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左思右想。 司马懿笑道:“天色已晚,公子不如回去休息,好好想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吧。” 已近三更,曹丕也知道再打扰也不好意思,便道“定回去好好想想”后,便离去了。 司马懿一打开槅门,我便站在门口直直的盯着他。他绕过我,往里走,道:“都听见了?” “你为何撺掇他杀先生?” 司马懿揉揉眉心:“你们不要都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的,还是不同的先生,听的我头痛,你就喊诸葛村夫不行么?” “不!行!”我心里很急,面上还保持平静,“你为何撺掇他杀诸葛先生?” “我不撺掇就不杀了么?”司马懿反问我,“我效力曹氏,杀诸葛亮怎么了?不杀才让人奇怪吧?”见我要急,对我摆摆手,道,“要杀他的其实是曹丞相,丞相只不过想用这道题试他的几个儿子而已,他的儿子么,笨了些,便找我来要答案。说到底,我们都不是能左右大局的人,要诸葛亮命的信函,丞相应该早就回出去了。” 我脑子里恰似一锅好粥,在左右翻滚着:“刚才曹丕说,曹操也是得了信没多久,所以就算曹操回信,也是进才的事情,来得及来得及……” “来得及?”司马懿往床头一靠,白我一眼,“你知道他是发的信鸽还是遣人代的信?话说回来,卢氏居然能潜伏到刘备身边去,还发出了这么一封信与曹丞相做交易,这女子当真不简单。” 我问司马懿:“曹操回函,杀先生这事,板上钉钉了?” “你是光听见了我说丞相要杀的是诸葛亮,至于原因是一点没听是么?”司马懿冷笑,“我与曹丕说的没一句是废话,你既然都听见了,我也不想再说一遍。只一句,卢氏若能得手,诸葛亮必死无疑。” 我脑子里这锅粥,嗡的一下,终于爆开了。 司马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也别惦记着回去了,回去给诸葛亮收尸不成?不如就留在我这里,我给你重新做个身份,定不会让你冻饿,我也能保护你,诸葛亮能给的一切我都能给你,甚至更多。”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诸葛亮不能给你的正妻之位,我可以给你,诸葛亮不能好好爱你,我可以,那你还回去做什么?我说过了吧,诸葛亮屡屡逆天行事,必不得善终。就算此次卢氏不能得手,他也不会善终。” 我在千头万绪中,猛然抓住了一条线,抬头问他:“卢氏未必能得手?” 司马懿抿唇,又抿了抿眼睛。 “是不是?卢氏不一定能得手的,对不对?” 他将我按在他肩上的手啪的打开,这一下甚重,打的我手都红了,我缩回手,只不停的想:“就是!下毒,哪那么容易的!大耳朵是有带医官的!就算先生身体不适,也有医官开药,天下女子不得为医官,她总不能混进医属去!而且大耳朵和先生身边用人极简,也很严苛,外人极难混进去的!我不信,我不信卢氏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隔空下毒?” 司马懿不耐,道:“你没听曹丕说,卢氏容貌甚美,有过人之处。” “刘备和先生都绝对不是好色之人!”我正色跟司马懿说,“我要回去!立刻!你能不能帮我?” 司马懿冷笑:“若我说不帮?” 一句听到,我没有再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端午将至,深夜的许都寒冷万分,我离开客栈,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时而有巡夜的官兵,我便躲入巷陌之间,待巡夜人马过去之后,再朝城外而行,到城门口我远远望去,这里不愧是曹操所经营,城门高二十余丈,灯火辉煌,把守的异常严密,若无紧急公文,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 我远远看了一阵,就退了回去,当此之时不能冒险。我想了又想,当初司马懿带我进城时,我曾隐约看到一条小河从城外蜿蜒至城北。我便立刻朝东寻去,黑暗寂静中,我曾经几次觉察似乎有人跟踪,回过身去寻找,空无一人。 这条小河不是特别大,我寻到小河与城墙交界处时,已经快天明了,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北方格外的冷,甚至水面还有一层浅薄的冰花,且遍布污渍。 我顺着河道往城墙底下看了下,没有看到水闸,想必只是一处给穷人排污的水口。我不知道许都的城墙有多厚,此时水并不算特别高,在水面与城墙的底下,还有一条浅薄的能呼吸的通道。 我站在外面看清了这一层,将大氅一脱,对着冰冷污渍的水就跳了下去。 我已没有第二条可以选择的路。
第35章 第 35 章 我从这一条水道很是艰难的游到城外时,天已经明了许多,我怕在城外露头太扎眼,又往前游了一段,才在树林中爬上了岸,至此全身湿漉漉的,将我冻的几乎失去知觉。 然后呢?我出了许都?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办? 我抱着身子,依在树底下抖抖索索的抖成一团,实在是太过冷了,至到太阳升起来,我晒了一阵后眼前漂浮的黑影才慢慢散去。 人活着就得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我本是天地间一浮萍,有幸先入黄家,再入隆中。我不知而今天下纷乱应该去怪谁,也不知这般混乱的世道到底是谁的错,或许,都没错,也许,又都错了。 错的是孱弱的汉室!幼主承位,后宫倾轧影响前政,天下像一块脆饼,被摔成了碎片,那碎片上的人呢? 