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已都不是常人了,而是能动天下大势之人。 司马懿续道:“我与你家诸葛军师有约,本定在百里开外,既然你们在此,想必诸葛亮也不远了。你们回去告诉诸葛亮,今夜子时,我在这里等他。” 斥候没说话,我已忍不住了,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半夜来?” “不半夜来?大白天的?我私通刘备?我的命还要不要?我司马满门的命还要不要?”司马懿毫不避讳跟我一伸手,“你家诸葛亮给你的玉牌呢?”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我脸色黑的如锅底,半晌才闷闷的道:“没了,丢他脸上了。” 司马懿愣了愣,而后鼓掌笑道:“大快人心!”又说,“可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一个都没有,难不成还要让我剁你一根指头?”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示意他随便剁。 司马懿这个人,你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得不到趣味,也就消停了。 “得了,你们记住她这张脸,回去禀报你家军师吧。”司马懿起身,背负双手,整张脸在阳光的背影中显得阴暗无比,“告诉诸葛亮,他若错过时辰,我就让他悔恨终身。” 等两个小斥候走后,司马懿所带的护卫也忙碌起来,叶子也去左右勘查去了,这颗老槐树下只剩我和他二人。 我看着他煮茶烹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口中还哼着一段小曲,显然心情不坏。 “司马懿。” “嗯?”他神色不动,目光不抬,微哼一声表示在听。 “他若今天不来,你要如何?” “我不是说了么,自然是让他悔恨终身。” 司马懿这个人,但凡他说口的话,无论他是当玩笑说的,还是怎么说的,只要他说出了口,就能说到做到。 话分两头,在司马懿侍卫如临大敌,紧张布置的时候,那边斥候也回了大营。两个斥候想了又想,这般大事不敢隐瞒,还是层层报了上去。 这两人身为斥候,不但泄露行踪还被人抓了去,心下正揣揣,跪在一户看上去很普通的院落的大门前,等候发落。 长长的“枝桠~”一声后,门里走出个俏生生的小童子,小童子扎着双红发髻,脸上却是从不带笑的,对那跪着的两人说:“大人要见你们,随我进来。” 两名小斥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就这失手一次,还闹到军师大人这来了?两个小斥候眼泪都快下来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童子走了进去,里头有一名男子站立着背对着门口,正在细看挂起来的地形图,旁观还有一名文士样的男子,两人正低声的说着什么。 两名小斥候没敢多看,进门就跪下来,头埋的低低的。 屋里背着身的两名男子才一起转过身来,其中一人伸手拿过放在案几上的羽扇,微微颔首,声音温和的道:“起身吧。” 两名小斥候哪敢起来,噗通噗通磕了几个头,道:“属下等失手被擒,请大人责罚。” 侍立在侧的文士打扮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大人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们可以起身回话。” 两名斥候这才站了起来,壮着胆子,抬头看了过去。 当中的那名男子,羽冠束发,一袭长衫清爽飒然,面容清雅却带着威重,整个人如秋泓凝透,又如泰山巍峨,持重而又温和,这两种气质同时具于一人身上竟然并不显得违和,这正是让蜀汉上上下下俱都信服军师大人,威名响彻寰宇的诸葛孔明! “不必惶恐,你等虽失手被擒,还不至于使我军军威受辱,我军军法也没有那么严苛,如被擒一次就要问罪砍头,那我三军还剩几人?” 不败的军师,蜀汉每个士兵心目中的神祗看出他俩惶恐不安,还能用话安慰两人,两名小斥候心下感动不已,齐声道:“我等必死效大人!” “你们这番去,在何处遭遇了司马懿,可是他本人?” 斥候答道:“回大人,他自称是汉丞相长史司马懿。” “哦?是何模样?” 两斥候对视一眼,才道:“不老,挺年轻的,公子打扮,穿着一身便服,就是神情阴冷,看着就不是善茬。” “他带了多少人?” “属下来不及探查,约有十数人左右。” 马谡低声问孔明:“司马懿只带了这么点人来,莫非是真心前来?” “幼常,我倒也希望他是真心的。”孔明微微摇头,又问,“他身边可还带了别的什么人?” 两名小斥候突然想起司马懿让他们记住的那张脸,急忙道:“有个小姑娘,看着不大,司马懿让属下记住她的脸!” “什么样的小姑娘?” “这……年纪不大,颜色上佳,梳着单髻,缀以明裆、鲜花为饰,含笑晏晏。”两人到底斥候出身,但多关注的是这人衣着首饰,再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孔明起身,来到地形图边,将卷起的一副卷轴放下,将手一指,神情有些微的急切,问:“可是这名女子?” 画像上的女子神情开朗,一手持花细嗅芬芳,另一手持剑,转眸一笑,俏皮可爱,又倾国倾城。