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将茶杯一摔,明日事关紧要,不能喝酒,他便以茶代酒,如同梁山泊盟誓一般。 十爷也跟着摔了个杯子,八爷没有跟着他们发出这样的动静,却稳稳地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 他们几乎彻夜未眠,野心与惶恐一并滋生,终于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四爷倒是睡的很好,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起来上朝去了,宝月被他闹醒,见他眼里带着分明的笑意,昨日晚上起这人便异常高兴,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坏事呢?” 四爷听了这话,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这可不能被外人看出来了,“很明显?” “你笑的像阿午在我手上抢走了碧玺珠子一样得意。”宝月闭上眼睛团着被子滚了两下,四爷去上朝了她就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床了。 古人讲究藏风聚气,床都没有很宽的,她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四爷晚上抱着她不会手臂僵硬吗,她这个被抱着的都觉得伸展不开。 他偏不肯放困意朦胧的宝月入睡,很坏地把她强行从温暖的被窝里拎起来,捧着她的脸道,“岂有阿玛像儿子的,再仔细瞧瞧——不许睡,你看我现在神色如何?” 打发不了他看来是没法安静了,宝月很艰难地撑开眼皮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好不敷衍地道,“嗯嗯,四爷深藏不露,岳峙渊渟。” 四爷被她哄阿午一样的口气弄得恼羞不已,只是到了时辰,已由不得他多说了。他在她脸上啃了一口,“今日或许不会很顺利,待我回来,或许会晚些,便都告诉你。” 宝月乖乖在他脸侧轻蹭两下,知道会有大事发生了,“那便祝哥哥一举凌鸿鹄,我等着好消息来。”
第53章 剧情+1 如今已是二月,柳叶初黄,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众人携着寒气走入畅春园的大殿中,有屏息凝神者,有窃窃私语者,无不挂心于今日的大事。 第一次将襁褓中的胤礽立为太子乃是康熙皇帝乾纲独断,这一次万岁却宣布由朝臣王公们举贤,汉臣们且不说,满洲大臣们倒是无比满意的。 他们满族从无生前立嗣的先例,由各个部落的首领来推举天下共主才是道理,如今没有部落,自然就该按祖宗成法,将八王议政推举的人选立为新太子。 朝会结束后,康熙命在座的人将推举的人选条陈上奏,在座四十几人,非皇室宗亲便是朝廷要员,推举的结果却近乎完全一致,除却少数几个提起胤礽胤祉的,其他的都是八爷。 这结果一由粱九功公布出来,众人哗然,八爷感到一阵眩晕,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想为什么会这样,他抬头往御座上看去,清晰地见到了康熙眼中森森的寒意。 忌惮、提防、警惕和......厌恶。 “胤禩处事不当,有罪在身,”康熙捏紧龙椅上的扶手,只觉得手心扎挠不已,他扫过八爷一眼,面上平静无波,“且其母出身辛者库,实在微贱,不堪托付社稷。” 众人心惊不已,目光暗暗朝八爷那看去,四爷也垂下眼睫,悄悄攥紧双手,老八便罢了,良嫔娘娘好歹也伺候汗阿玛多年...... “我......”八爷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上,脑海中闪过额娘那张平静温和的面孔,他双唇微颤,向来如同融在他脸上的温和面具也在这一刻被撕碎了。 他额娘早失恩眷,只他一个孩子,纵然多年未曾受封,也从不怨怼。面对孝懿皇后和惠妃都极尽顺从,从前寒暑无间地去请安伺候,无非就是为了他小时候能在养母那过上好日子。 他竭尽所能地办好差事,和朝野上下打好交道,这才入了汗阿玛的眼,眼看着额娘在他的庇护下受封嫔位,才过了几年风光日子。如今就因为自己,却要遭受自己的丈夫这样毫无情面的责骂,她若听到了这话,该多么伤心啊。 真的是因为自己吗,八爷忽地抬头直视天颜,在这一刻,他眼中失去了往常对君父的尊敬。 康熙只漠然地扫了瘫软在地的八爷一眼,不等群臣做出反应,便立刻道,“昨日太皇太后托梦,颜色不乐,默然远坐,仁孝皇后亦常入梦来,朕无颜以对太皇太后、皇后。太子今疾已愈,已然大好,自小才学能力又在兄弟间拔群出众,便复其皇太子位,择日敬告天地。” “此朕家事也,卿等毋复言。” 群臣沸腾不已,康熙却对他们的异议视若罔闻,丢下这话便宣布退朝。 惊雷接二连三地落下,九爷简直傻了眼,他愣愣地扶起八爷。至于吗,若汗阿玛已打定主意要复立二哥,何必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众人傻瓜一样推举了半天,十之八九都是八哥,结果却抵不过汗阿玛一句托梦?这、这也太耍赖了。 四爷和十三爷面面相觑,脸上也是异彩纷呈,纵然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但这个过程简直有如脱缰野马。 四爷携着十三转身欲走,他回头朝神色怔怔地八爷那儿看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却终究还是不见了。 十四眼神惊疑地在四爷和八爷之中扫过,一时不知今日这样多的事,究竟有没有他们在其中做了什么手笔,无论如何,至少在面上,八爷今日是跌的极重。 早上宝月被四爷的话弄得清醒异常,已无心再睡,很快便起身了,她在家里等的心慌,纵然四爷出去时一脸得意,她也被他那句不会很顺利吓到了。 