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是,当莫德雷德挥剑时,似乎迟疑了片刻,而这短短几秒的滞涩也让贝德维尔得以退到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位置……至少没有让魔剑真像切黄油那样切断自己的脖子。 他端详对方的面庞,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口——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胸口的慈悲之心上,这件魔术礼装已经开始发挥效用,遵循“因骑士精神而拔剑者不败”的运作法则,恢复了他咽喉处的伤口。 ……对了,艾斯翠德爵士是莫德雷德的剑术老师,也是小殿下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即使在他成年后,只要提起这位女士的名字,他还是会露出老鼠见到猫似的表情。 “殿下,我正要去寻找您的母亲。”他试图打动对方,“何不跟我一起走呢?难道您不想见到猊下吗?” 听完他的话,那双尚未被污染的碧眼略微闪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这一下,犹如即将燃尽的柴薪,挣扎片刻后便熄灭了。 莫德雷德第二次挥剑时,剑刃裹挟着狂风掀起了漫天的尘暴,原本绵延起伏的山丘霎时如被刀削过一般平整,贝德维尔不得不用披风抵挡,才能勉强不被风沙迷住眼睛,然而第三剑接踵而至,差点削去他的拇指,刀刃重重击打刀柄,发出的声响似丧钟般沉闷。 和正常状态相比,莫德雷德的攻击根本称不上是剑术,只是单纯地挥动武器进行斩击,完全没有章法,躲过两到三次后,贝德维尔逐渐能够预测到对方的动作,从而进行闪躲和招架了……招架也许还是勉强了一点,有几次他手中的剑差点就被对方击飞了。 莫德雷德不断前压,贝德维尔的力量逊于他,只能不断后退,虽然对方的剑一直没有碰到他,但他的面庞还是因为飞溅的砂石而裂开了许多细碎的伤口。 当对方第十次举起魔剑时,贝德维尔因为脚底下沉的黄沙而趔趄了一下,他勉强举起长剑,然而对方只是砍了一下他的肩甲,剑尖随即沿着坚硬的金属板下滑,瞄准了他腰侧铠甲的缝隙。 贝德维尔没能挡住这一剑,魔剑从他的右腰穿进,从后背捅出。他能感觉到被污染的玛那逐渐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喉咙如灼烧般干涩,却有鲜血从唇齿间溢出…… 他居然只在对方手下走了几招就败下阵来,真是太讽刺了。 也许不该是他来到这里,如果在这里的是艾斯翠德爵士,即使莫德雷德有岛之力的加护,t她应该也能抵御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梅林选错了人,而艾斯翠德爵士也托付错了人…… “贝德维尔卿!”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贝德维尔的视线越过莫德雷德的肩头:“格蕾?!” 莫德雷德侧身躲开了落下的巨大镰刀,冰凉的剑身抽出了身体,更多鲜血从伤口中喷溅出来。 在这种程度的伤口下,疼痛也逐渐变得麻木了,只能感受到温暖不断从体内流失,贝德维尔艰难地将手伸进铠甲的裂口里,好减少一些魔力的流失。 也许是感应到了礼装持有者过低的生命力,慈悲之心焕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贝德维尔几乎可以透过伤痕累累的铠甲看到心脏发光的边缘轮廓。 “小心点,格蕾小姐。”贝德维尔提醒道,“眼前的殿下和我们记忆中的他有很大差别……” “在下明白。”格蕾慎重地点了点头,“殿下穿了一件非常难看的铠甲。” 贝德维尔差点咬到舌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格蕾小姐,殿下现在失去了理智,又有岛之力的加护,你要万分小心。” “请放轻松,贝卿。殿下的力量与猊下同源,而在下是猊下的造物,岛之力的加护对在下无效。”格蕾说,“另外,请您务必坚持住,我们现在急需一位医疗官,还有很多工作等待您去处理呢。”
第78章 当四十二出门取水时,百貌正将一群意图从窗口偷看的孩子往外轰,好似母鸡身边围拥着一群小鸡。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流浪在外无奈投靠这里的旅人的孩子,但看起来已经和这里的原住民很熟稔了,他们看向百貌的神态,也亲昵得如同在与自己年长的姐姐说话一样。 “这就是山之民。”阿拉什从她身后走来,“无论出生于何处,无论出身高贵或贫贱,人人都是彼此的亲人, 彼此的手足。” 四十二朝他微微颔首,这样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您看起来确实很喜欢这里。” “我喜欢这里的氛围。”阿拉什说,“女王陛下不喜欢这里吗?” “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个封闭、资源贫瘠的小型村落能有的最好的结果,只有安定、善良的人聚集在一起才能形成这种氛围。”四十二回答, “虽然咒腕先生和百貌小姐看起来仅凭一腔意气行事,但他们在识人方面颇有独到之处。” “是这样吗?”阿拉什摸了摸脑袋, “我还以为是看大家都很可怜,所以才收留了他们呢。” “越是艰苦的环境,越有可能消磨人们的道德底线,只要存在一个情绪容易躁动的人,那个人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就会瞬间扩散到整个群体。”四十二说, “我不喜欢将'温顺'视作人类的美德……但以眼前的情况,这里需要的是更多愿意为了集体利益而忍耐的人。” 虽然粮食的问题借由俵藤太的宝具解决了, 但山之民遭遇的困难远不止于此:长期稳定的干净水源,被毒虫啃咬导致的感染, 以及皮肤溃烂后引发的炎症和高烧, 该如何处理人们每日的生活垃圾和排泄物,防止它们长久堆积引发传染病…… 有太多问题了, 如果不谨慎管理的话,人们很容易因为负面情绪的积累而表现出攻击性。 