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裹着被子跪下,说:“三军齐备,士气高涨,丞相随时可以点兵出征!” 他点点头,伸手将我扶起,说:“就你和我两人,别跪了,跪给谁看?累不累?” 他抽刀入璧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呢,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轻声说:“不敢犯上……再也不敢了……” 雨声哗哗如注。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过了会,他说:“你在也好,明日一同去上早朝。” “嗯?”我问,“有大事?” 他点点头。 我心里明白了三分,孔明,要出兵了,于是,我说:“先生放心,我愿为你马前卒,助你定天下!”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看桌上还放着刘禅让我带来的盒子,有意岔开话题,就过去打了开,说:“陛下赐了你什么?” “一些糕点。”他说,“都是你平日爱吃的。” 都是些甜腻的糕点,果然是我喜欢的,不是他喜欢的,我随手拈起一个啃了几口,说:“陛下赐你的,你不吃?不吃可是不敬啊!” 我裹着他的被子,吃的欢快,这是动作到底不是很利索,看他脸色尚好,不及上次那么生气,反正又没旁人,就小声的问:“你帮我换的衣服?” “我这是都是小厮,都是男子,我不给你换,找谁给你换?” 他动的手,我心里至少就没这么膈应了。 “幼常,马良,轻王他们今日不来找你议事了吗?” “已经议过了,而且今日大雨,他们谁还会来?” 他貌似在说我,我辩了一句:“也不是我想来的,陛下让我送东西来的,不然我才不来!” 他听到我这一句,抬了眼睛看我,说:“哦?如果陛下不让你来给我送东西,你便一直打算躲着不见我?” 这……你生气在先啊…… 我小声说:“你让我别出现在你面前的……” 他走到我面前,我以为他要骂我,心里很慌,他一伸手指了指我的肩膀,皱着眉问:“这怎么伤的?”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他指我右肩胛上青紫的一大块,便说:“前几日风大,吹断了大纛,那大纛本就旧了的,虫都蛀了,我让人抬出来晒晒太阳,结果就被风吹断了。然后我路过的时候见那木头底下还站着两个新兵,要砸下来了也不知道,就去把他们俩推开了,自己没跑掉,挨了一下,没多大事。” 我觉得他有千言万语没说出来,只说了一句:“骨头都快断了还叫没多大的事?你伤了也不知道上药?” “营里都大老爷们,我找谁给我上,他们谁敢给我上啊?再说这块我自己又够不着,就这样了呗,反正没断能自己好的。”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不是他说起,我都忘了身上还青了这么一大块。 他将我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拿了一瓶药酒过来,然后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扯开了一块,露出了那块青紫的地方,倒了点油,帮我揉着。 我皮,身上经常带伤,他备个药酒什么的也习惯了。 孔明的手艺细致,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然后就开始火辣辣的疼,真的疼,钻心的疼,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说:“能不能轻些……” 他将瓶重重的一放,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营里都不知道报上来的吗?都在做什么啊!要他们何用!” 我连忙说:“不是不是,他们本来要报的,还要去找太医的,被我拦下来了,说到底没多大的事,若是我死了,他们报一下是应该的,我这不是也没死嘛,就没让他们报了……” 这根旧纛甚是沉重,是改了做顶城门的城门木的,往常得五六个男子才能抬的起来,所以这一下当时就把我砸的半跪在地,还吐了口血,慌的他们差点就飞马报成都了,是我拦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反正我也没死。 所以泽胜对刘禅只一点小事就叫我来回奔波十分的不满,被我抽了一鞭骂去领军法了,所以大概我才浇了这么一个时辰的雨便晕了,可能有点关系的吧。 孔明下手甚重,说:“只差一点!若是偏了一点点,不是砸在这里,砸到你的头的话……” 其实,我也有点后怕,但当时确实是来不及了,救人要紧,我真的没想那么多,不管他们是小兵也好,平民也好,不管我是不是凤侯,看见了,总归要救一救的。 我心中一动,半回了头去看他,轻声说:“若是哪一天我死了,你……随便挖个坑埋了我就好……不要什么好几间,什么的,就一个黑棺一个坑,埋了我就成。”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虽然一身的本领,但是将军大多是阵前死的,我那时被陆逊围住,也是差一点就阵前自刎了的。 死,对我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什么都不要带,什么陪葬都不要,你就只把我放进去就成,如果……如果我缺胳膊断了腿,也没事……你如果能记得我葬在哪,多来看看我吧。” 孔明的手微微抖了一抖,若不是他正在帮我揉着肩膀,这细小的动作我原本是不会觉察的。 