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知道我气起来会口不择言,他了解我的习惯,他忍耐自己,打断了我的话,说:“月儿,我留在成都是有要事。” “瘟疫?”我笑了,“处置成都郊外有瘟疫这还需要你自己处置?是因为江一心也染上了,所以你留就在成都照料她了?” 孔明还在忍:“不单单是江一心,此次疫情来势诡异,连王宫的侍卫中都有多人感染,我觉得蹊跷,才会留下来处置这件事。” “你多留了三个月!如果不是司马懿打了过来,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我什么都听不见去,只觉得这快一年的煎熬,和险些要了果果命的事都是如此不值,“既然这样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能留在江一心身边,我为什么不能对别人笑?” “放肆!” 我一再僭越,孔明终于忍无可忍,我揪他衣服揪的越发的紧,他想也不想,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如今和他争吵,只是强提了一口气,他这一巴掌打来,是想让我冷静冷静,凭心而论,这一掌并不算重。可我身体不比以往,根本就没有养回来,情绪激动之后,我本来就双眼发黑,也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受了他这一掌,身子直接歪去了一边,倒在地上,脑袋磕在书案的桌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有一行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 孔明这才惊住了。 我也清醒了。 他脸上的神色,震惊、不解和歉疚,他看着自己的手,种种神情交杂,不一而足。 而我,满腔热忱,一生的爱意,在这一刻,统统尽付东流。 心死如灰。 快一年未见他,忽然感觉对他无比陌生起来,竟然突然不能知道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谁,他是隆中山里的那个不问俗尘的先生吗?他是那个清风霁月,明月为心的孔明吗?他还是,我曾经,奋不顾身爱上的那个人吗? 他也根本就不知道,他以为太平无事才多留的几个月,他以为是他善心对江一心简略的照拂,和对瞻儿的管教,差点就成了我和果果的催命符。 我像是不认识他一般惊恐的后退,避开了他想扶我的手,惊慌之下,往地上一跪,只伏地说:“请大人责罚。” 最后孔明只说了一句:“等你冷静了,再与我说话。”便关门走了出去,孔明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可能也不想见到这样的我。 也是,他本来是这般高兴的回来,想着能见到我的。 只是,我也真的高兴不起来。 江一心的信笺追着孔明到了这里,信笺中情意绵绵,感激孔明的照拂之恩,而那时我因为不能安心养胎,致使果果先天不足。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是我自己没告诉他的不是吗?江一心从来深爱孔明,我又不是不知道。 而孔明又不知道我有了身子,他以为我很好,他以为我守个大营信手拈来,他怎能想到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起来,他半年没管我,又弄丢了我半年,一回来我就挨了他一掌,虽然是我失礼在先,他已经算是克制忍耐了。 有一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就这么不想再见到他了。 我已有这许久都没见到他了,还不是过的……还好?起码没死不是吗?……他没我在身边,没人胡搅蛮缠,当也能更长命一些吧。 我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地上许久,而后起身,动手将这半年来孔明给我的所有书信都放在了书桌案上,放的整整齐齐,现在还是白天,我还是点燃了房中的烛火,然后在书桌的椅子上,撑起了一件空空荡荡的衣服。 这一幕,像极了在东吴的那时候,我怕周瑜为难他,急急的在房中撑起了一件衣服当作是自己,就追了出去找他的那一天。 现在想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年少无知。 我打开窗户,从窗户翻了出去,去莲子的房中找莲子,莲子不在,只有果果一人安睡,我俯身抱起果果,走的头也不回。
第196章 第 196 章 莲子不在房中,是被孔明叫去了。 孔明问:“你还是不打算对我说?” 莲子跪地不答。 “既然不愿说,就下去吧。” “是。” “莲子,方才大人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月君会和大人说的,月君没和大人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半个时辰之后。 “大人!大人!九月,你让开,你让我见大人!” “莲子,你怎么哭成这样?” “大人!请见大人!” 孔明打开了门,拧着眉心问:“怎么回事?” 莲子哭的声很大,九月拉着莲子进了孔明书房,关上了门。 莲子泣不成声。 “莲子,到底出了何事?” “大人,我该死……”莲子掩面而泣,“方才大人喊我说话,我放了果果一人在房中睡觉,刚刚回去一看,果果已经不见了!” 九月大吃一惊,却安慰莲子道:“府中戒备森严,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入的,果果应该还在府中,不妨事的,我去找,就这么点事,不用闹到大人跟前。” 莲子将九月要出去的手一拉,一咬嘴唇一狠心,对上位的孔明说:“大人!……果果……是您和月君的孩子啊!” 九月惊住了! 孔明的呼吸也停了一停,厉声说:“再说一遍?” 莲子丢失果果,六神无主,对着孔明又说了一遍:“果果,是您和月君的孩子,是小主子。” 孔明的思绪一下就变的很乱,道:“这……她为何始终没有和我提及?” 