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有些歉意地朝她们笑了一下,安静地关上了门。 “很有魅力啊。”小泉红子打趣道,“能在我面前夺走其他男人的注意力,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格蕾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低头默默打开了那张折起来的纸条。 「我是那位女士的老朋友,由于不方便相见,请代我向她问好。如果有必要的话,下面是我的联系方式。」 那位女士是…… 格蕾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透过门上半磨砂的玻璃向外看去,凭借超乎常人的视力,她依稀辨认出了窗外那位服务生的面容。 对方似乎也知道她在看他,隔着玻璃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旋即慢慢后退,那浅金色的短发和湛蓝色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好似藏进了无尽的迷雾,这就样消失无踪了。
第116章 “你怎么还愣在这里?” 尽管在拜访前从未想过通知屋主一声,还是从阳台翻进来的,而且将自己外出用的麂皮靴子踩在别人的床单上——在集齐了那么多违背宾客礼仪的要素后,某位古代王依然能以这样泰然自若的姿态,颐指气使地对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抢占先机有多么重要吗?” 真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白马探自以为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任意妄为的性格……但结果只是磨灭了他对乌尔宁加尔的最后一丝敬畏。 现在他看待对方,就像是看待那种邻居家爱捣蛋的小男孩,在英国的社区街头屡见不鲜:玩着滑板,在破败的建筑物墙t壁上玩喷漆,说话吵闹,喜欢偷剪邻居庭院里的园艺花,故意用碎石子砸小狗逗它们生气。 唯二的解决办法是提着对方的领子去找他的父母,或者放狗咬他们的屁股——后者显然是不可能的,但等一切都结束后,前者或许会是一种不错的处理手段。 将四十二罚他站墙角面壁思过的画面重复播放了十遍后,白马探才压住了内心的怒火,重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我正在整理和这件案子有关的线索。” 乌尔宁加尔显然对他的说法抱有怀疑:“通过看电视?” “这些是当年'业火教堂案'有关的节目访谈和采访录像, 源文件在电脑上, 我只是用放映设备投映到了大屏幕上。”白马探解释道,“现在这张照片中的女性就是柏木澪。” 话音刚落,画面忽然跳到了演播室,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朝着屏幕微微一笑,他涂着很厚的发蜡,稀薄的黑发在白炽灯下油光发亮,典型的体面人的模样。除了面前那个“时事评论家”的标牌外,还有一行悬浮的白色字体表明了他的身份,一位顶尖大学毕业的社会学博士。 “是的,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评论家说,“相比佛教,基督教在国内的传播一直不算广泛,死者清山宽算是对外享有一定声誉的宗教人士,如今却闹出了这样的丑闻,很难想象日本宗教的名声会在国际上受到怎样的影响。” 主持人理解地点了点头:“确实,毕竟千光良教堂过去一直因为将宗教引导和育儿院完美结合而备受好评呢。” “更严重地说,这也许是整个民族的声誉危机。”评论家推了推眼镜,“千光良教堂和风之教堂、水之教堂、光之教堂一样,都是安藤忠雄①大师的杰作,这样珍贵的建筑被悉数焚毁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难过的事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放任一堆废墟残骸继续留在那里,人们想起的就永远是'业火教堂案',而忘记了千光良教堂曾经也是宗教艺术史上一件熠熠生辉的珍品。” “您认为政府应该出资修复千光良教堂?” “是的。”评论家颔首,“当然,也不能完全排斥民间自发性的募捐行为,但就我个人看来,修复千光良教堂是非常有必要的。'尽管这里曾经发生过错误,但教堂本身是无罪的,它还会继续给未来的孩子们提供保护和帮助',我们需要拿出这样的决心去向世界证明。” 乌尔宁加尔听了半天,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怎么都是在讲教堂的事?柏木澪在哪里?” “有时我们需要从间接信息中提取线索。”说这句话的时候,白马探不禁想起了以前——四十二也曾教导过他同样的话,如今他又将这些话教给了乌尔宁加尔——这个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四十二后代的男孩,“有时候,缺失的信息也是线索的一种。” “哈?” “如果你对这个国家的文化了解得再深一些,就会知道这是日本——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东亚地区的'性耻'文化。”白马探说,“人们并不愿意见到'性'相关的话题成为主流讨论的话题,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这也是他们不太重视儿童性教育的原因之一,哪怕很多国家其实具备推广课程的教育资源。” “奇怪的国家。”乌尔宁加尔说,“如果他们不知道性是什么,那该怎么生育后代?” “总会有其他渠道……”说着,白马探轻轻咳嗽了几声,“即使是那些会带来更多负面影响的渠道。” 当然,对于孩子们的父母而言,他们只是在学业结束后自然而然地掌握了这方面的知识,就像壁虎的幼崽在出生后没多久就知道怎么捕食一样……哪怕学校的课程里没有任何和性教育相关的内容。 但这无所谓,孩子们只要学会了,并且没有在正式结婚前搞大或者被搞大了肚子就行,至于孩子获得知识的过程,父母们并没有太多兴趣。 虽然名字是“业火教堂案”访谈节目,但实际内容和他们所期望听到的没有多少关系。