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要求十分详细,但这对凯蒂而言却不是负担。她立刻明白了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没有讨价还价就开始忙碌起来。 或许一开始还会小心地询问玛丽,“这张画得很少,根本不成完整的草稿,但是上面有记号,是要留下来的对吧?” “这幅我觉得很好啊,但还是要扔掉吗?要不送给我吧?” 不过当一切疑问都得到了回应,而且答案与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后,凯蒂明显信心大增,开始减少询问,而按照自己的判断处理手边的一堆堆画纸。 玛丽很感激凯蒂能在简和伊丽莎白分身乏术时主动来帮忙,不但同意凯蒂拿走所有她觉得可爱但跟用不上的零散速写,还额外承诺一定会找时间替她画一幅更符合她审美的画来。 “那说好了,到时候我要把画装在画框里,然后再找块手帕把上面的内容绣出来,到时候就裱起来放在桌上当屏风。” “你可要收好了,要是让加迪纳舅舅看到,肯定会迫不及待带去伦敦放到商店橱窗里。” “啊,我也迫不及待想看到可爱的小屏风了!玛丽!拜托!快点画出来吧!要是你能在七月底前把画给我,我就能保证今年圣诞节前让你看到我们的伟大作品!” 凯蒂做起针线活来速度很慢,但最后的成果却总是家里姐妹间最棒的。难得有自己发挥的地方,凯蒂一下子变得格外期待。于是什么海滩,什么军官,瞬间都被抛在了脑后。 “我不打扰你了!”整理完草稿的凯蒂抱着一堆要拿去丢掉的废稿告辞,不忘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给玛丽,也是给自己听。 “我还要做一套睡衣、几双手套和袜子,帽子要重新装饰,几条裙子的裙边和袖口也要改。最近我会抓紧时间忙完这些,然后下半年就可以专心绣屏风了!” 凯蒂说完就兴冲冲地跑走,留下玛丽在书桌前感慨:凯蒂真是好哄。 自从有了奋斗的目标,凯蒂就再也不羡慕丽迪亚被邀请去布莱顿度假了,更别说爸爸妈妈根本不同意她出门。 而失去了凯蒂这个唯一可以炫耀的对象,再加上爸爸妈妈就是咬死不松口,无聊的丽迪亚终于偃旗息鼓,不再成天闹得家里不安了。 暗自松了口气的贝内特先生总算能够回到自己的书房,享受沉浸在书本中的静谧时光。 没有聒噪的妻子,没有吵闹的女儿,没有数不清的土地经营事物,没有喋喋不休的聪明邻居,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但贝内特先生显然低估了人的适应能力,刚回归书房时的满心欢喜不多时就被环境突变的不适取代。 “这儿确实静过头了。”贝内特先生思忖着,“而且我也好久没关心过孩子们,是时候去看看她们都在做什么了。” 早饭后的家里静悄悄的,佣人们打扫过了房屋,正在外面忙着浆洗晾晒;贝内特太太应卢卡斯太太的邀请做客去了。 起居室里,简和伊丽莎白在看书,凯蒂和丽迪亚一个认真一个无聊地戳着针线,唯一不见的就是玛丽。站在门口的贝内特先生没有打扰几个女儿,悄悄转身上了楼。 “玛丽,我能进来看看你的画吗?” “爸爸?请进。”玛丽起身迎接这位稀客,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 贝内特先生目不斜视地走到女儿的梳妆台,或者说工作台前,看着上面以及周围柜子、箱子、空椅子甚至床脚的脚凳一张张摊开的画稿。 “不错,玛丽,恐怕就算米开朗基罗来了,也要感叹你的勤奋。” 肉眼可见的勤奋,可这样的勤奋更适合出现在那些大画家的传说里,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女孩的身上。 换句话说,“这太辛苦了,我的孩子,你又不是那些靠卖画为生的画匠,下楼去找你的姐妹们,跟她们一起放松放松,开开玩笑,享受一下女孩们的轻松日子吧。” 玛丽随手收起两张准备作废的画稿,“好的爸爸,我会注意休息时间的,但现在我希望先完成这份稿子。” 贝内特先生还以为玛丽又接到了新的委托,正努力攒钱,他慢慢转身离去,“不错,你看了那么多书,总算悟出来一个不错的道理:靠别人总是不如靠自己。” 回到书房,贝内特先生忽然叹了一声气。别的女士,比如宾利小姐、安妮小姐,难道她们不聪慧,不博学吗? 那为什么单单是玛丽悟出了这个道理?大概是因为别的小姐都有父亲留下来的丰厚遗产,而他的女儿们只能指望区区五千磅的微薄嫁妆罢了。 贝内特先生又安静下来,不过家里人觉得这才是他的常态。 时间来到六月底,伊丽莎白真的要跟舅舅舅妈一起度假去了。 “湖区……”达西先生拿着宾利先生写给他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忍不住自言自语:“……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要不然,他今年也去湖区度假? “你要去湖区?”安静了一上午的林德先生突然出声,“你多久出发?出发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林德先生目光沉沉,“帮我找一个人。”
