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他教的老子完全会嘛,全都学过的诶。” 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擦过她的耳朵,像是在不自知地撒娇,这让她受用非常。 暄又强调了一句:“那你可以学别的东西,但是不能上课打电话。” 后来暄就要了他的课表,再没在白天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总是没接到,总是事后才给她回拨电话,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瞒着她干什么大事情。 暄问了,五条悟用满不在乎地语气说:“跟杰一起出任务啦,嘛,区区一级任务又有什么关系——” 她每一次问,他每一次都告诉她,在出任务啊,或者是,在跟杰出任务啊。 暄担心他的平安与健康,和夜蛾正道打了足足四个小时的电话来聊“五条悟任务过量问题”,聊得这位校长汗流浃背,连连抱歉,但话语之下的意思是,这是高层做出的决定,他会为他的学生尽量争取少一些任务的,但多的干涉不了。 暄也没打算继续为难这位其实还蛮为学生考虑的、五条悟口中爱戳羊毛毡的老师。 她越来越在意那个叫“杰”的孩子。 因为五条悟跟她说过,这是他唯一的挚友。 才刚入学没两个月就是挚友了吗?她当时这样想着,没太留意。 但很快她就发觉,在他们有限的通话时间中,五条悟告诉她发生在高专内的事,99%都和这个“杰”有关。 “嘿,暄,老子跟你说,杰这家伙简直就是宝可梦收集大使嘛,天天□□灵球。” “暄,上次忘记跟你说了,杰这家伙真的是,居然喜欢吃荞麦面呐!老子真不敢想象有人居然喜欢吃荞麦面——上次往他汤里到了一勺白糖——老子也是好心嘛,他平时吃的精灵球都是一股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味,加点糖才能中和一下啊,居然还翻脸跟老子打了一顿架……” “暄~今天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好多蝇头,杰这家伙老是叨叨念念强者要保护弱者,老子就说,暄说过正论是世界上最冠冕堂皇的束缚——谁说强者就一定要为这份力量负责嘛,他就生气了。不过,请了他一碗荞麦面就和好了。真稀奇呐这种感觉,老子居然也有跟除了你之外的人道歉的时候。” “我和杰,我们是最强的!” 杰、杰、杰。 暄挂掉电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她现在似乎体会到了,当时五条悟看到她和小兰园子谈笑风生时是什么感觉了。 她明明知道不对,可她就是嫉妒。 这种嫉妒不仅是因为五条悟的世界里除了她又多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还因为夏油杰的位置是她无法够着的。 他在“挚友”这个身份上,在五条悟心中占据独一份的位置,而暄永远无法给五条悟真正意义上的友情。 夏油杰做到了暄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五条悟打败了暄,可五条悟目前和夏油杰是平手。 也就是说,对他来说,夏油杰才是跟他并肩的人。 这种嫉妒蔓生之感究竟有谁能懂。 少年才最懂少年。 她由衷地为她的小朋友找到这样一个关系紧密的挚友而高兴,因为他现在听上去比以前不爱说出心里话的模样活泼多了,语气也越来越嚣张,夜蛾正道的投诉电话和拆楼补偿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往她这边打,言语之中全都是头痛。 他拥有这样热烈、美好、灿烂的青春。 而她年华已逝,岁月凋敝。 她跟他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隔着性别上的差异,隔着年龄,隔着一切一切。 她注定无法在他身边停留更久,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更远更好更明亮的地方一路狂奔,身边陪伴着友人,而不需要这个已经被他打败的“前辈”。 他真的从心底把自己认可为亲人了吗? 怎么觉得即便每天都会打电话,心与心的距离还是隔得那么远。 少年人的世界有无限风光,满满当当的新鲜事物目不暇接。 他哪有空回头看。 哪有空。 暄又想喝酒,又想抽烟,听五条悟讲,他的同期家入硝子就是酒豪,跟她一定能成为烟友。 你看,连这样的爱好也不是只自己一人拥有。暄吩咐五条家的人再买点烟和酒,结果五条家的人毕恭毕敬说要请示家主大人,他同意了才给买。暄当然没允许此事发生。 要是告诉五条悟的话,还不如向他要储酒储烟的那扇门的钥匙。 在又一次电话的打来的时候,暄正躺在屋顶,注视着寂寂星河,在描摹这偌大的夜空哪一处的颜色和五条悟瞳色最相近,在果不其然的从头到尾的“杰”这个人结束之后,暄突然开口:“小悟。” 电话这头的五条悟立刻屏息凝神,把盘着的双腿放下来,不自觉地攥住了真皮沙发,听着自己心口扑通扑通发着思念的酸淌着思念的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嗯,暄。” 他这一声听上去莫名害羞,以至于整个房间内的高专各人都朝他看来。 