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选都是错误的。 这就是人性啊,她早就体会过了。 漏壶望着神色淡漠且笃定的冬月暄,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如果我说,只需要用你一半朋友的死亡,来换取这些人的死亡呢?” 人群顿了一下,登时开始沸腾起来。 他们的目光扫过天平右侧的人类,像是在评估他们的价值。 他们七嘴八舌: “把跟你关系差的交换出去吧?” “把那群人中无所事事的交出去啊!反正活着只是浪费资源而已。” “把年纪大的踢掉,年轻人更有价值吧?” “……” 右侧的人群错愕不已,又隐隐心寒。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几乎是第一次直面庞大人群中如此鲜明的恶意,如洪水裹挟,她们都呼吸不过来。工藤新一面沉如水,却紧紧握住了毛利兰的手。毛利小五郎听到那个“年纪大先死”论简直要气炸了,却因为眼前这个明显颠覆认知的怪物而不敢轻举妄动。 降谷零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其实在以前的职业生涯中,面临过无数次这样的恶意。 但还是第一次,自己也成为“砝码”的一员。 贝尔摩德冷冷地哼笑一声。 虽然眼前的情况超出了她的认知,但她此前也对咒术师略有耳闻,即便到了这种境地,她也并不非常慌张,只是觉得太荒谬可笑。 小慎扯住冬月暄的衣摆——不知道是不是这特级咒灵有意为之,她没有被作为交换物。 但为什么她不是交换物之一? “我不换。”冬月暄没有看任何人的神情,冷淡至极地说。 机械表上才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她还要等六分钟左右。 六分钟等到的,会是永久的心死,还是眼前的希望呢? 人群继续谩骂,另一侧的铃木园子忽然哭泣起来,对着冬月暄喊道:“如果实在要死的话,请用我的命让小兰活下去吧!阿真也不在这里,小兰、小兰得和工藤一起的。” 毛利兰在旁边大声制止:“园子!我才不要你这么做!我们要一起活下来!” 漏壶看着决心丝毫不改的冬月暄,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估量。 他的手指冒出烈焰,灼热的高温连冬月暄都能感觉得到。这一簇火烧下去,说不定连灰都看不见,彻底弥散。 尖叫声、哭喊声、咆哮声中,漏壶又粗暴地在空中一扯,降谷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那他呢。”漏壶说,“让他一个人死,其余所有人好好活下来,如何?” 贝尔摩德立刻说:“我同意!” 少废话了,赶紧把她放了,牺牲一个波本她大不了回去说发现波本是卧底就ok…… 酒厂人员都是塑料情谊。 “我不同意。”冬月暄这一次飞快地说道,无视了所有谩骂她的话。 降谷零对她来说意义不同。 她也知道降谷零的真实身份是公安,她不希望他在黑衣组织卧底那么多年、为深爱的国家牺牲至此之后,还要直面他保护的人群对他本人带来的恶意。 所以她抢先揽过一切的话,尽管“你就偏袒你的小情人”“你个贱人”这种话纷纷窜入耳中,然而她面不改色。 降谷零自然就在最短的时间内理解了冬月暄的意图。 他几乎要叹气了。为她的温柔。 事实上,如果他被人群辱骂的话,恐怕难受归难受,但并不会信念动摇。因为他已经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此处,他相信保护的人之中总会有人充满善意。 “所有的方案都不同意?”漏壶把降谷零丢回去,古怪地笑了一下,又看似随手地从左侧的人群中抓了一个人出来,“既然朋友不同意,那陌生人总行了吧?这家伙可是有着顶级财团继承权,却只知道吃喝玩乐嫖赌毒的渣滓啊,死了他一个,换取所有人活下来,不是很正确的选择吗?” “这群冒牌人类的丑恶作态,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这真是令人作呕的丑态,只有我这样的人类,才活在真实之中。”漏壶把人提高了一些,高声说。 被拎出来的人被吓坏了。 他本能地用哀求的目光去望冬月暄——他刚刚也骂过冬月暄去死。可转眼间,生杀之权重新回到了冬月暄的手上。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杀人游戏中,什么也不是。 财富,地位,名利。 在此刻什么都不是。 他自己平时都用脚底看人,今天才体会到被另一个人审判着、用脚底看的滋味。 最后五十秒。 冬月暄沉默着倒数,心一点点跌入谷底,然后说:“我不同意。我要是答应了,老师会不开心的。” 大概是生命中的最后几十秒——又或许特级咒灵并不想杀她,但无论如何今天都是注定要流血的,所以她非常坦然无惧。 “哈,你害怕五条悟会伤心?”漏壶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他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伤心的——但是要是死了那么多人,大概会吧。” 最后十秒,冬月暄突然说:“算了。” 她的手缓缓抬起,已经想好了最终祓除这只特级咒灵她要兑换的东西—— “轰!” 一记泛着红光的[赫]立时撕裂开了血腥味混着海腥味的空气。 [帐]被强行破开。 漏壶的独眼中,瞳孔猛地一缩,急速地避开了这一记毫不留情的攻击。 小慎大声喊:“爸爸!” 