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媳妇立刻应了下来,自去吩咐各样事物不提。 贾史氏见房门再次被关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敏儿跟母亲说,到底是谁要害咱们荣府的嫡女嫡孙?谁又敢在这宁府里头动手?是政哥儿媳妇,还是敬大奶奶?”
第2章 预警 贾敏跟着林黛玉在荣府看了十几年,神魂状态下看到的都是人心本质,加之本身聪慧通透,哪里不知道母亲早就有了决断,于是只道:“论识人之明,谁能比得过母亲去?” 说完了,就再次低头沉思: 按照自己女儿亡故时候两府的样子,不过三五年就要家散人亡。只是现在自己不过十一岁,该怎么跟祖母和母亲合理的说出将要发生之事? 老太太见贾敏无论如何不肯说凶手是谁,且又开始沉思,与她之前满面天真的神情、只爱文雅做派大不相同。 不管怎么样,这种眼神、这样的神色,绝对不是一个还未及笈的姑娘会露出的神色。 老太太只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试探地问:“敏儿在水中有何奇遇?” 贾敏正愁不知怎么引起话头,老太太这么一问,正中下怀,略一思考就信口胡乱编道: “现今是冬日,那池子里的水,原本就是带着碎冰的,孙女和琼哥儿落水不久就被冻的全身僵硬、三魂离体。孙女眼睁睁的看着祖母同母亲一路跑来相救,自己却在空中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这里,贾敏回想起黛玉在贾府里被泼脏水时候的无助,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脸上真的带上了无尽的悔恨。 老太太见状,心疼的抚了抚贾敏的手。 贾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原本孙女想着再不能侍奉双亲和祖母,却不想竟然见到了祖父和堂祖父。祖父说咱们宁荣二府看似光鲜、圣恩隆盛,但已是功高震主。” 老太太冷哼一声:“咱们两府的荣宠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最是忠义,哪里有震主一说。” 贾敏颔首:“祖上的艰辛功劳,咱们自然是烂熟于心的。孙女也是这么与祖父辩驳的。” “只是祖父又言:先皇开国,自是要恩待老臣。父亲与当今也曾是性命相托,自无不妥。祖父和父亲为避嫌,也为咱们府中的出路计算,这才定下了走科举奋发的路子。” “这对于先皇和当今来说,原是再好不过。只有一个,当今虽看着年富力盛,却非如祖母一般长寿之相。待到将来新皇继位,咱们两府便是既手握兵权命脉,又试图科举入相,自然十分忌惮。”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听着。 若当今崩逝,无论哪位皇子继位,都是臣强主弱的局势。若只走武将的路子,虽然定了赦儿继承爵位,但他从未上阵杀敌,自无需忌惮至此。 但源公早在离世之前就学着林家举办族学,以科举入仕者为最爱,政哥儿最喜文弄墨,这才得了源公和代善他们的偏爱。 偏偏政哥儿是个有才的,贾代善便给他捐了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谁知入学不过三年,就考中了秀才。 以现皇子的眼睛来看,荣府就已经算是文成武就了。 贾敏仔细的看着老太太,见她神色松动,继续编排道: “祖父又言:若照眼下形势,继续极尽奢华,那么不出十年,荣府便会败的内囊中馈不足。” “若纵容族人和奴仆卖官鬻爵、罔顾性命,不加约束,不出十年,荣府便会人走茶凉、大厦倾覆的事情。” 老太太顿时一惊:“什么卖官鬻爵!什么罔顾性命?敏儿不可乱说!这样祸害天下的事情,咱们荣府怎么能做的出来?!” 贾敏痛心疾首,从前的将来可不都做了个遍,但是这一次或许能改也说不定,于是抽回一手捂着心口颤声道:“咱们姓贾的做不出,但这荣府、宁府里头可不止性贾的!眼前孙女和琼哥儿的事情祖母就忘了不成?” 老太太沉下脸,树大好乘凉,但是来乘凉的是人是狗,就两说了。 祖孙三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还是贾母先开口问:“敏儿,父亲说不出十年,是不是当今……不出十年?” 贾敏点头道“是”,然后又学着祖父的声音,故作沉声道:“不仅是荣宁二府,便是咱们的亲家:王家、史家,还有在金陵鼎盛的甄家,都是抄家流放、或死或散的结果!” 老太太和贾史氏顿时心惊。 家族联姻,本就是为了守望相助,为了叫上头不能轻易损害家族利益,共同繁荣。单是一家确难撼动,但方才敏儿所言,后代皇子竟是要将四大家族一锅子端了,不由得心生悲凉和怒气。 加之贾敏的声音太过严肃沉痛,仿佛源公亲临一般,老太太当即信了八分。 现在的异姓侯爵不多,除了贾史王甄四家,便是林家。而承袭至四代的,除了荣府,就只有林府恩侯。沉吟片刻,老太太又问:“林家如何?” 贾敏回道:“林家代代单传,盛得荣宠。祖父又言:今林家海公子,今后是要高中探花郎的。咱们族学里的先生万万及不上,若有幸聘为西席,自是上上之选。实在不行,下帖子请林家西席来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侯爵间常有走动来往,但是自林老太爷袭爵却交出掌兵实权之后,宁荣二府便与他们淡了往来。也就政哥儿入了国子监,因仰慕林家海哥儿的才华,这才在学里和林家有了交集。 因此若是未有奇遇的贾敏,是决计不该知道林家事情的。 老太太至此全信了贾敏的说辞,点了点头:“不错,林家人口简单,虽也是允文允武的,但并未两边都抓住不放。” 