夏油杰扶额,压低了嗓音小声抱怨:“……悟这家伙,根本就不会追求女孩子吧,哪有跟她打电话的时候还张口闭口拿我们的事情当话题开头的啊。” 家入硝子叼着根烟,没点:“准确地说,只有夏油你一个人。” 庵歌姬用高度鄙夷的目光往五条悟的方向瞥了好几眼,目露嫌弃:“居然觊觎从小把自己带到大的姐姐,真的是——人渣!” 坐在她身边的冥冥笑眯眯地没说话,心中盘算着做恋爱军师能从五条悟身上捞到多少笔。 是的,由于五条悟完全藏不住少年心事,一开始只是讲给夏油杰听,夏油杰表示送礼物喜好什么的他没经验应该找女性咨询一下,家入硝子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只爱烟喝酒。 这家伙就面色臭臭的,说,老子最讨厌她酗酒抽烟,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结果这一堆话被耳力很不错的、路过的庵歌姬和冥冥听到了,庵歌姬当下不小心把心里话喊出了声“谁会喜欢这个人渣啊”,结果就见到五条悟眼一眯,把两人抓过来也当军师了。 好几次打电话前他都强迫所有人必须都在一起聚着,听听他和暄的对话有什么问题,他要从哪里追求。 结果停下来就是五条悟这家伙张口闭口全都是夏油杰,而那位叫“暄”的女士明显只是把他当弟弟看。 不过庵歌姬才没打算提醒他这么多,只是在内心祈祷着,希望五条悟孤独终老,这样世界上又少了一位可爱的女性被他霍霍终身。 “嗯,暄想说什么?”五条悟的耳尖太烫了,他隔着手机能听到那一段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心情像是泡腾片刷啦一下跌入水,呲呲拉拉冒出了好多小气泡,炸开了许多小烟花。 “我说……”暄的声音轻轻地,像对着日光会折射出绚丽色泽的玻璃糖纸,像打开可乐时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滋滋的气泡,总能让他轻易联想到“幸福”这个词汇,“我说,小悟,今年修行月,把你的同学们邀请来月雫山吧。我们也好好见一面,嗯?” / 于是在一月后,槿花开得正盛的日子里,在五条悟的带领下,高专众人挑了一个休息的日子进了月雫山的结界。 从五条悟的手刚碰到结界的时候暄就感知到了,然后一路山他们身边都萦绕着蝴蝶。 是沉默的注视,也是安静的守护。 女孩子们惊奇地望着瀑布一串串的水珠迸溅变成一只只蝴蝶,大片大片的草地上不讲规律地长满了五彩斑斓大大小小的世界各地的品种蘑菇,时不时有兔子蹦过,走过树下时甚至有松鼠手滑没捧住松果,正正好砸在了夏油杰头上。 暄的眼睛无处不在。 她在忖度在打量在严苛地审视挑剔夏油杰。 她看到他被砸到后第一反应是茫然,随后还是温温柔柔笑眯眯,就是一不留神被身边抄着口袋的五条悟一胳膊肘用力撞到,脸上的表情才没绷住。 少年们干脆利索地动手,五条悟思考了半晌还是放弃了挣扎被夏油杰按在地上打,大声嚷嚷这是暄用咒力维持的禁止斗殴禁止斗殴,然后被揍得嗷嗷叫。 庵歌姬在旁边抱着家入硝子冷笑,说,那怎么没见得你平时在学校里也顾忌着公共财产不能破坏呢,活该,人渣。 “人渣”二字一出口,蝴蝶的视线从夏油杰身上转到了庵歌姬身上。 精密判断、精密判断。 暄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究竟对她的小悟带不带恶意,即便她相信小悟选择带来的肯定还算是交好的同学,但她就是不放心。 蝴蝶绕着庵歌姬的周身翩跹起舞,她目露怔然,隐隐有欣喜:“好漂亮的蝴蝶——” “那是暄的眼睛啦,歌姬。”五条悟笑嘻嘻地从地上坐起来,“这说明暄在审视你,看你是不是对我有危险呐。” 他支起身子走到庵歌姬的面前,毫无距离感地凑近:“完全、完全挣脱不了暄的桎梏嘛——你超弱诶,歌姬。” 庵歌姬额头上冒出了井号,表情变得极度不爽,握紧拳头:“那我也要向暄小姐揭穿你恶劣的人渣本性!” 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的暄怔怔地发呆。 这一刻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 大脑混沌不堪,所有情绪纷繁复杂,她有两分钟什么都没想,耳边还不断有少男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一路撞入耳膜。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离他们好远。 他们是年轻的、鲜活的、笑闹的、有共同话题的,他们在往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飞驰,他们在成长。 她是疲惫的、孤寂的、阴暗的,仿佛长在墙角的幽绿苔藓,她在往衰老和死亡飞驰,她早就过了青春的年纪。 耳边传来他们谈论夏日祭的声音,说捞金鱼说吃苹果糖说烟火大会说义理巧克力,说上次那个咒灵丑陋无比,说百货大厦侧面挂下的巨大海报里的明星多风情万种笑容甜蜜。 她一个、一个、一个都插不上嘴。 就算上网也查不到那么多信息,就算看到照片里视频里的模样也未曾亲眼见过,二者天壤之别。 暄忽然觉得让他们一起来自己这里是个多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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