五条悟回过头笑了一下:“啊,不要紧不要紧,小慎等等哦,等爸爸祓除完毕以后再来跟你聊天哦。” 他勾起眼罩,天空延展色的眼瞳和冬月暄完全对上。 手上还在密集地释放[赫],把漏壶打得连番躲避,然而视线却凝在她这边几秒:“没来迟吧?” 冬月暄喉间一哽,泪意和别样的情绪在心口流动:“9:59,差一秒就要迟了。” 她像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一般,用力地攥了攥手心:“……你居然会来。你居然真的来了。” “是哦,真的来了。”他语调轻快到甚至有些谐谑,“先把这个脏东西解决掉哦——” 愤怒的火山头瞬间爆发。空气中都变成火海般炙热的局面。 被挟持的人群因为漏壶的自顾不暇而纷纷摔下来,原先能看清咒灵的能力消散,他们只能看到五条悟在空中。 每个人神情晦涩难辨,几乎不敢去看冬月暄的眼睛,沉默着往建筑物内部逃去。 这个时候仿佛又捡回良知了,所以对自己的行为格外羞耻。 只有在意冬月暄的人,才纷纷跑到了她的身边,神情之中满是关切。 冬月暄坐下来,手指在掌心叩了叩,黄铜天平上,她付了部分代价,让在场所有不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忘却了这部分的回忆,包括贝尔摩德。 “会很伤心吗,被人谩骂。”降谷零微微喘着气,问。 “这话应该反过来问你吧?”冬月暄的眼神凝聚在空中。 五条悟和漏壶的打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她又一次深深、深深意识到了这天堑般的沟壑与差距。 如果继续担任咒术师,是否终其一生都无法和他并肩? “我不会的。”降谷零说,“我爱着这个国家。” “Zero。”冬月暄倏尔喊了一声,“你要爱具体的人。爱着这个国家是最崇高的信念,但你要用具体的人去维系。否则,当你的国家做出了和你意志相悖的举措时,你会觉得被颠覆的。” “突然开始说教了。”降谷零干脆和她一样,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血腥味还在空气中飘荡。 “因为曾经有人这样走了歧路,我为了让另一个人高兴一点,决定从虚假之中把对方拉回来……但是我发现虚假终归是假的,假的成不了真的。” “在说谜语啊。” “算是吧。不过总之,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以为虚假的爱并不是虚假的爱……大概是很重要的很真心的爱吧。不过我在他那里受到的一切痛苦并不会就此勾销……但我已经不因此而怨愤他了,因为至少这一次,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赶到了我的身边。” “是在说你的前夫?” “没结婚过,目前单身。” “哈哈,果然还在生气啊。”降谷零说,然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手轻轻地叩着沙滩,就像在叩问自己的心扪,“总之,一切结束了。我的话,一直都在爱着具体的人啊。” 他站起身,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我走了,去帮忙善后。” 冬月暄的目光仍然凝睇在空中,抬手挥了挥:“拜拜。” 小慎也跟着乖乖地说“拜拜”。 “嗯,”他听到自己说,“那下回见吧。” 空中的漏壶彻底只剩了一个火山头,身子完全不见。 他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五条悟探出一只手开始了祓除收尾工作,光晕在手掌中泛开—— 漏壶突然消失了。 五条悟蹙眉。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是那个跟森林有关的特级咒灵的气味。 大概率两只咒灵之间有关联,恐怕是知道了他远距离赶来的限制,并且制定了相当严密的计划才会逃跑成功。 五条悟收回手,双手抄兜,缓慢地踩在松软的沙滩上。 他定定地看着冬月暄。 对方目光专注,见到他望来却有些无措。 尽管五条悟明白,冬月暄大概率并不会因此而将往事一笔勾销。但至少,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恶化下去。 一切结束,冬月暄却不知道究竟能说什么。 他往她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怔了一秒。 随即,铺天盖地的雪后青空的气味细细密密地裹住了她,仿佛无垠天幕温柔地裹住了人间。 “让我抱一下,暄。”他把她完全地拥入怀中,每一寸肌肤都要贴在一起,恍若两株缠绕伴生的植株。 积攒已久的倦怠感、漫长无尽的孤独,还有几不可察的委屈情绪错综复杂的交织。五条悟在冬月暄的耳畔沉沉地吐出了温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廓: “……我只是,实在太想你了啊。”
第63章 徒花·10 也许是这个拥抱太过突然, 又或许是因为心脏在诉说着渴求和思念,冬月暄一时之间没有推开他,而是放任了这股最令她安心、着迷、上瘾的气息揾过身.体的每一寸。 心跳是泄密的最佳渠道, 也是有关爱的迷宫的唯一秘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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