录像结束后,画面自动跳转,这次乌尔宁加尔终于见到了柏木澪长大后的样子,但也比她实际涉案的时间要更早。 “这是一部有关柏木澪年幼时遭遇的纪录片。”白马探继续道,“虽然内容本身与'业火教堂案'无关,但有助我们更好地了解柏木澪这个人,几乎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原生家庭对自身成长的影响,柏木澪更是如此。事实上,她的家庭构成远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复杂得多……” 柏木澪是她的原名——更准确地说,是随母姓的原名,在继父锒铛入狱后,她就改回了自己的姓氏。直到死前,柏木澪都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知道,而是连柏木澪的母亲柏木瑠香都不知道自己是和谁生下了女儿。 和女儿一样,柏木瑠香年轻时也是一位外貌颇为靓丽的女性。由于父母离异,她过早地陷入了感情的旋涡,渴望用某个男人的爱去填补内心的空虚。 白马探一直不是很赞同这种采访受害人的纪录片,很容易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但片中对柏木澪母亲的评价倒是非常准确:如同一只迷失在花圃中的蝴蝶,靠着吸食爱情的花蜜生活下去。 “谈恋爱对我而言就像吃止痛药。”屏幕上,中年女人的目光虚浮地从镜头前滑过,尽管她画了浓妆,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仿佛从未衰老过一样,但那憔悴如枯槁般的面容还是背叛了她,“不吃药的话就会痛,如果要一直痛苦地活着,那我还不如去死。” 柏木瑠香和很多个男人交往过,但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对方提出了分手,后来她逐渐接受了这种无论如何都会被抛弃的结局,开始同时和多个男人维持关系。 除了爱情,她什么都不索求,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新的情人。当她怀上柏木澪的时候,至少有三个男人在时间上可能是柏木澪的生。而她生下女儿也并非出自突如其来的母性,只是因为当时她的一位情人有特殊的癖好,喜欢孕妇和母乳,而当他们的关系结束时,腹中的胎儿已经成长到了不能再进行流产手术的程度。 乌尔宁加尔显然不是很能接受这种事,按照白马探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了解,他似乎对“母亲”这个词抱有一种美好而天真的幻想:“如果不是出于母性,她也没必要把女儿抚养长大吧?”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屏幕中传出了访问者的询问:“据我所知,在独自抚养女儿的那段时间,您似乎没有进项,请问您怎么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呢?” 女人扯了扯嘴角,神情中有着疲惫,同时还隐隐流露出一丝羞赧的意味:“政府给的生育金和单亲家庭手当很多。” “真是够了,我对这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没有半点兴趣。”乌尔宁加尔有些恼火,“如果我是柏木澪,就会祈祷自己是母牛生的。” “很可惜,子女在出生问题上是没有选择权的。”白马探叹息一声,“至少有一件事是我们可以确定的……虽然柏木瑠香生了她,但她并不是柏木澪的母亲。 ” ××× “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再怎么忙,和朋友闲聊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妃英理的声音在窸窸窣窣的信号乱流中显得很不真实,但确实是她一贯的语气,冷静、从容,以及那持续了十多年的律师生涯所养成的强势,“听说你最近在考虑'血色油灯案'。” 四十二几乎要翻白眼了:“目暮告诉你的?” “不。”对方出乎意料地给出了否定答案,“是你的小助手。” 她沉默片刻:“……哪一个小助手?” “真是薄情的回答啊。”妃英理调侃道,“是那个英国来的小助手,白马警视总监家的公子。” “白马探?” “没错。”妃英理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我也很难向你解释,但我想他可能陷入了一点麻烦……” 四十二啧了一声:“如果他敢窃取文件当情报贩子,就直接把他扭送公安局吧,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不,是比那更古怪的事。”妃英理说,“这种古怪并不完全源自于他,更多是因为那个跟他一起来的金发男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t文学城 金发男孩——光是听到这个形容,四十二就感觉头皮发麻:“……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那孩子又干了什么?” “电话里实在很难描述清楚。”妃英理叹了口气,“还是等你看完监控录像,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吧。”
第117章 晚餐时间, 乌尔宁加尔仍在沉浸在白天留给他的余悸中。 他主动找上白马探,原本是为了去找那个叫信浓冬的家伙,用魔眼逼对方说出真相,但由于白马探迟迟不肯动身(英国佬果然都爱磨磨蹭蹭的) ,他们就这样看了一整天有关柏木澪的影像资料:看着她从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女人,从她作为柏木澪变为大岛澪,最后又变回了柏木澪,从她在照片中抱着破布娃娃时腼腆的微笑,到她站在法庭被告席上时憔悴的微笑…… “今天过得怎么样?” 缇克曼努的询问唤回了乌尔宁加尔的注意力,他看着格蕾放下刀叉,用餐巾抿了抿嘴角——动作中有着那种典型的不列颠人的做作——十分自然地在他之前开口了:“在下今天交到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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