父母逃难之时饿毙于黄家门前,我被黄氏夫人从雪中亲手挖出,以米汤续命得以存活。 我见过朱门的歌舞,也见过饥寒交迫的贫民。 前一天的夜里,司马懿最后的最后跟我说:“你想好,诸葛亮若是死了,刘备不成气候,乱世必然将于十年内结束,天下将不再有征战,不再流血牺牲,这世道再度繁盛,再现盛世!” 我当时没有答他。 司马懿又道:“诸葛亮逆天行事,你也要逆天不成?” “我不知何为逆天,只求所行不逆我心。” “向月,你本属贱籍,见到旁人有难,多会伸手帮上一帮,见到小儿饿着肚子,宁愿自己挨饿,也会把手中馍馍赠于小儿。你这一路北行,所行所见所闻,乱世之下,怎有完卵?我不信你能全然无动于衷!” “纵有乱世之民,亦非先生所愿!先生一生所学就是要平天下,定社稷,还所有人一个清明盛世!” “有他在这世道就不可能有清明昌盛!” “胡言乱语。” “诸葛亮若是平庸之辈,我倒不会出此之评!可诸葛亮自身确有才华,他辅佐刘备,只等拿下益州,便可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可三分天下绝不是诸葛亮所要的,他会不断向北用兵,他会不断征伐,他会劳民伤财,他会造成死伤无数生灵涂炭!人的心中皆有欲望,刘备要中兴汉室,诸葛亮要帮刘备,就要牺牲天下子民,介时,你再来看这天下会变成何种天下!怎么,你待在刘备、诸葛亮身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们最终是要打上许都,定鼎天下的么?” 我沉默很久,终于说:“没有先生之前,天下也没有太平。在先生之后,天下也不一定就能泰平安定?怎能将一切惑乱根源怪在先生身上?” “惑乱之始,或不在刘备诸葛亮,但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与他们有逃不开的关系!且问你,曹操诛董卓,何错?” “无错。” “曹操诛董卓不成,诏令天下共诛董贼,有错?” “无错。” “汉室幼主孱弱,天命已尽不可违。曹操平董乱,定西凉,只待定下南面,便可一举安定天下。向月,夜深无外人,我最后一次打开天窗与你说亮话——那时,天下太平,就算天子不再姓刘,到底百姓是能安定的,天下是能太平的。只为一姓,便误天下,心何忍?”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最后离去前留给他最后一句话:“大道理我一向是说不过你们的。司马懿,我不是圣人,我守不下天下所有人,此生唯能守一人。若有杀伐罪孽,愿与他同地狱,共偿还。” 待我艰难的出了林子后,空无一人的官道旁系了一匹马,马背上搭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清水干粮,干净的衣物,以及一张地图,一份路引。地图极其详尽,在益州东北方五十里开外,用朱砂圈了一个圈。 在地图中,还夹着一只小巧的狼牙匕首,系着红绳,份外可爱。 我知司马懿的意思。 有了路引和地图,这一路便畅行了许多,起码是再未受什么罪了。 我到地图上有朱砂打了个圈的地方,站在山高处往下看,底下果然建了一座军营,秩序井然,看着服饰装束都是荆州兵的样子,隐隐约约看到了“刘”字大旗。 我在外面徘徊,有些发愁要怎么混进去。 这可是大营,戒备森严,若是被巡查兵丁拿住,可能直接就被以暗探的名义处决了,都不用送到刘备跟前的。 刚也尝试了去大营门口说求见刘备,兵丁看我打扮的不兵不匪,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就直接把我打发了出去,我连最外的营门都混不进去,当真难办。 我身上的一应信物也早就丢失了,蹲在林子里,甚是发愁。 正在这时,林子附近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名年轻的将领打马跑了过来,我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此蹲到这个人,当真天无绝人之路! 那年轻将领孤身一人,下了马后,蹲地上不知在翻找些什么,我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唤了一声:“幼常,找什么呢?” “找松蘑。”马谡后知后觉的答了我一声,才发觉不对,回头看我,我就靠在松树下,将头顶的侠客盖掀开,对他嫣然一笑。 “你你你!!!” 马谡捂着心口,我以为他激动的快过去了,琢磨着要不要去扶他一下,他又喊道:“向月姑娘!人鬼有别!你别把军师带走啊!” ……………… 我偏头看了看,今儿天色是不大对,天色昏暗,阴风阵阵,眼见快下雨了。 马谡一抬袖子,竟然擦了擦眼泪,道:“向月姑娘,你对军师的情意大家都知道,请你在那边再等上一等,我们不能没有军师大人啊!” 我一步上前提了他的领子,喝道:“先生怎么了?” “病了,就没好全过,最近几日更加不好。” 马谡眼底泛着乌青,是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了,还在不停的擦着眼泪,擦着擦着,发觉我拎着他的衣领的手格外有力道,便尝试摸了摸,而后,喊了起来:“……你你你……你不是鬼?” “自然不是!”我皱着眉将他放了下来,“先生从何时开始病的?” 马谡立刻答道:“从荆州出来便有微恙,一直没有痊愈,最近看着越发不好,主公就给先生招了据说是益州名医,名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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