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恨她太过弱小。 替五条悟开车的正是方才为首的人,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五条悟一眼,却被对方面上的阴沉吓到了。 他看着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做出“开快点”的口型,一咬牙油门踩到底开始飙车。 五条悟神色晦暗:“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的。” 而他察觉到她还是沉浸在那种无边的自责之中。 他在冥冥之中似乎发觉了,暄并不只是因为这一次而在痛苦,这次生死危机只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应该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为他疼痛了,为他的从前、现在,乃至他自己也能预料到的一部分未来。 那边深呼吸一声,一切的声音都断了,犹如被骤然扯断的风筝线。 她似乎是彻底压制住了汹涌的情感,理智最终占据上风,勉强冷静下来了。 而五条悟不敢确定,暄究竟是真的冷静下来,还是把痛苦压到心底更深的一隅了。 “我没事了。”暄说,“先挂断了。” 她摁下了挂断键。 暄坐在梳妆台前,擦掉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静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只是因为出了月雫山一次,镜子里的女人眼角便出现了不少的细纹,连眼眸都不复往日的清透,而一双本来只有薄薄的茧的手不复光滑,被镂刻下岁月的纹路。 躯体的时间加速流动,这是不可逆的。 脊背上的咒力纹路被五条悟的咒力压制住了痛感,前半身的纹路却蔓生得肆意。 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剩下的那些杂碎……就由我来吧。” 暄把手贴在镜面上,用力地抹了抹镜面上女人的眼角,对自己这样说。
第50章 槿花一朝·35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 庭院里一派阒寂无声。 没有人在等他。 有风拂过,门口悬挂着的经年的风铃发出已然悄无声息变化的声音,他一瞬间回头, 脑海里掠过很多年前, 她这样笑着时说的话: “……风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就会下意识觉得小悟你还在, 我就好像不是一个人了。” 喉口发紧,他抬腿便迈向宅内。 客厅内,她抱着五条猫猫的玩偶, 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发呆。 五条悟第一眼看到的, 就是她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只是看上去并不像从前那般柔软。 她怀中的五条猫猫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直没什么损毁变旧的痕迹,和最初他赠送出去时的几乎是别无不同,足以见得主人有多爱惜。 而他这时才恍然发觉,五条猫猫和他的联系已经太过微弱了, 差不多没有共感的功效了。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开口时莫名有些艰涩:“……我回来了。” 暄抬起手轻轻地贴在他的面颊上,指骨一寸寸地抚摩过线条流畅的下颌, 色泽浅淡却还算润泽的唇, 高挺如旧的鼻梁, 再是眼尾, 眉毛,眉心,耐心细致得仿佛眼盲者用指尖阅读盲文书, 仔仔细细扫过每一处。 然后她轻轻地拨开他柔软的发丝,看到了掩盖在白发之下的疤痕。 这猝不及防的一眼让她瞳孔骤缩, 耳边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浸泡在水底时听到的那样失真变调又模糊。 眼前在发黑,暄急促地喘息着,痛感袭来,每一寸骨骼和肌理都在剧烈作痛。 恍惚间似乎是听到他焦急地喊她的名字,发冷的手被一片温暖握住,整个人似乎是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但这一切的感觉都变得太模糊了,她索求更多。 “暄,我在这里,看着我。”五条悟捧着她的脸,望着她失焦的视线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心越来越沉。 她终于从溺水窒息的痛苦感中出来了,伏在他胸口缓慢地喘着气,然后继续抬手,从他的脖颈开始,继续往下检查。 手掌一寸寸触碰,一截截摩挲,往下摸到高专.制服的时候毫不犹豫把扣子解开,半强制地将高专.制服外套脱掉,隔着衬衣感知到一片肌理分明的胸肌。 她怕他冷,所以又把制服外套披在他肩上,只是专注地解开他的衬衣扣子。 微冷的空气袭入,她冰凉的五指也滑进领口与衣襟,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摁住了暄的手。 “腿上和腰腹都有疤,很淡。”他径直交代了,“已经不疼了。” 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然而极力忍耐着,只是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权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我很疼。”她握住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心口,左眼滑下一滴泪,“感觉到了吗,它很疼。” 没有等到五条悟回答,暄就兀自说道:“悟现在已经变成最强了吧,应该已经领略到万物了呢。” 五条悟怔然。 “世间这一切对你来说还重要吗?”暄问,“你应该察觉到了,一切的情感都稀疏了。” 五条悟没来得及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就听到她说:“因为我觉得悟现在还在世界之外,离我很远,可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和真实想法,你只是因为突破而发生了改变。我想把你拉回来,一直在我的身边。” “做吧。”暄抬手摁在他的胸口,借着他对她并不设防,用力地把他摁在沙发上,“悟,回到我的身边。” 她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指尖在空气之中虚虚一点,四周顿时昏昧一片,几乎没有光亮。 “等等。”他说,“暄确定要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吗?” 他在这时候才显露出一点属于初学者的迟疑和赧然,那种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在缓慢消弭:“……看不见的话,会弄伤你的。” “没关系。”她的声音在漆色之中轻得仿佛断掉的一根蛛丝,“悟的六眼能看到咒力的吧?你能感受到我就行了。我会找对的。” “但是那些东西还没准备——”他想要直起身,却被暄突如其来往后挪了两寸坐下的动作惊到了,登时没再继续,呼吸声都开始变重,“我不想让你不舒服。” “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之间不存在意外——我想要你直接进.来。”暄轻轻地道,“我会让你舒服的,这本来就是年长一方需要做到的,不是吗。” 没等他回答,她垂首吻住了他。 大抵是太喜欢了,喜欢到觉得一切都像是妄想,所以爱意化作成串清透而黏腻的露水,足够潮湿,仿佛连绵倾覆的阴雨,黏着在峰峦的表面。 尺.寸不匹配,她对他而言太娇小了。 连这时的不相配都会让她低声地哭,不断地、没有安全感地问,是不是他们本来就不够相称,她是不是在染指明月。 只有这时她才会脆弱地暴露所有的不安和心底话。 他粗暴地吻掉她的泪珠,很用力地问,说,才不是,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对方,没有人,他爱她。 撕扯的痛.吟,她低低地啜泣,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心口,仿佛一场淋漓的热雨,凿得他一颗心软烂发酸,只能揽住她的腰用力地扣进自己的怀里。 如此灼烫的爱意。 每一次潮汐的起伏他都会感觉到颈窝处的眼泪又多了几滴,圆润的珠玉迸溅,和头发纠缠在一起,湿漉酥麻又不断地作痒;每一次日出日落的绵亘他都会感觉到她在咬他的肩膀,可是只像小猫一样用牙冠轻轻蹭过,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碰。 他清楚地知道,因为她在舍不得。 她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所以在这种时候也极力忍耐着自己的占有欲和霸道,压抑着自己一切索爱和独占的本能。 “我知道悟很怕疼的,”汗津津时,他听到对方的喟叹,同梦的呓语无异,“一直开着无下限,不轻易受到伤害,所以无下限解除后,你非常、非常疼。” 他的手掌被她握住,置于柔软的峰峦中一方跃动的山涧,心脏在鼓噪作痛,她还在说:“我知道的,悟太疼了,只是很会忍痛……我好讨厌他们,他们只关心你是不是赢了,是不是变成了最强……可是没有人问你到底有多痛……我多想那时就在你的身边……” “只要暄在意就够了。”他不断地吻掉她淌落的泪水,心中波澜起伏,“暄真了解我啊……” 后知后觉的、少量的委屈在此时慢慢地涌流。 到底是人不是神,他也会疼,他也会痛苦,他也会委屈。那些该有的情绪并不会少。 可是在见到暄之前,这些感觉都被突破的愉悦遮蔽了,忽略了,压在心底了。 而只有她,带着他将这些积攒的痛苦慢慢地释放,不至积压于心底。 五条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这么无条件的爱他,如此爱。这样的爱炽热到过分了。他简直想象不出来有谁能比她更爱他。 第一次过去后,他感觉到她脱力了,干脆反客为主。 他感觉到她又咬住食指压抑自己的痛.吟,便把自己的五指探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喊出来。” 她的泣音在黑暗之中如此明显:“不要……” “喊出来。”五条悟说,“说,‘你是我的’,喊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我是悟的。悟……”她喃喃。 “不,你要说‘五条悟’是你的。”他胳膊肘屈着抵在沙发面上,而手指正强势地扳着她的下颌,“大声一点。” 她没吭声。 “说。”他的语气里充盈着不容置疑。 暄张了张口,嗓音却断在喉间,良久没有吐出来,只是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说呢。”五条悟有些焦躁,动作更加用力。 她吞咽下一声尖叫,这才发着颤流着泪问:“真的会是我的吗?……真的会是吗?” 他朦朦胧胧地似乎抓住了某种线索,然而只是一瞬间,线索便从指尖溜走。 他几乎是在逼问:“暄到底在不安什么,明明我们以及结婚了,我不会爱上别的人,我很快就会一直在你身边……暄到底在不安什么啊?——多信任我一点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五条悟挫败地吻住她,几乎是在撕咬。 肩膀在发抖,她的尖叫声融化在这个吻里。 她第二次攀至巅峰了。 “说吧,求你了。”他低声地说,仿佛在撒娇,声音性.感到犯规,“哄我也行,暄说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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