第49章 坑与被坑 这原本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林德先生先是告知了全家人他计划向一位女士求婚,然后用了几分钟介绍这位女士的具体情况,比如年龄、性格、职业、已经出版的作品和未来重点发展的方向,接着在家人们的盘问下回答了这位女士的其他一些不重要信息,比如家世、父母的出身、家中产业、往来亲友…… 林德伯爵万分震惊,伯爵夫人疯狂摇头。 “你要是想找一位喜欢画画的妻子,全英格兰上下的贵族家里有的是从小就学画画的小姐,她们肯定比你说的那位玛丽小姐画得好得多!” 林德先生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解,“爸爸,您难道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吗?画画不是重点,重点是,玛丽小姐与我,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彼此,最相配的人。” 一看儿子这副表情,伯爵先生就觉得牙疼,他总感觉这小子是在怀疑他的智商,是在疑惑为什么他那么聪明的人会有一个话都听不懂的笨蛋老爹!真是岂有此理! 他绝对不答应! 没关系,林德先生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阐述自己的人生观、金钱观、事业观和家庭观,用诗一般的语言和最真诚的心意论证他与那位小姐为什么是天作之合,合理畅享他们婚后必然相互尊重、彼此支持、相亲相爱、共同进步,做一对无论生活还是事业上都绝配的爱侣……等等等等,终于说服父母接受他的决定,并且让他们亲口保证一定会非常友好、热情地欢迎那位玛丽·贝内特小姐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自从小儿子满了十岁,林德伯爵夫妇日渐失去体力优势,无法靠武力“说服”儿子按他们的心意行事后,夫妻二人就再也不能在叛逆的小儿子面前占据上风了。 当年他们无法强迫小儿子加入教会,谋得一个富庶之地的教区牧师职位,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顾身份地位,放弃与其他贵族之家的女孩联姻,选择一位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乡下姑娘。 看着儿子一脸灿烂地离开,伯爵夫人顿时爆发出一声呜咽,“可怜的孩子,娶上这样一位出身卑微的妻子,以后恐怕要成为整个伦敦社交界的笑话了!” 林德先生当然才不在意这些。所谓伦敦社交界,不过是一群整日无聊不知所谓的人聚在一起嘀咕些无用的八卦而已,既不利己也损不到人,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把村口的磨拉了,一个二个好吃懒做,活生生个人却连龙博恩农场里的驴都不如。 可林德先生不在意的事,伯爵夫人却觉得是天大的事。 她怕小夫妻丢了面子,更怕连带得整个林德家族都一起丢脸。 于是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那位玛丽·贝内特小姐的身份抬起来。 家产这个不太好操作,但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不是喜欢画画吗,行,她来出钱,让玛丽小姐去皇家艺术学院学习,实在不行旁听也可以。总之以后别人问起来,他们家小儿子就是娶了一位艺术家妻子。 学者配艺术家,天造地设,简直天造地设! 林德先生不清楚父母自己说服自己的底层逻辑,但总之一家人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值得高兴的好事。 为此,就连被迫大清早起床去财政部跟财务官员扯皮追加财政拨款这种事,都不让人觉得那么痛苦了。 马车在人马车流中龟速前行,林德先生心情颇好地观察着窗外的景象。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伦敦城,也不知再过上几百年,城里的治安和交通能不能好点?主管城内治安和交通的大臣们竟然还没有被抓起来流放,上面的人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长眼睛……有些话听起来就很大逆不道,但无所谓,管得住嘴,谁还能管得住人们在心里叨叨两句不成? 林德先生的目光在窗外慢吞吞后退的一家家店铺橱窗上扫过,忽然,被一件特地放在货架中层的小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枝静静躺在黑色天鹅绒布上,于清晨初升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的金色琥珀玫瑰。 “停车。”林德先生毫不犹豫地走进店铺,开口就要橱窗中的那朵玫瑰。 “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这是上星期才到的新品呢!伊斯坦布尔考古现场出土,是千年前阿拉伯皇帝苏莱曼大帝送给他那不为世俗所容的心中挚爱——许蕾姆皇后的定情信物! 那位痴情的皇帝还在亲自创作的情诗里把他心爱的人比作玫瑰,‘我的玫瑰,这世上惟一不会让我悲伤的人……’” 眼看来客衣着精致、气质不俗,乘坐的马车虽然看不见家徽,但拉车的马膘肥体壮,店主立刻就知道这是来了一只大肥羊啊!于是他磨刀霍霍,胡编乱造的爱情典故张嘴就来,就等把肥羊迷得晕头转向然后狠宰一笔! 林德先生在店主的深情朗诵中不为所动,他执着花枝轻轻翻转,到了某一个角度,恰好看见琥珀中包含的两根草屑交织在一起,变成一颗小小的爱心。 外观一模一样,内部的草屑还同样能组合成爱心,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不会错,这就是他亲手设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枝琥珀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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