细细想来,如今很多事情大约还是按照史书上既定的路线在走,可她对这些故事大多来自各种戏说,何况那短短几行字里,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以四爷的能力,自然足以堪当大位,可大约是因爱生忧,见他果然回来的迟了,宝月便不免忧心不已。 大约到了晌午,待四爷和十三联袂而来时,宝月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连忙命人摆饭,三人匆匆吃过,宝月见四爷和十三爷神色并不好看,便将先前在饭桌上压抑着的忧虑合盘脱出。 “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差错?”她忍不住牵住了四爷的衣角。 四爷和十三爷对视一眼,将原先凝重的神色放松下来,他在桌底握住宝月的手安抚她道,“没有,很顺利,汗阿玛复立了二哥做太子。” “这便好,”见他神色并非矫饰,她这才放下心来,“你早上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昨日,我和十三联络了能在今日朝会上说得上话的太子党人,要他们也跟着保举老八。”他倚在椅子上轻轻一笑。 八爷素有贤名,在朝野中的确势大,够格参与这事的朝臣他的人占了十之五六还好,若要到今日这等十之八九都是他那一边的地步,却是难。 四爷倒也没有神机妙算到了能算到康熙见此情形居然直接反口,直接力排众议复立太子的地步,原本只是有人收到了马齐李光地等八爷党人的示意,要求他们在今日保举八爷。 那人平日虽两边的人都不是,却有心要卖他们一个好,毕竟康熙口上称听从众议,但这些日子来每每在朝堂上提起太子便感叹惋惜也不是假的,自然有不愿意搏富贵的人谨慎些。 四爷听了这事,便索性与十三爷合计令原本打算举荐太子的人举荐八爷,以康熙的疑心,是绝无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立八爷的。在他们的设想中,或许是拖,或许是斥责。 然而大约是先有太子、直王,如今又是八爷,正值壮年的儿子们接二连三地暴露野心,露出獠牙,终于令这个年迈的皇帝如同一只被敌人入侵领地猛虎一般震怒咆哮起来。 比起去年太子在帐外欲行不轨,此次却是康熙自以为玩弄朝堂于鼓掌之中,却在执政临近五十年的时候发现群臣并不受自己掌控,他心中的惊怒惧怕可想而知。 “果真是天家无情......”宝月听了不免感叹,太子的克母,八爷的卑贱,都是康熙对自己儿子们赐下的利剑,在人性最柔软的地方戳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 作为天家的一员,四爷欣然笑纳这话,“如今倒真是一语成谶,咱们兄弟之间的确是争的头破血流。” “若是万岁察觉呢?事发时万岁怒火难遏,可回过神来,也会觉得事有蹊跷罢。”宝月思索道,四爷这计可称得上是阳谋了,一招攻心,却并不算多么高明,尤其是在康熙这样的皇帝看来。 十三一笑,遥遥朝宝月举杯道,“这个小四嫂只管放心,那些人多数的确收到了马齐和李光地的示意,咱们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四爷悠悠拨弄着佛珠,在他釜底抽薪前,那一锅汤已早早沸腾了,“结党的人一多,害群之马也会越多,老八宽容待人,根本无力辖制手下的人,若他做了太子,早晚要回到八王议政的时候。在汗阿玛看来,老八就是在用他的天下去喂饱这些豺狼,不过是用公家的银子邀买人心罢了。” “宽仁也并非都是错,到底还是风气的原因,”十三在太子党中浸淫数年,对此感悟颇深,“从前太子对官员极为苛刻,稍有不怠便横加斥责,可即便如此,不法者依旧甚多。” 如今一大批太子党流入八爷手下也是这个原因,一个宽容的主子,显然是比骄横的要好。朝中不是没有清流,只是如今结党成风,大多也只能各扫门前雪,保住自己罢了。 “苛政的目的不应当是苛,而是政,要以法度约束人,而非是道德品行。” 十三不免有些讶然,四爷的说法显然是与如今推崇儒家学说的社会主流大相径庭,也与康熙的仁治相背,可一想他往日的作风,却又好像并不难理解。 四爷很快扯开了这个话题,这些事来日方长,他自己也不过是稍有头绪罢了,再如何想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三哥年长,老八又有贤名,即便汗阿玛是真心实意要依照大臣们的推举,也是轮不到我的,倒不如就让二哥做这个太子。” “那咱们......”十三神色犹豫,那毕竟是太子啊。 “且静观其变罢。”四爷叹了口气,对付八爷他们,他心里是毫无负担的,但若是太子,到底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他一时也下不了手。 “我倒是觉得,太子究竟想不想做太子都不一定呢,”宝月见他们两个神色沉郁,她不禁掩袖轻笑道,“这些年他吃的苦头你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又蒙冤被废,乍然之间大起大落,以太子的心性,还真不知日后会如何。” 他们两个想当然地觉得君父不可违背,康熙要做君臣他们就做君臣,康熙要论父子,他们就要凑上去做一对圣父圣子。 可人心哪里是这样轻易改变的东西,好像一句魇镇便能将前事尽扫,要她说,以太子的高傲习气,这不过是康熙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们两个一愣,四爷哑然失笑,眼底柔光漫开,叫一旁的十三看了只觉得后槽牙隐隐发酸,他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便听到四爷比方才柔和了不知道多少个度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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