他说:“为什么好好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我沉默了很久,转回了头,没有再看他,只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轻声说:“若是……有那一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又静了很久,声音特别轻特别轻的说,“如果您愿意,请您剪下一捋您的头发,放在我手心里,我会感激不尽……” 他停了帮我揉肩膀的手,也坐了很久,突然站起身,去外间将佩剑取了进来,问我:“络子会编么?” “会……”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副形容是不是准备杀了我,我脑子飞马奔过,在想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二话没说拔出佩剑就将鬓边的长发削了下来放在桌上,有一尺来长。 我惊呆了,喏喏的说:“我……我得了什么病了么?是不是今天就要死了……” 他没答,持剑来到我身边,一剑下来,我吓的闭上了眼睛!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他如要杀我,我不敢挣扎。 许久没有疼痛,睁眼一看,他是削了我的一捋头发,和他的放在了一起,然后将佩剑随手就丢在地上,去书房的案上寻了一根长长的红绳来,见我这裹着被子的样子也不方便,就自己坐在边上,拿红线将两捋断发编在了一起,编成了两只络子。 我坐在他边上细细的看着,孔明的手艺甚好,编的又好看又结实,我惊讶极了,说:“你还会这个?” 他没答话,编好之后,取出我的右腕,将其中一只系在我的右腕上,我见状,忙把左手也伸了出去,他编了两只么不是,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我,最后,伸了右手到我面前,说:“我自己系不上,你帮我系上吧。” “你、你要带着这个?你一个堂堂丞相系着这个?” “嗯。”他说,“你系的紧一些,遮在袖子里,不会有别人看见。” 他伸着手就放在我面前,将衣袖都撩了起来,露着手腕,我见他认真,不是说说而已的,就说:“我……真系了?” 他点头同意,我便真的将一只红丝缠绕的发环,紧紧的系在他的右腕上,他动了动手腕,不碍着他写字,便点头说:“甚好。” 恕我愚钝,好在哪了我不知道……好吧,你开心就行…… 想着,竟然就默默的念了出来,喃喃着:“你不生气就行……” 他猛的转回身来看着我,说:“我不该生气?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你连我都敢绑,你要做什么?” 我头皮发麻:“一时糊涂……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若不是念着你是一时糊涂,你还有命站在这和我说话?”孔明现在翻脸也翻的如此之快,前一刻我觉得他还温情脉脉,怎么后一刻就开始板脸训人了,让我好难适应,反正这一顿骂,迟早要挨的,早挨早结束,我头一低,任他骂,“若是下次再有个什么不如意,什么不平的事,你准备绑谁?再绑我一次,还是要进宫去绑陛下了?” “不是……我没有……我绑陛下干什么……”我哭笑不得。 “心中如此无君无臣,什么祸你都敢闯!下一次呢?嗯?真跑去找司马懿,将我的人头卖给他?” 好嘛,怎么又扯到司马懿了……可怜司马懿不知道今晚会打几个喷嚏…… 我缩着脖子任他骂的样子,其实很可怜。 可这大晚上的,雨水如注,雨声雷声不绝于耳,又无旁人,实在是非常好的……适合骂我的地方! “怎么想的?” 他一指戳在我脑门上,他那手劲可是连匕首都能插进青石里的,我快痛死了! 我捂着头,低声说:“不是,就想着,和你两个人去山里去算了,自由自在,我打猎养你,你不做丞相,我不做凤侯,多痛快……” 他忍了又忍,可惜没忍住,还是弹在我脑门上,道:“脑子呢?!你绑我,连大营都出不去就得被抓了!你绑的虽然是我,我是你夫君不假,但我也是当朝丞相,你罪名坐实,我连救你都没法救!还打猎养我?你早就被五花大绑的绑回来砍头了!” 理,是这么个理……所以我后来看张文义要撞破,当真是快吓死了…… 我也心有余悸,说:“多谢丞相救我。” “大可不必!”孔明说,“别再绑我一次,或者哪天趁我不备,直接取了我的人头然后不知道向谁邀功!” 这话过份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当即将他方才随手丢在地上的剑捡起来,往他手里一塞,在我脖颈边一压,说:“我怎么会杀了你?你若是不信,直接杀了我就是!动手!”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只说了这一句,丢了剑,坐去了一边。 这书房内间是收拾出来供他平时小憩用的,毕竟诸葛丞相处理起政事来就不知道时间的,这地方不大,还只一个榻,现在虽然没到宵禁的点,但是天也黑了。 眼看又和他吵了,待不下去了,他这内间常年备着衣衫可以换,我不如穿他的衣裳,回了大营在说。 他的东西搁在哪我都知道,甚至比他自己还要熟,就走过去拿他的衣裳,他一手按住了我,问:“做什么?” “换衣服。”我偏着头看他,“堂堂丞相不会这么小气,连套衣服都不愿借给下属吧?” “去哪里?”他没松手。 “回城外大营啊,丞相!我还能去哪儿?” “夜路不安全,我说过了。” “我不骑马!借你一辆马车!不安全,你多给我派点人不就安全了?” 城内兵马司还在,还有巡城军官,虽然说麻烦了点,也不至于说我真想回营找不到人护送。 我伸手取衣服,他还是不放,我看着他问:“丞相,你真要我这个样子回去?好!”我这个人,就是不怕丢人,裹着被子又怎样,裹着被子我都很有气势!凉泽胜他们也不敢抬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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