莲子破罐子破摔:“月君初有身孕之时,大人您刚刚离开汉中,月君不让人给您报信,怕有人趁机生事,后来,您迟迟不回来……” “……” “月君怀孕之时,汉中大营两头跑,小主子在月君腹中就不健壮,月君后面不让告诉您,说,小主子不知道能留到几时,怕以后万一真的留不住了,怕您伤心。” “……” “您方才问我什么?月君为何半年没有联系您?”莲子丢失孩子,自觉无幸,古怪的笑了一下,“月君不顾自己,和小主子的性命,快马奔赴一线天,我和李大夫找到月君的时候,她在山峰的顶上,手上还拿了一把弓箭,您看到示警烟花了是吗?那是月君拼了命给您报的信。” “那果真是她给我报的信?” “她动了胎气,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我们不得已在山上的猎人留下的旧屋子里助月君分娩……月君她那时已经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李大夫说救不活了,两个都救不活了!” 九月立刻对莲子道:“不要对大人说这些!” “我没有说错!李大夫还在府里呢!大人可以召他来问!我如果有一字虚言,让我不得好死!月君生小主子生的那么艰难,我却弄丢了小主子,我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都是一死!我愧对了月君的信任啊!”莲子大哭起来。 “……” “大人,月君生死之中,喊的是您,小主子熬不过去的时候,她哭着喊的还是您,您在哪?半年啊!整整半年啊!月君和小主子在荒山野岭缺医少药,全靠李大夫在山上捡草药撑着才活了下来的!你为什么不来找她?你为什么不来找她……呜呜呜……”莲子掩面而泣,“月君拼了命生下的小主子就这么被我弄丢了……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月儿!” 孔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急急往后院而去,此时已近黄昏,屋中点着烛火,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坐在书桌边上。 这画面很安静,孔明看了许久,没有打开门,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就推门而入。 屋内空空荡荡,一支烛火,一件空衣,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孔明半年之内写回的所有信笺,半年的信笺,只有五封,扎了红绳,干干净净,有些带了毛边,显然经常拿出来翻看,翻看后又细细的放好所致。 书桌附近的地面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先前留下的血迹,只是仔细观看的话,书桌的腿上还是能抹出血迹的印痕。 孔明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走了。 我终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他。
第197章 第 197 章 我抱着果果出了府邸,因我这身子走不得远路,果果也不能,我就在北城僻静处租下一间人家正好要租出的房子。 房子不大,只一个房子,一个小院。 汉中城北素来人烟稀少,没有城南城西的繁华,很是安静。 我就带着果果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期间除了带果果去医馆问诊之外,都足不出户,从大夫把果果的脉,都说一句不太好,要什么药什么药都没有,而后,又过了一些日子,渐渐的大夫会给我配齐果果需要的所有药时,我就卷了果果,改了装束,想出城。 守城士卒拦下了我,恭敬又坚定的不许我出城。 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继续回来城北僻静的小院子中,将门一关,将所有的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我在城北只和果果两人,与世隔绝的住了三年。 幸好,还有果果陪伴我。 果果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自幼是喝着草药长大的,她骨子里的性格是随孔明多了一些,并不像我,所以十分懂事,我一人带着她也不算辛苦。果儿特别的聪慧,别的孩子还在认父亲母亲,玩小布偶的时候,她已经能跟着我读“人之初,性本善”了,别的孩子开始念三字经的时候,她已经能指着《道德经》问我是什么意思了……我抚着她幼小的脑袋一阵叹气,这么好的天赋,若是孔明肯教她一点什么的话…… 不知道孔明知道不知道果果是他的孩子了,多半是知道了吧,我猜,莲子那性格不是个能瞒得住的,而且我就这么走了,孔明问她,她不敢不说。 城北人烟稀少,我住的院子也是僻静处,但是周围远远的也有几户人家,果果出门跟外面的小孩玩了一次之后,就再不肯出门跟别的小孩一起玩了。 我问果果:“为什么?” 果果绞着小手,小脸通红的抿着嘴,不肯说,这倔强的样子跟我像极了。 我轻声问她:“因为他们说你没有父亲?” 就这么几户人家,谁家里没有男子出没的,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怪不得他们饶舌。 果果这才抱着我脖子,哇的一声哭了。 我今日带着果果出门是想要置办一些米粮的,果果还小,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既然不肯跟别的小孩去玩,我便抱了她同去,果果抱着我委屈的哭了好久,才不哭了。 我逗她:“知道不哭了呀?” 果果抱着我的脖子,跟我赌气。 我教果果:“别的小孩子欺负你,你揍他们呗!能动手的,干嘛要动口!你又吵不过他们!你当你是……”后面几个字被我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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