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胜知道我这个时候摸回来除了睡觉不能做别的了。 我惊醒了,问:“大军还没出成都城,现在升的哪门子帐?” 孔明的路数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泽胜在外面喊:“我哪能知道!我一得消息,就跑回来喊你了!你赶紧去,还来得及!” 我赶紧整理好了披挂,掀了帘子就朝中军帐跑,泽胜追在后面喊:“凤侯!洗把脸!你这一看上去就是没睡醒啊!” “不洗了!”我边跑边说,“回头把面具一戴谁能看的出来我是刚睡醒啊!” 我跑到中军帐的时候堪堪碰到王平、邓志也正要进去,看来是没有晚太久,我放了一点心,跟着他俩一起入了帐,孔明已端坐其上,魏延正和孔明说到了这里:“……我只要五千精兵,定将长安城献到丞相麾下!” 我没听着开头,就没敢造次,寻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隔壁就是子龙,我戳戳子龙,低声问:“文长怎么了?” 子龙压低声音告诉我:“文长欲走子午谷小道,奇袭长安城。” 我抽了口气,惊异的看了子龙一眼,告诉他:“丞相不会答应的!” 子龙低低的说:“你怎知道?其实我觉得可以一试!” “试你个大头鬼!”我还是那句话,“丞相不会同意的!” 子龙不信邪,跟我比了个拳头,我回比了一个,意思是,赌了。 我们刚下完注,孔明已说:“不可。” 我对子龙比划一看,意思说:看吧! 魏延很想不开,连连问:“为何,丞相!” 子龙跟魏延一样想不开,而且输给我很不服气。 然后我坐在小杌子上,这才后知后觉怎么赵云和魏延都来了,我昨日还没看见他们二人的。孔明连他俩都召了来,看来这一仗,比我想的还要不乐观。 “子龙,给你一万精兵,你出褒斜道,占箕谷。” “末将领命!” 子龙突然站起来,喝了一嗓子,将我震回了神。 “各位将军各自约束己部,随我从祁山出。”孔明在帅案后站了起来,看着众将,沉稳的说,“希望各位将军各自履令,助本相剿魏伐睿,匡扶汉室,收复中原!” “末将谨遵丞相军令!” 这个帐升的很短,孔明只留了马谡,其他人便各自散去了,我出了大帐,后面子龙唤我:“向月,向月!” “有事?”我回头看子龙,“你还不动身?”我眉头一转,说,“子龙,打个商量?” 赵云直觉就没好事,离我远了一步。 我连忙说:“咱俩换换!我去打箕谷,你守卫丞相,如何?” 赵云的脑袋摇的跟筛子一样,连连说:“你别连累我违抗军令!你真想换,你找丞相去!丞相给你军令我就跟你换!” “不换算了!”我扭头就走,我傻啊,我去孔明面前讨这个骂。 赵云跟了上来,说:“向月,丞相为何不同意文长的计划?” “你猜!” “你别小气,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觉都睡不着!”赵云追着我问,“哦~肯定是丞相和你说过的对不对?” “对个屁!” 赵云很难以置信:“你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家,长的娇娇小小的这么漂亮,一开口就是脏话,合适吗?丞相怎么受得了你的?” 我转身对着赵云就说:“谁想这样啊!谁想这样啊!这不是……这些老粗都这么说,我这一天天的光听这些了,可不就学会了!现在知道怪我了?我想打仗的是吗?我想当凤侯的啊!” “好好好,不怪。”赵云被我突然爆上来的脾气惊了,立刻服软,问,“说啊,你为什么说丞相肯定不能同意?” 我跟赵云说:“文长说他要把长安城献给丞相?” “嗯!” “他怎么献?先不说他能不能成功了,就算他成功了,他打下来了,你让丞相带着大军飞过去接收长安啊?浩浩八百里秦川,丞相就算是飞,都得飞好几天!”我与赵云如是说,“长安洛阳如此相近,没有足够的兵力坐镇,没有源源不断的后援,举曹魏全国之力,他们能收不了一个长安?闹呢!” “额……” “而且你光打个长安有啥意义嘛!”我对赵云一摊手,“是打算烧了长安就跑呢,还是再去搜一块玉玺出来?费心巴拉的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到时候守不下去了还得吐回去给曹魏,何必呢?文长那武艺可也是杠杠的,若为此再折个文长,失了精锐,合算吗?亏不亏本?” 赵云心里盘算了很久,最后对我一竖拇指,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真不是丞相和你说过的?” 我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你守着他吧,我打箕谷去了。” “别啊!违抗军令,我不要命了!”赵云很慌。 “你放心 ,他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会杀了你,你可是常山赵子龙啊,你往这一站,就是我们大汉的牌面!” 赵云见我当真准备披挂走了,连忙说:“不与你玩笑了!换令之事万万不可!丞相有丞相的布局,你违抗军令,我们两个一起吃不了兜着走!你老实跟大军走吧,我先走一步了!”他上了马,回身对我说,“向月,保重!” 我回了一声:“子龙!保重!” 先帝的五虎上将,至今只余赵云一人,昔日的同袍,朋友,战友,都已在无声无息间凋落了,只有我还在这里。 风声萧瑟满是悲。 “报!禀凤侯!” “何事?” “丞相召你回中军帐!” 