忽然又回过神来,惊道:“你祖父的意思,竟要交出两府兵权?!这如何使得!咱们荣府里的人,学得进文的只一个代儒,文字辈的虽多了些,男儿也只一个政哥儿!” 贾史氏最是爽利,当即反驳道:“能放出去的,自然也能收回来!” 老太太皱眉斥责:“说的容易!军功都是你老子、你叔伯们拿命搏回来的,如何能能轻易言弃!况且如今天下太平,今后哪里再有机遇去搏一回。” 稍稍停顿,老太太又问:“敏儿,你祖父可有说哪位皇子……” 这些年贾敏跟着林黛玉,只能在两府内院里头飘荡,虽也能听到外院爷们的谈话,但他们也只说“当今”、“先皇”、“□□”等等,名讳和皇子间的争斗倾轧一概不知。 心思急转之下,贾敏答道:“祖父说,咱们两府只要效忠皇帝一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见贾敏神色见露出一些疲累,便道:“敏儿再歇一歇。” 贾敏知祖母和母亲素来都有见识,话说到这里,再没什么可以劝说的,便不再编排了,失力的靠在堆起来的枕头上。 哪知贾史氏追究到底:“敏儿当真要放过那几个恶奴?” 贾敏抿了抿嘴:“她腹中有二哥哥的血脉。” 贾史氏顿时惊讶:“她?不是政哥儿媳妇?” 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丘之貉!” 贾史氏顿时明白了,黑着脸道:“媳妇会找太医去给政哥儿媳妇把脉。” 老太太沉声道:“不必!看她们还要翻出什么浪花来!”随后又转头殷殷叮嘱贾敏: “敏儿你须记着。今后嫁了人,若身上有个不便宜的,光明正大的认了陪嫁们通房的身份便是,总比外头找来的不知根底的强上许多。” “况且陪嫁所出的,皆是你的亲子,哥儿姐儿也罢,丫头也好,都会全心顾着你。万不可做出这等杀人夺子的事情来!” 贾敏虽活了两辈子,但思及眼下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还是红了脸面。 老太太微笑道:“过了年,敏儿就该十二了。你多带她们姊妹去参加那些个郡王妃、太太奶奶的茶会、诗会,好好相看相看。” 贾史氏笑着应道:“王妃、诰命们的口里,哪个哥儿都是好的。老爷的意思,是托政哥儿往国子监里找个模样、学识都上佳的才能配得上咱们敏儿。” “方才敏儿不是也提到,父亲说林家海哥儿是个好的,要尽量求来做西席呢。到时候让咱们家的姑娘一起去听个囫囵,也不枉了父亲这一番嘱咐,敏儿这一番造化。” 贾敏早就知道林家人香火不旺,若还是嫁与林如海,今后只能得一个病弱的黛玉,可又想着黛玉的才情气度,也得是林如海那样的才生的出来。 低眉沉吟许久,贾敏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听从父母之命,嫁到姑苏去了。 老太太和贾史氏见贾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要她躺下再歇一歇。 哪知丝桐在外叩门道:“老太太、太太,敬大奶奶方才送来了松茸粥、牛乳糕并几样点心,都是现做的。” 老太太道:“拿进来。” 昏睡了两日,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贾敏只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丝桐给贾敏擦了擦嘴,又有青竹给她净了面。 老太太这才道:“敏儿歇一歇,车架早就备好了,待喝了药,咱们就回去。” 贾敏说了这么一大会儿,早就累极了,于是坐靠着闭眼休息,不过片刻功夫,竟然沉沉睡去,连被喂喝药,坐马车回府都没有睁眼。 大概是过去十多年都没睡觉的缘故,贾敏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安稳、舒畅,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第二日清早,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在自己的闺房里了。
第3章 挨罚 绸帐早已被挂起,贾敏就这么躺着,静静地看着丝桐。 前世里,她只爱琴棋书画、赏花赏月、吟诗作对,对丫头婆子做的琐事从不关注。 飘荡了十多年后的现在,却觉得烟火杂务有别样的风情,而认真做这些事情的人,也比只会蜜语甜言、五体不勤的更可爱。 丝桐先是灭了灯,又往中间的火盆里添了银屑炭,接着从火盆里夹出一块烧白了的,放到手炉里,又将手炉塞进湖蓝丝绒袋子里。 动作轻柔,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身形转动间带出缕缕暖风,很是惬意;神情认真而专注,仿佛手底下的不是琐事,而是等待上供的文章。 丝桐一个转身,眼睛下那两团浓重的乌青,就这么撞进贾敏的眼中。 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贾敏轻咳一声:“昨日太医都说了无事,怎得还守了一夜没睡?” 丝桐这才回过神来,紧走几步到床前,俯身把手炉塞进贾敏手里,又将架子上的大红狐裘披到贾敏肩上,这才唠叨的回道: “若真无事了,哪里又会睡这么久。昨晚姑娘怎么都叫不醒,老太太和太太也心焦的守到大半夜才回去。姑娘再坐一坐,我去报与老太太和太太。看过大夫再起来。” 贾敏赶紧道:“且住!你去补觉,让笥棋她们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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