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之间,不会有家事可谈。”苏梦枕一翻眼皮,刀却已滑至掌中,倨傲道:“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暂且联手!”
第83章 提亲? 此话说罢,他与雷损齐齐出手,对着关七使出两人最强杀招! 关七无辜。自是无辜。但他一日是迷天七圣的七圣主,雷损与苏梦枕就一日不会留他活命! 况且两人此时都更有致他死地的原因。一个要为金风细雨楼的攻势扫除威胁,一个要为自己的女儿扫除威胁。因此两人齐拔刀,刀刀致命! 在他们之外,丁典也身如鱼跃,往关七出拳。他并没有要致关七于死地的原因,但他对能使霜华与他幽冥再聚的季冷存有感激,苏梦枕既然是季侄女的心仪之人,他便不可能坐视苏梦枕送命。 双刀嘶鸣,拳风无影,将破体剑气压制到极为危险的状态,关七处于极大劣势,双眼却越战越亮,燃起说不出的狂热,绝世风采重归一双昏蒙眼,他同时抵挡着三方夹击,倏尔仰天长啸,浑身剑气暴涨,竟一副要与他们拼命的模样! 三人同时凝神应战,拳影刀芒微敛,场上一时只剩剑气碎石的哧声。可哧声也很快消失,因为关七从自己的剑气中听出另一种声音。轮椅压在石板路上不均匀的轱辘声。 又多一位围攻者? 身上已多了伤痕的关七惊疑不定地停手退步,瞧一瞧下了必杀决心的雷损,目光又突然放到雷纯身上,惨声道:“我原做不得万人敌!今天,我是带不走你啦。下一回,一定再带你离开!” 他说完这句,身形倒转,竟毫不迟疑,往远处纵起疾掠,意图逃脱四人合围。雷损大叫:“绝不可纵虎归山!”不应宝刀如浓夜吞星地往关七背后斩去,苏梦枕咳嗽一声,红刀在袖中似隐似现,丁典却从战团跳出,笑道:“若是以前,我比你这老哥心还要狠。但现在我要是取他性命,霜华定是要责怪于我的。不打,不打了。” 雷损的刀无人支援,尴尬地抹了个空。他收刀,抹去脸上血痕,怒目而视:“错过此次机会,下回他反转过来对我们动手,你最好祈祷身边还有高手相助!” “纵要找我,必先找你。你先关照好自己吧。”苏梦枕咳嗽着回刺,随即收刀转身,对因他出现最终将关七惊走的无情道:“你来晚了。” “我与师弟在总堂久侯你不至,关七也不见踪影,猜测你已与他在别处交上了手。”无情道。 苏梦枕笑道:“你能脱身至此,想必局势已尘埃落定。” “这也是我来寻你的另一个目的。其余几位圣主见覆灭危机前,七圣主竟丢下他们独自离去,现在不剩多少战意。我已建议莫北神停手,你要出面招揽,最好尽快。” “我现在便去。” 他们两人简单几语交流过情势,便立即并肩离开,苏梦枕临走前对丁典与凌霜华二人拱一拱手,又招呼杨无邪跟上,根本不对雷损投去半眼。在他们离开后,丁典与凌霜华两人也追了上去,一片狼藉场中,只余下雷损与雷纯两父女,彼此沉默着,品味共同的失败。 雷纯打破沉默:“四大名捕从不参与江湖斗争。他们此次出手,金风细雨楼一定有什么打动神侯府的理由。” 她提的当然是正事。她最心心念念的也依旧是六分半堂在京中的这点基业,神色平静,就像苏梦枕今日没有当众给过她难堪一般。 “苏梦枕绝对没有回京多久,就已拉动了四大名捕相帮。他给诸葛神侯开了什么条件?”雷损道。他同样思考着京中局势,并不觉得对于关七和雷纯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心中对苏梦枕的边关之行闪过无数猜测,最终归刀入鞘,道:“有今日联手的基础在前,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暂时不会爆发大战,这就暂时够了。走吧,招揽迷天七圣残部的热闹,怎么能少了六分半堂?” …… 夜间,黄楼设宴。 今日攻破迷天七圣,对金风细雨楼而言,自然是一场值得大加庆贺的盛事。迷天七圣中最终有六成帮众愿意并入堂中,三成被六分半堂带走,还有一成坚持要保留迷天七圣的名号,苏梦枕放了他们一手。 新旧楼人此时齐聚黄楼,登时要将一栋楼宇填满,喝几杯酒后,白日尚刀剑相对的江湖人已搂到了一起,笑闹之声震天。苏梦枕不喜热闹,按捺着接连喝罢心腹敬他的三壶酒,饮罢先行离席,留楼中兄弟继续庆贺,自己转往山脚天泉池水边避一避清净。 他往山下走,越走越安静,为大捷而起伏的心绪也越发凝定,仰头望一望如勾朔月,思索起明日安排。自燕京急派的信使明日抵京,他要立即与诸葛神侯入宫拜谒,不仅淡化季卷自行其是,更要说动赵佶决心,继续增援派兵。如此,非得有朝堂助力,民间籍籍人言,也要抄起声势不可。他一路沉思,快行至湖边,才见被他挽留于楼中做客的丁典二人已提前在湖心赏景。 丁典与凌霜华两人正撑着小船,泛舟湖心。他们人至中年,感情依旧牢固,此时停了船桨,任小船随意飘荡,压碎水中明月,彼此依偎着,一边絮语,一边将手中野花挽结成环。 苏梦枕瞧着,本已想转身离去,却没忍住胸中一连串呛咳,等低头咳完,丁典已捞起船桨划到岸边,对着他笑道:“苏楼主不去与楼中同乐,居然自己离席独处,是喜欢清寂不成?” 苏梦枕见他话未说完,便静立相待,听丁典果然笑问:“刚好有个问题想请教苏楼主。