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龙八笑。 天牢大门洞开,其外已聚齐数十位精兵强将,磨刀霍霍,只待她们一步踏出,便立即落刀! “你们走不了!”龙八道。 季卷只是笑。一个无论在顺境、绝境都只微笑的人是可怕的,因为无法估量她究竟有没有陷入必杀陷阱之中。 她向前掷剑。 ——掷剑?是看到前有堵路,彻底放弃了脱困的希望吗? 但这一剑白虹贯日,力道无匹。 莫非是什么脱手剑招? 堵在天牢之外的精兵凝神应对。 而这一柄剑却在他们眼前猝然炸开! 纷纷扬扬,碎成粉末,碎成烟尘,借暴裂之势,瞬息裹住前方所有精兵。 “有毒!”精兵首领疾呼:“屏住呼吸!” 但岭南老字号温家的毒岂是屏住呼吸就可以抵挡的? 季卷一行前冲。冲入烟尘。冲过脱力瘫倒的拦路虎。这是季卷最终的杀招,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柄锋锐宝剑竟是中空,内藏难解的药粉,一旦注入内力,使长剑从中暴裂,毒粉便会均匀洒向敌人。 叶孤城因此说她对剑不诚。 那又如何?季卷是十成十的实用主义。 实用的剑用在了实处。提早服过解药的她们几人眨眼闯过这最后一道关,重新沐浴在暖春二月的日光下。 但这还不算完。从天牢脱出,也只是逃亡的一半。还剩下一半是彻底甩脱气急败坏从牢中跳出的龙八、文张,以及从另一条没有毒烟街道包抄来的郦速迟等人。 逃! 唯有接着逃。 逃去何处? 刚刚在狱中,季卷已早早与她们说定。 ——向破板门!
第47章 默契与分歧 她们直扑破板门,直扑如今京城武林人聚首之处、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火并之处。 季卷在突围时信手抢来一柄新剑,重量、长短都不趁手,但依然能发挥出九成实力,这一回逃脱不必站在最前突进,而是留在最后,剑光凛凛,将其后抛射来的暗器长鞭尽数击落。 龙八、文张、郦速迟各领精兵紧随其后,那毒烟并未阻住他们太久,而她们的速度毕竟被纳兰初见拖累,好不容易抢出的些许距离正在被逐渐拉进。 逃、逃、逃,只要能抢在被彻底围住之前。 她们往破板门逼近! 往破板门逃去的时候,息红泪已理解了季卷这个决策的目的。街上到处都是拼杀,从无名小卒,到小有薄名,或是江湖上享誉多年、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高手都在这一条同往破板门的路上动手,令她们的奔逃也毫不出格地融入厮杀之中。 天上地下,随时爆发的战斗影响她们的前进,可也同时影响追兵的前进! 龙八面色赤红,蓦地发出一声大喝:“奉傅少宰之命缉拿要犯,闲人退避!”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帮众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兀自冲杀。傅宗书、龙八太爷,自然也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一位,可哪有眼前的死敌重要,哪有自家雷总堂主、苏楼主下的命令值得听从? 龙八气得浑身发抖:“藐视朝堂——” 季卷听见身后怒吼,禁不住冷笑回首,这一回首却蓦然色变。 因为被两派火拼拖住了脚步的,只剩龙八太爷这一支!——文张呢?他那“小四大名捕”的手下呢? 季卷霍然低喝道:“快!” 快、快、快!她们能否赶在文张绕道截住前路以前突围? 斜刺里杀出一座铜人! 季卷长剑一横,截住郦速迟的独脚铜人,剑刃敲在铜皮上锵然有声,收剑时见已有了一个豁口,眉心微跳。这剑并未精炼,再这样硬碰硬下去,不到十招就会当中断裂。 ——逃! 季卷立即改变了策略,借独脚铜人下一击之势倒飞出去,继续往三条街交汇之处、一道破旧牌坊直冲! 如今离破板门只差一步之遥!她们冲入其中! 一张袖袍从街两边高墙上兜头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四柄刀、三把剑、两支暗器、一杆长枪! 文张等人竟是早已抵达这条街终点,专等在此时向她们发出攻击。 季卷却笑。她是最后一个踏在破旧牌坊之下的人。 碧绿伞面张开。 文张的袖袍,以及四柄刀、三把剑、两支暗器、一杆长枪的攻击统统落在连结成片的伞阵之上。 而季卷一行被吞没在伞阵之后,看见数十统一装束的精锐,一位指挥他们的木讷青年,一位风度翩翩的高大美青年,一顶落地的软轿,以及一个病恹恹的,看着就觉得活不久的皂衣公子,正从软轿中踏步而出。 那皂衣公子身形瘦削,精神即使比起从天牢一路闯出的息红泪等人都要差上些许,但却莫名吸引住她们这队人的目光,好像天生就该做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心。 病公子咳嗽着,看也不看她们,而是专心致志地拿帕子捂住口唇,一挥袖,道:“进去!” 息红泪皱眉,目光逡巡,正要开口问他在向她们说话吗?季卷却已收了剑,迅速道:“你们带纳兰初见躲进去!” 