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我上一次遭遇这种欺诈,还是勒卡雷骗我说英国公务员写的报告一点也不繁琐。”如果这世上真有因果循环的法则,那么提早谢顶无疑就是对这位老绅士玩弄话术的最大报应,“当然,后者更加可恶,但是前者也不惶多让。” “欺诈?” “几千年前,当我决定向卢伽尔上呈建造哀悼之塔的提案时,已经了解过了一些最基础的常识。比方说,我知道科学和魔法本身是互不兼容的两种存在。”她说,“诚然,我不喜欢魔法——或者魔术,随你们怎么称呼它——总之,我认为那是一种唯心主义的东西,有违这个客观存在的物理世界,但既然它能被长久地传承下来,并且让诸多魔术师都为之向往,就必须承认它确实有存在的理由。” 马修愣住了:“虽然知道您的魔术造诣是在摩根勒菲时代才抵达巅峰,但在此之前,您难道没有对魔术有过任何修习吗?” “至少在作为缇克曼努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学习魔术的才能。”四十二回答,“姑且可以把这当作是我对魔术的初次探索吧……毕竟,'探寻未知'就像是人类这个种族的春/药,足以唤醒任何一具垂老身体里残余的热情。” 不同于一般的魔术师,她并不认为魔术凌驾于现代科技之上,但在正式钻研这项新课题之前,她依然对魔术抱有一定的期待。 也许现代科技的瓶颈可以通过对魔术的部分借鉴得到突破?甚至——如果愿意做一些大胆的假设,摘下那层笼罩在“神秘”身上的薄纱,或许玛那也是某种可以被人类利用的新型能源呢?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但至少目前看来,人类并不能用这种方法去探寻魔术的本质。”或者说,魔术是一项不该被探寻本质的技术。如果说科学的进步源于人类对未知的不断探索,魔术则是源自于未知本身。 思绪至此,她不免叹息一声,之前那些一厢情愿的期待和对未知的天然狂热,也一并随着这声低叹从身体里流走了:“这三天里,我不断地为了理解一项未知,而试图去理解另一项用以解释它的未知,如此往复,有时甚至还要反过来用科学去解释它的原理……倒不是说我没有经历过更糟糕的夜晚,但其中的过程真是令人煎熬。” “在下明白您的意思。”格蕾极为体贴地说道,“您曾经说过,研究魔术就像在厕所里用餐,尽管不会因此而毙命,但正常人是不太会钟爱这种体验的。 ” 藤丸立香小声对马修说道:“这算不算是最早的英式幽默?” 马修也小声回答:“我想是的,前辈。” 这一次的埃及之旅,格蕾是唯一能随女王出行的使者——尽管乌尔宁加尔极力反对,但四十二实在难以想象(任何)一位乌鲁克王前往其他国家而不引发战争的可能性,于是她将对方打发……咳,派去了圣都骑士活跃的范围,为阿萨辛教团的物资运送打掩护。 此时正值中午,整个沙漠都弥漫着一股烧锅炉似的焦苦,越野车的后座上原本插了一束孩子们采来的野花,也被太阳烤干成了灰褐色,散发出萎谢的气息。 察觉到了气氛的沉默,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比起我的事……其实我对你们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听达芬奇女士说,这已经是你们解决的第六个特异点了。” “是的。”立香似乎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说起这个,其实我们在之前的特异点也见过莫德雷德先生呢。” “不过那时候的莫德雷德先生看起来还很正常。”马修补充道,“也许是因为以少年的姿态现身,是一位性格豪爽又有点孩子气的人呢,真是叫人意外。” “相比陛下和猊下,莫德雷德殿下身上确实有一种天然的反叛精神。”格蕾似乎短暂地陷入了回忆,尽管如此,她依然把车驾驶得很稳,“但这也导致殿下很晚才变得成熟起来……相比继承王位,也许殿下会更想当一名无拘无束的游侠吧。” “莫德雷德先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不想让老妈失望的话,我早就骑着马出去流浪了,去他妈的御前会议'什么的……”马修顿了一下,“啊!那、那个……我只是叙述了莫德雷德先生的原话!” “无妨。”就是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微妙的怀疑,原本以为乌尔宁加尔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是源自吉尔伽美什……难道其实是她的错吗? “为了锻炼殿下与普通百姓共情的能力,猊下确实让殿下在市井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格蕾理解地点了点头,“虽然事后看来,这段经历是对殿下心性最重要的一次磨炼……但也让殿下沾染上了一些不必要的恶习,礼仪方面尤甚。”她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御前会议经常暗示您与陛下再生一个孩子,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从历史的结果来看,莫德雷德先生也算是一位成功的君王吧?”藤丸立香说,“为什么会忽然变成那副样子呢?如果是亚瑟王为了扩张势力而特意把他变成了那样,那可真是一位可怕的父亲啊……” 格蕾生硬地打断了他:“陛下不会那么做的。” “抱歉,我只是……”立香咽了口唾沫道,“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 “在下明白。”格蕾回答,“不管怎么说,如果莫德雷德殿下能恢复正常,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唯有那个会大声怒骂,也会放声大笑的叛逆骑士,才是大家记忆中的殿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滚烫的空气渐渐孕育出了一丝躁动,热风已经足以掀起沙尘,但沙砾飞溅时还不至于让皮肤感到刺痛——显然,他们已经抵达了尼托克丽丝的结界边缘。 “进入埃及的阵地范围后,迦勒底这边就不能再维持通讯了。”达芬奇说,“如果遭遇了危险,就只能拜托女王陛下和辅佐官小姐了,马修也记得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不要把我默认为大家的累赘啦,达芬奇亲……”立香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话说回来,感觉好久没在听到医生的声音了,不会又在偷懒吃草莓蛋糕吧?” 闻言,达芬奇发出了一阵戏谑的笑声:“没办法,你就当他迟到的青春期突然来临了吧。” 进入结界后,空气中的玛那浓度骤然提升,越野车两侧的卢恩符文迸发出刺目的亮光,但也仅仅是用于抵挡尘暴伤害,无法在结界中识别方向。 四十二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据说这是她的宝具,但她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也还没有找到正确使用它的方法。 但要应对眼前的情况,一把不完整的宝具就足够了。 无数条漆金色的古老文字从黑色的权杖上流过,汇聚到了杖顶,蜷曲的渡鸦羽毛如花瓣般舒展、绽放,露出了权杖顶端的蓝色宝石,在昏暗的沙尘暴中焕发出柔和的光芒。 荒漠的愤怒逐渐平息t ,空气中的躁意也一并驱逐。虽然气候依然炎热,但拂面而过的风已经不再夹杂着焦苦的气味,天空也变回了澄澈的浅蓝。 “居然如此轻易就……尼托小姐应该还有阵地建造和本土加成才对,这就是妖精女王的力量吗?”马修喃喃道,“不过,为什么不在埃及外缘时就解除结界呢? ” “这和是否是妖精无关——客观地说,和我的魔力高低也无关。”四十二对此不置可否,“一个纯粹的力学问题罢了,听说过鲁珀特之泪吗?” 马修愣了一下:“鲁珀特之泪?” “我知道!”藤丸立香举起了手,“是把熔化的玻璃滴进冰水后形成的那种眼泪状玻璃吧?有段时间在女生里很流行呢。” “不错。”她以一种课堂上老师对好学生特有的温和目光,朝他微微颔首,“知道这种泪状玻璃有什么特性吗?” “知道!”他把手举得更高了,“鲁珀特之泪的头部硬度很强,但只要在尾巴上稍稍用点力,整颗玻璃都会碎成粉末。” “你说得没错。”她以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说道,“解除结界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是用更强的外力去摧毁压应力最强的表面,而是使其内部产生裂纹,从而使整个结界的受力结构都失去平衡。在固体力学中有一个单独的分支,叫作断裂力学……” “呃,那个……猊下啊……”藤丸立香这次没有举起手,只是干巴巴地说道,“其实我还在读高中呢。” “那很好。”出于一种长辈对待晚辈的关怀,她温柔地拍了拍他肩膀,“希望这件事能告诉你,以后要好好学习数学。”
第85章 “何等无礼的人, 竟擅自闯入太阳王的领地!我,天空神荷鲁斯的化身尼托克丽丝,绝不会允许有人如此枉顾法老的威严, 就以你们的性命作为这份无礼的惩罚!” 四十二眯起眼睛, 仰视天幕中尼托克丽丝用魔术制造出的巨大投影。 虽然影像不甚清晰,但她依稀辨认出了属于女人的轮廓,暗色的皮肤和两只如胡狼般细长的耳朵——古埃及崇拜的神祗大多有动物的特征,这种和死神阿努比斯肖似的外貌,是尼托克丽丝作为现人神,掌握着一部分冥府权能的证明。 上一次她如此仰望天幕中的庞然暗影,还是在天之公牛摧毁库拉巴的时候。尽管两者有着诸多差异,但这熟悉的感觉还是唤醒了她体内的某种冲动,某种……想要将其摧毁的杀意。 “您面前这位高贵的女士名为摩根勒菲,不列颠的女王,妖精之血的继承人,不焚之女,至高王座的共治者。”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格蕾主动开口, “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会见您,第六王朝的法老,尼托克丽丝阁下。” “摩根勒菲?那不就是骑士王的姐姐兼妻子吗?!”尼托克丽丝发出了不体面的尖叫——以至于之前试图塑造出的庄严形象悉数碎成了齑粉,但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反倒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那样,有些娇憨地咕哝起来了, “身为圣都之人,居然敢擅自闯入埃及的国土……不过他国的统治者亲自拜访,不回以招待似乎也有失礼节,是不是应该先报告奥兹曼迪亚斯大人呢……?” 藤丸立香朝她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啊,尼托小姐。” “啊,这不是卖珍奇货物的戏法师和外表乖巧但说话意外很刻薄的小姑娘吗?”尼托克丽丝语气轻快地同他们打了招呼,“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和不列颠的女王同一天拜访,看来一切都是贝斯神①的旨意,今日的埃及注定要用音乐和歌舞招待异国的来客。” “尼托小姐好像把我们当成了毫无关系的两批人呢……”立香懵了一会儿,“正常人会这么想吗?” “前辈,我认为正常人是不会这么想的,但我们不该轻易地将尼托小姐代入正常人的视角。” 格蕾脸上也不免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埃及的女王……似乎是一位有点脱线的女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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