你与六分半堂雷小姐的婚约究竟何时才能解除?” 苏梦枕挑起一根眉毛。他审视地凝了丁典一眼,因着心情好,难得坦诚答:“明日约了雷损会面,其中要谈的一项便是退婚。” 丁典赞许点点头,道:“等解除了婚约,就可以提亲了。季弟眼下不在京城,我是他结义大哥,你又无亲长,草贴交换由你我三人代办也可。不过季卷这孩子自小主意正,后续六礼如何,你还得与她商办。” 苏梦枕速来寒傲的脸上浮现出抹荒诞神色。他半侧过脸,语气漂浮地问:“什么?” 丁典一怔,从苏梦枕神情上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那般,后续的话便引而不发,果然听苏梦枕以一种戳破鹏游蝶梦的决然语气道:“我不会提亲。” 丁典皱眉。他本是急脾气,因了这些年与凌霜华双宿双栖,加之年岁渐长,才比以前要宽和不少,否则在听说自家侄女苦恋个有婚约之人时早就上京去寻那小子晦气了,不至于还能先入京打听男方为人,再决定如何相待。原也是听了苏梦枕当众断然否决要娶雷家小姐,才略觉舒坦,此时却又听他否决要提亲,眉头立即竖起,喝问道:“你说什么?” 苏梦枕噙了抹冷笑,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提亲。”
第84章 退婚 丁典此时拧紧的就已不止是眉头了。凌霜华却拍了拍他捏紧的拳头,从他身后绕出来,柔和笑道:“我瞧出来了,典哥,你先别恼。——是不是卷儿还未答允你?” 她鬓角已染风霜,脸上纵横的伤疤虽被仔细护理过,还是留有浅浅痕迹,满是副受过人生磋磨的智者模样。苏梦枕瞧她一眼,眼中寒火也压下三分,没有承认,却也未出言反驳。 反是丁典摇头。他对着凌霜华时就换了副轻柔声音,委婉道:“恐怕不大可能。我和季卷同修神照经,所以早一打眼就看出来了:季卷为治这家伙的内伤花了大功夫。即使以我的内力修为,要将他体内暗疾梳理到此番地步都得耗干心力,她打小就不专于习武,如今内功能有多少造诣?这般费心费力,不像是对普通朋友的做派。” 苏梦枕的身体晃了晃。 凌霜华瞧瞧他,又瞧瞧丁典,反而更加笃定,露出副长辈宽容神情,笑道:“典哥,你看着卷儿长大,对她还不够了解?卷儿有时候想法大胆到能吓煞人,在另一些事上,却也死倔,绝不为旁人退让。苏公子一朝有婚约在身,她纵是再怎样心许,也绝不可能开口答允的。苏公子不如等婚约了结,再向卷儿问一问呢?” 她笑着,看向身带酒气的青年,却竟撞入一双灼烈燃起暗火的瞳孔中,不免吓了一跳,往丁典怀中退了半步。等再抬眼,那点暗火转瞬隐去,孤傲青年周身似环萦起希望,由希望点起暖意,因暖意更添人气。他走到湖边时那倦怠独立的模样减退,片刻对她二人拱手一拜,不发一语,折身往黄楼,亦即人间烟火气里返回去。 翌日。 雷损正在三合楼静待。雷纯坐于屏风之后抚琴。 苏梦枕未至,他便静等。这一幕恰如他初次见苏梦枕的情形倒转:苏遮幕带着苏梦枕静候,他姗姗来迟。不同的是当日他要刻意磋磨苏遮幕气焰,此时苏梦枕来迟,雷损知道他正耽在宫中。 苏梦枕入宫何事?要向官家禀告昨日之事?照理京中武林动荡,官家并不在乎,但昨日去拜访蔡相时,却得了他不可再与金风细雨楼生事的暗示。 京中有变。变在何处?苏梦枕此次从边关回来。京中变与边境有关?莫非朝廷忽又想振奋,又想往外派兵尝尝败战滋味? 雷损能得的一手消息并不多,但已足够他判断出情势,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情势。因此他还等得起。他布酒。静待。 等到苏梦枕登楼入室,眉间病气深重,神采却飞扬,雷损更觉自己所料不错。他起身笑道:“苏公子远道而来,喝茶还是酒?” 苏梦枕冷冷瞥他一眼,不接他话,掀袍落座道:“雷总堂主好定力。” 这话明褒实贬,雷损听了,却面色不动,道:“朝廷打算再起刀兵,便是你我无法左右的变天大事,京中群雄也只能依上边意思办事,不多加定力还能如何?” 苏梦枕听他试探,抱住手臂一笑:“不错。诸葛神侯已说服朝中众臣,上疏奏请官家往北面派兵。” 雷损眼中精光一闪:“关七昨日失势,就是为了今日朝会上,让他背后几位旧党今日不敢出言反对!” 苏梦枕脸上甚至露出几分惺惺相惜:“显然。”他慢悠悠道:“要动刀兵,京中必须只有一个声音。” “现在京中势力最大,只剩你我,但还不算一个声音。要只有一个声音,最好就是只剩一个帮派!”雷损的手已落在不应刀上了。 苏梦枕冷笑瞧他:“我有一个好提议:你可以投降。” 雷损反问:“为何不是你投降?” 苏梦枕咳嗽。他这一咳嗽,就像宣告两人无意义的口水仗该休,等他重新平复下来,立即单刀直入道:“眼下你我实力相当,江湖势力中各有三成听从号令。所以金风细雨楼一旦与六分半堂开战,势必会成为席卷整个江湖的动乱!” 雷损严肃道:“等我们分出胜负,赢的一方也必是惨胜,实力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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