这下苏梦枕终于肯抬头瞪她一眼了。 季卷帮忙把纳兰初见架进软轿,迎着苏梦枕冷冷的视线,理直气壮道:“轿子太小,塞不下这么多人。” 她把苏梦枕一噎,随即又笑:“总不好真让你顶这污名。” 苏梦枕坚决道:“留下。” 季卷比他更坚决地道:“我走了。” 苏梦枕这下完全不想理她了,转开视线看向正御敌的“无发无天”。 季卷一笑,赶在“无发无天”尚未收伞,转身往另一条街道翻去,霎时消失了踪影。 文张正在“无发无天”的阻挡以外狂怒。他自然早已看到破板门下的这支队伍——但他们怎么敢向他出手? 他狂怒的同时后撤,躲过伞面向前的一击。“无发无天”并不追击,在他收身后撤时收伞,三十三柄遮天蔽日的伞面收做短杆,被他们齐齐撑在地下,露出护在身后的几人。 那几个劫狱之人何在? 文张的视线牢牢锁在唯一一顶软轿上。 他挥手喝住自己的属下,忍住胸中翻起的怒火,换上一副笑脸。因为他已认出来这群人中最引人注目的病公子的身份。 他笑容满面道:“朝廷追捕劫天牢的重犯,苏楼主何以阻我?” 苏梦枕仍在咳嗽,咳得专心致志,似乎没有什么比手中帕子、帕上血渍更重要的事。文张的一张笑脸快要在他明目张胆的轻视中挂不住,上前半步,正待重复一遍问话,苏梦枕却收起帕子,倨傲问:“文大人看我像重犯么?” “苏公子既然不是,‘无发无天’何必拦我?” “我既然不是重犯,文大人为何向我出手?” 文张咬住后槽牙,强笑道:“苏公子误会了。我们并非向你出手,而是——” “我在破板门待了两个时辰,”苏梦枕截断他的解释,冷冷道:“期间向我出手的只有雷损的人。你想做雷损的第十四堂主?” 文张环顾,看到三十三位“无发无天”脸上露出的森然杀意,看到随时准备号令出手的莫北神,看到站得笔直的杨无邪,最后看到苏梦枕——苏梦枕的手已收入袖中,那一柄惊世的刀随时可能现出——脸上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 他缓慢地、慎重地道:“苏公子说笑了。方才有朝廷重犯逃至此处,在下为擒重犯,仓促之间,或许波及诸位,绝非在下本意,还望楼主海涵。” 他又看一眼那顶轿子,同时苏梦枕侧开身,让出往另一条街走的路:“不送。” 文张一愣,苦笑:“苏公子是说那群逃犯往后街逃去了?” 苏梦枕不答。他的生命相当宝贵,自认没必要浪费在回答废话上。 文张深吸口气,道:“多谢苏公子指路!” 他回头对着自己的属下喝道:“跟上!” “无发无天”得到号令,从队伍中裂开缝隙,令文张一行自他们夹击间走过。文张领人往前,同时注意到莫北神、苏梦枕的手依然扶在兵刃上,随时可能对他们动手。 文张一步一步走出“无发无天”,走到那顶软轿旁边,脚步忽而微顿。 下一刻,他与属下身形暴起,袍袖与剑刀往软轿直冲而去!
第48章 剑刺枪击刀下落 出手前文张已做过计量。只一顶软轿而已,不值钱的死物,苏梦枕只要不想在六分半堂以外同时与他们产生冲突,绝不会草率动手。如果真是他多心,至多再向苏梦枕赔罪罢了! 可他的袖袍尚未卷开锦帘,一柄惊艳的薄红短刀已杀至他眼前! 他自可前冲,前冲的后果便是要被刀切断脖颈,所以他只能惊退! 一边退,文张一边暴喝:“苏楼主无端出手,是做贼心虚不成?” 苏梦枕落地,并未追击,而是不耐地道:“文堂主对我动手,我自然要还击。” “我并未对你出手!” “我身边哪样东西不代表了我?”苏梦枕斜睨他,忽而冷笑:“你该庆幸没有对着我的人出手,否则你现在已经没命。” 文张被苏梦枕近乎跋扈的态度步步紧逼,任城府再深,也忍不住涌上一抹怒色。 他向后睨一眼。龙八太爷终于从整条街斗殴人群中挤了过来,正向他下属了解情况,于是他又有了信心,沉声:“苏楼主屡次阻我搜查要犯,形迹可疑,望你好自为之!” 苏梦枕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 被一个年轻人小觑至此,忍无可忍,已不必再忍!文张深吸口气,嘴上道:“得罪了。” 于是他与龙八太爷齐齐冲入阵中! 无发无天又张开了他们的伞。只一张伞已将他们大多数人拦在战局之外,仅有文张、龙八,以及新增援来的“神鸦将军”冷呼儿、“骆驼老爷”鲜于仇四人冲破阻拦,齐齐攻向轿子! 自然是轿子。他们仍未下定决心要杀向苏梦枕。 ——虽则有他们四人联手,应当也能轻松杀掉那个病死人吧? 那个病得快死的人又拦到了他们的面前。 文张心里已有些烦躁:这个苏梦枕起势的确很快,但也不至于狂傲至此。这京城中还有他放得进眼里的人么? 苏梦枕抽刀。在不用语言交锋的时候,江湖人仅以兵器说话。 苏梦枕的“红袖刀”恰好非常会说话。凄迷、冷艳、如诗的言语。如诗的刀! 一刀靡靡截住四道攻击! 苏梦枕低头咯一口血,脸上已被劲风割出深深伤口,手中艳刀却未软弱分毫,顺冷呼儿的长戟往上抹,要迅速削断他的右手。 冷呼儿惊叫一声,幸好鲜于仇的拐杖立即变势点向苏梦枕腰眼,逼得苏梦枕避让,那柄薄而冷的刀只在冷呼儿手臂上留下三寸长的血口,未能斩断他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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