明月将信带出去以后,李长安才又凑到武惠妃身边,武惠妃心情愉悦极了,便顺口问了李长安一句:“你可知道张九龄?” “我知道他,他是父皇先前的宰相。” 其实我更熟的是他写的那首《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李长安在心里默默补充。 武惠妃轻笑两句:“是啊,先前的宰相,如今已经不是了,再过几日,他就要连长安城都待不下去了。” “因为他和今天顶撞父皇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吗?”李长安歪歪头。 “你倒是敏锐。”武惠妃夸赞了李长安一句。 这段时间,李长安在武惠妃面前并没有刻意隐藏锋芒,她现在是武惠妃的女儿,武惠妃又是那种希望自己的儿女个个都聪明的人,所以李长安做事也没有避着武惠妃。 包括卖茶叶一事,都是全程在武惠妃眼皮子底下做的。 武惠妃在意识到李长安比同龄人聪慧许多之后,也渐渐做事不再避着她。 “阿娘心心念念的大事终于要成事了。”武惠妃对着李长安意味深长道。 当夜,李隆基睡在了长清殿。 也不知道他和武惠妃之间到底谈了什么,总之李长安看到李隆基离开长清殿的模样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杀气腾腾。 李林甫收到武惠妃的信件之后坐在月堂内沉思数个时辰,捋着胡须,口中念念有词,过了许久才面露喜色,激动的在堂内踱步。 “张九龄,论起才华老夫不如你,可论起为官的本事来你拍马也赶不上老夫。” 第二日,李林甫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穿着官袍,坐在正堂内等待李隆基的召唤。 果然,日头刚升起,唐玄宗身旁的宦官就急匆匆闯了进来,“圣人口谕,召中书令李林甫,觐见。” 李林甫不急不忙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边整理官袍边随口询问宦官:“陛下今日的心情如何?” 对待炙手可热的新相,小宦官也不敢怠慢,陪着笑道:“圣人今日心情似是不佳。” 李林甫心中便有了计较,更是拿定了主意。 大明宫,李隆基随意坐在位置上,手中甚至还悠闲地端着茶盏,垂着眸子品茶,全然不见心情不好的模样。 只是开口一句话就显示了他内心或许并不如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周子谅抗旨一事,你觉得是否是东宫在背后指使?” 李林甫越发恭敬:“陛下洞若观火,臣不敢妄议。” 李隆基转着手中的茶盏,看着李林甫:“卿乃宰相,大唐有何事卿竟不敢妄议?” “陛下家事,臣自然不敢妄议。太子乃是陛下之子,此事乃是陛下家中之事,臣为中书令,只关心大唐公事,陛下家中之事,与臣无关,臣岂敢僭越。”李林甫恭敬道。 李林甫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能爬上宰相之位靠的绝对不是他那连字都认不全的“才华”,他靠的就是他的识相。 他和张九龄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张九龄觉得他自己和圣人是君臣,李林甫不一样,他只拿自己当做李隆基的家仆。 果不其然,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话之后脸色更不好看,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你知道这个道理,有些人却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几乎是在指名道姓说张九龄了。 李隆基对张九龄早已经看不顺眼许久了。一次两次和他对着干还能说一句忠言逆耳,可次次都和他对着干,到底谁是皇帝谁是臣子?他是君王,又不是张九龄的下官! 何况每次他一提要废太子,张九龄就像条发疯的老狗一般窜出来劝诫他,拿一堆古例来劝诫他,用晋献公听骊姬之谗言杀申生、汉武帝信江充杀太子、晋惠帝听贾后……仿佛他李隆基就是个不辩忠奸的昏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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