建立在这种基础之上,咒腕和百貌都在东村能接纳的范围内尽可能收容了那些最适合的人。他们也许不是最好的那类管理者,但对人的本性有着卓越的辨识力,这也许就是阿萨辛教团在如此艰苦的生活条件下,还能让其根据地一直维持稳定的原因。 阿拉什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夸奖山之民……但这种说法多少会让人联想到白垩城的圣选呢。” “没必要将两者互相比较,否则全世界杀猪的屠夫都该变成潜在的杀人魔了。”四十二说,“根据实施方式的不同,类似体制最后达成的效果可能会天差地别。” “猊下?”藤丸立香忽然从一旁的干草垛中探出脑袋——出现得如此突兀,但又如此自然,仿佛他刚刚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难怪我刚刚去帐篷那里扑了一个空,没想到您在这里。” “您大可以用更朴实的文字形容, Master。”而不是把过程描述得像是去地洞附近捕兔子一样。 “不过既然在这里的话,就更方便了。”立香飞快抓住她的手,“猊下,格蕾小姐在探路时负伤了,还带回来了另一名伤员,她让我尽快找您过去。” “我明白了。”四十二看向阿拉什,“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拜托您去附近巡视一遍,看看有没有循着血迹跟来的入侵者。” 阿拉什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在她的要求下,伤员和病患都被安排在单独的泥砖房里,病患的数量更多一些。四十二以往一推开门就能闻到药草被研磨后散发出的苦涩味道,这一次却是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格蕾捂着腹肚蜷缩在角落,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浸成了红色,她旁边的木椅上则坐了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他的眉尾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沿着银灰色的长发淅淅沥沥地滴落,渗进肩甲的缝隙里。 “猊下?!”那名青年一见到她就露出慌张的表情,“抱、抱歉让您见到我这样失态的样子……” “请别再把时间花在说客套话上了,贝德维尔卿。”格蕾硬邦邦地打断了他,“猊下,这位就是在下出发前提到的那位医疗官,他的宝具拥有愈合和净化伤口的功能,但他的灵核运作被诅咒干扰了,请您拔除贝德维尔卿身上的诅咒,好让他顺利使用宝具。” 四十二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用魔术……?” “不,您只要触碰贝德维尔卿的身体即可。” 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疑问:“需要切实触碰到皮肤吗?”她打量了一下这位名叫贝德维尔的青年,以及他身上的铠甲,“还是隔着衣物也能拔除诅咒?” “需要触碰到皮肤,猊下。” 四十二点了点头,将目光挪回到青年身上:“需要我协助你卸下铠甲吗?” 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也许对方会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怎、怎么敢劳烦您为我做这些……我是说,怎么能让您见识到这样不堪的身体……我、我不敢这样冒犯您……” 格蕾冰冷冷地说道:“请不要再犹豫不决了,贝德维尔卿,没有时间留给您像处子一样自艾自怜,您需要得到治疗,在下也是。” “我能理解你不习惯在异性面前裸露身体的困扰。”四十二说,“但如你所见,现在事态紧急,如果你不方便行动的话,恐怕我只能自作主张,强行脱下你的铠甲了。” 贝德维尔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尽管没能讲出一句完整的话,但他还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最后,他有些扭捏地点了点头,一阵白光亮起,他的铠甲化作无数光粒消失在空气中。 和许多修习武艺的人一样,他的身体修长而结实,布满了伤疤,有一道黑紫色的裂口从他的肋下一直衍生到胯骨,与他后腰的伤痕对称,是贯穿伤。 “我应该触碰他的伤口吗?”四十二说,“还是只需要触碰伤口附近的皮肤?” “伤口。”这次回答的是贝德维尔,也许是情绪已经过了临界值,他看起来反而比之前更冷静了,“不必担心,慈悲之心已经锁住了我的血液,使其不会再外流。” 四十二遵照他的话,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伤口——非常奇妙,从露出的切面来看,这道伤口还很新鲜,那种暗色也并非血迹干涸后形成的痂,而是血液本身被污染后显现出来的。诅咒拔除后,伤口就恢复成了血红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大概是因为皮肉生长时的痒痛,四十二感觉他的小腹肌肉不自然地紧缩,并且轻微地痉挛起来。同时,贝德维尔的心脏发出了明亮的白光,几乎照亮了半个房间——这不是一种修辞手法,四十二甚至能隔着皮肤看到那颗心脏的轮廓,而这似乎是他能够快速愈合的原因。 伤口愈合后,贝德维尔飞快地穿回了铠甲,脸颊晕红,有些羞赧地(就像格蕾之前形容得那样,如处子一般)捏着自己的披风,嚅嗫道:“感谢您的宽厚……虽然这不能称之t为什么荣耀,但我还是将今日铭记于心……” “我无意强行干涉你的记忆,贝德维尔卿。”四十二说,“但格蕾还在等待卿的治疗,请看看她上翻的眼珠,她已经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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