她胸前挂着一块通透的羊脂玉牌,玉牌上的字却模糊不清;整个人快乐的神气从纸上透纸而出,让观画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一同微笑。 无忧无虑,纯真自然,一笑倾城。 两名斥候看傻了。 马谡知晓孔明心中掩饰的焦急,催了一句:“是不是她?” 两名斥候这才回过神来,抱拳答道:“……观面容有七分相似……” “七分?”孔明微微拧眉。 斥候犹豫片刻,一人道:“回大人,看形容是有些相似的,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画像上的小姑娘神情疏朗,天真无邪,我等见到的女子却有些神情郁郁,虽也笑,只是像有无数的心事。再者画像上的女子英姿朗朗,属下见到的女子却有些……孱弱……属下见到她时,她还披着厚重的大氅,手上搭着暖炉,看着好像很是畏冷……” 孔明站立的身影毫无征兆的晃了晃。 斥候忙道:“其他则没有什么不同了。” 孔明沉默不语,马谡便让斥候退下了。斥候临去前,道:“司马懿还让属下传话给大人,今夜子时在那等大人,若大人不去……就让大人悔恨终身。” 孔明左手握成一个紧紧的拳,指甲扎在掌心之中。 马谡劝道:“先生不要忧心,既然确实是月君,待她回来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向月她从小就活泼,如何就神情郁郁?现在已经春深时节了,不说春深,之前便是在寒冬腊月时,她也从不曾拥暖炉取暖。” 马谡被孔明眼中那一抹深切痛楚吓到了,忙劝慰道:“先生的画,笔锋淋漓,力透纸背,许是斥候看错也说不准。再者月君素日也没有画中那么明朗……这只是她在先生的心中的模样。” “她没有这么明朗么?” 马谡略略迟疑,而后答道:“月君虽然孩子气很重,但学生记得,她做事从来都有分寸,也没有笑的这么无忧无虑过,这是先生心中最美好的那个月君而已。” “不,这才是本来的她自已。” “什么时候?” 孔明默了很久很久很久,轻轻放下羽扇,低声道:“隆中之时。” 山中岁月简单,犹记得那天山上百花初开,她刚习完剑,便兴冲冲的去摘花观赏,将还带着汗的鼻尖凑过去细嗅花的芬芳,而后,转身要将花束递给他,笑的天真烂漫,快乐的连同看见的人都能一同笑起来。 当时她便是这样笑着跟他说:“先生!你也闻闻,这花可香了!”
第55章 第 55 章 孔明捂着心口缓缓坐下。 马谡忙倒了杯水递去,道:“现在多事之秋,先生一定要保重自身。” “我无事。”孔明问马谡,“幼常怎么看?” “之前先生不就分析了,司马懿是以月君为饵,钓先生为真。”马谡一脸忧心,“我本来还有点怀疑,现在倒是信了。” “是吗?” “先生说过,司马懿向来无利不起早,他能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本就可疑……先生,早上接到暗探密报,天子,已经在准备退位诏书了。” “不光如此。”孔明揉揉眉心,“云长在麦城出事,主公要对东吴用兵。我们三家本就势均,如果主公对东吴用兵,孙权必然效仿当年赤壁之战,引曹丕为外援,防我们入侵东吴。” 马谡眉头一跳:“那司马懿选择这个时候过来,还真值得玩味啊。先生怎么看?” “怎么看?”孔明只一苦笑,“我亏欠向月良多,如今向月在他手上,就算司马懿布了刀山火海给我,我也得去。” 马谡迟疑一下,而后突然跪下,道:“先生,学生从荆州就跟在您身边,先生和月君之间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学生都看了过来。虽然……虽然月君很重要,但是先生你这一身系社稷安危!你比月君重要百倍!你如果有什么差池,你让我们怎么办?让主公怎么办?先生,你不能拿你自己去犯险!” 孔明沉默不语。 马谡急了,唤道:“先生!” 孔明缓缓起身,走到那副画前,画中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的对着他绽开最美的笑颜,于是他也笑了,轻轻说:“幼常,你不懂。” 今夜是一番圆月。 我拥着围炉,正在打盹的时候,院门开了,有人映着晚月夜风,一步步走了进来,不轻不重,不缓不急。 待来人到近前,映着石桌上那唯一一盏灯火,看见那一番面容清雅如旧,那一双眼睛一如往昔。 这一双眼睛里,一直有着对我来说最明亮最璀璨的星光。 我惊的不能言语,睡意全无。 司马懿先笑了笑,赞道:“果然是光风霁月,好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啊。” 孔明手持羽扇,独立石桌之前,居高临下,也笑了,道了一声:“彼此。” “不敢。”司马懿拉长了语调,“孔明是正人君子,我可算不上是什么君子,如何敢与孔明并称‘彼此’?” 两人都笑了起来,犹如多年的老友,而不是一对棋逢敌手的对头。 我汗顺着脊背留了一身,头一回觉得如坐针毡。 司马懿拨开石壶上的炭火,似无意的问:“孔明一个人就敢上门?看来世人说你有谋略之外,还要加上一个胆大。” “一人又如何?”孔明拂袍袖,淡然的坐在司马懿对面,微笑,“仲达不也一人等候在此?” 不大的小方石桌,司马懿在我右手侧,孔明坐在我左手侧,好好的桌子给硬生生的坐成了楚河汉界的感觉。 两尊大神,我谁都招惹不起,就想去拿那水壶掩饰下尴尬,偏偏水壶在我对面,默默的心算了下桌子的长度和我的胳膊长度,我还是抱着脑袋狗着更合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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