我停了停,说:“得令。” 我和子龙这一路边走边聊,走出来的比较远,往回走也花了点功夫,我走到的时候马谡还没走,马谡正在跟孔明分析大军出祁山之后,会遇到的N种形势之一。孔明见我回来,对着那小杌子指了指,我从善如流的坐了过去,听马谡继续跟孔明吹着:“……他们决意料不到丞相真的敢率军出川,就算是集结人手也要集结许久,我们出其不意是天时,出秦川之后,我们面前就是一马平川……” 马谡说的起劲,时不时跟孔明在地形图上指指点点,我听的眼冒金星,这是大营,他给我的是军令,他不让我走我不敢走,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这小杌子又矮又没个扶手,我这一晃,就从小杌子上摔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马谡收了话头,很惊讶的问:“怎么了?凤侯昨夜没休息好?” 我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坐小杌子上揉着我的腿,没穿戴铠甲就是这点不好,一摔可疼了。 孔明很淡定的说:“她昨夜做贼去了。” “……” “继续说你的。” 马谡不敢再说了,借口去看大军走到哪了,我们这茬什么时候能动身就跑了出去。 我看着孔明,孔明看着我。 我问他:“你喊我来是什么事?”我抢在他前头开了口,说,“你若没事的话,我这有一事想求你。” “你何事?” “我想和子龙换换,我想去箕谷。” “不许。” “哦。”不许就算了呗,我也没指望他真的许。 “我留着你有别的用处。” “得令。”我看着他,问,“所以你喊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亲兵在外面禀告说:“报!禀告丞相!前军已出城郊,中军一部将于一个时辰左右出发,请丞相早作准备!” 孔明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我就对孔明说:“那末将也下去准备一下。” “你准备什么?再回去睡一觉?只一个时辰,你若是回去睡这一会,等会再强行被喊醒,你连马都上不去。” 孔明其实知我甚深,他这一说,我也不好意思再睡了,我硬着脸说:“谁睡了?我才没睡呢!” 他笑了一声,说:“别睡了,来看看这个。”说着从他案几上递给我一个绢帛。 我漫不经心的从他手上接了过来,一边打开,一边还在说:“这是什么?这次我可没写什么信给司马懿啊!我还不至于这么糊涂,敢在你眼皮底下外通敌军。” 孔明没理我,我已将绢帛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眼,我险些喷出来,问孔明:“这谁写的?这口气这样的大?举国就藩?他脑子被马踢了?我去!保刘禅侯位,保你相位?风大不怕闪了舌头!这人谁啊?” 孔明说:“此人名叫王朗,字景兴,他是汉朝元老,累受国恩啊!” 我将这绢帛来回看了三遍,才对孔明说:“这人什么意思?他知道你要发兵,才给你来书劝降的吗?” 孔明摇头:“这种东西,我每年都能接到不少,骂我骂先帝的,有,要给我封王封侯的,大把的是,保我高官厚禄,富贵终身的,层出不穷。” “既然如此,先生何必单单拿了这一卷给我看?先生用意何在?” “他早年也是扶过献帝的,曾高举义旗反抗郭汜、李傕二将,也曾拒孙策于会稽。他曾败而不改其志,忧社稷而欲扶乾坤。如今,连这样的人物都已给我来信劝降了,举国就藩啊,我每看一次,都心痛如绞,一地之财力如何能够匹敌于天下?我若降了,名利地位不会有分毫区别,但是,泱泱大汉四百年国祚,会就此毁于一旦。”孔明走到我身前,说,“如今,我已破釜沉舟,举全国之力,发兵秦川,扶汉室,定天下。我昨夜回相府,只不过是去略交代几言后事罢了。” “你交代后事?”我十分震惊。 孔明淡淡的点了头:“我身无余财,先帝和陛下曾赐我一些田地和桑林,我去与一心交代了几句,这些薄财就全部转于一心和瞻儿了,若我身有不测,使瞻儿不至于饿死街头足矣,再多的,也是没有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 孔明对我微微一笑:“此番如有万一,便真的与你一起埋骨于茫茫秦川了。” 我沉默了,虽然我很想说我一定能够保得住你,任何情况都能让你平安回到成都,但是,战场的确瞬息万变,我打不了这个包票。如有最坏的结果,我等陷入重围而不能敌,为防止辱于凡夫之手,也就真的只能抱了他一起,从茫茫秦川之上跃入深渊。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最坏的结果。 为帅者虑全局。 为将者大多不虑生,先虑死,不问胜,先问一问败了会如何。 中军大帐的外面,有士卒在来来回回的奔走传命,也有在收拾行囊的,远处还有战马的嘶鸣。 我一再的沉默,令孔明凝了目光看着我,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晰和睿智,还有万分之一的温情,他带着笑说:“月儿现在是不愿与我葬于一处啦?嗯,月儿韶华正好,而我,已是风华逝去了,不愿,也好。我若事败身死,你,遁了名姓,好好的度过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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