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房没人,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贾政估计已经让人去道观请贾敬回来了。 贾滟记得原著里秦可卿去世的时候,贾珍让人去道观请贾敬回府,贾敬觉得自己飞升在望,不愿再回家里沾染红尘,所以秦可卿的葬礼他一概没过问。 如今儿子和孙子一起没了,贾敬在道观里估计也坐不住。一则儿子和孙子都是自己的血脉,再想着超脱红尘,心中都会有些感情。二则贾珍一去,没人在外头给他操持宁国府的事情,哪来的银子给他拿去养道观的那群人跟他一起炼丹? 贾滟将秦可卿扶着坐直了,让人端了热水,拿了毛巾来给她整理仪容。 贾滟亲自拿了毛巾,给她擦着湿了的脸庞。 秦可卿哭得鬓角都湿了,脸上的水珠也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 贾滟轻声说道:“伤心归伤心,如今他们人既然已经辞世,哭死了他们也回不来。如今还是保重身体,看他们的后事该要怎么料理。你们东府还不至于没人,大老爷得了信,最迟清晨便会赶到家来。” 秦可卿止了眼泪,抽噎着让贾滟给她整理仪容。 秦可卿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木头人似的让贾滟摆布,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贾滟帮她收拾好仪容,让人先扶她回屋里。秦可卿和尤氏两个都是伤心人,就不要待在一个屋子里了,省得好不容易这个人平静下来,看到另一个人哭,又悲从中来,继续哭,没完没了的。 宁国府里一下子没了贾珍这个主心骨,尤氏和秦可卿两人一时打击太大,六神无主。府里的许多事情却不能没人管,宁国府的内事尤氏和秦可卿暂时无法主持,可丧葬大事,很多事情需要打点,又有东西要支取,总管来升只好硬着头皮请王夫人和贾滟定夺。 王夫人身体欠恙,如今硬撑着连夜赶来东府,已经觉得很吃力,不欲揽事。 可尤氏和秦可卿两人哭得浑浑噩噩,恨不得今夜诸事不过一场大梦,暂时也无法将这一团糟的事情理清楚。 王夫人抬手揉了揉额头,看向贾滟。 “你看要如何是好?” 贾滟问了一下天香楼那边的情况,贾政带着贾琏等人在天香楼,外面的人还是进不去,但里头已经有人能出来。 从天香楼里出来传话的是贾芸。 “慌什么?你都在这府里待了这么久。如今太太和奶奶暂时管不得事,你能处理的先处理了。不能处理的,等明日大老爷从道观回来了再说。” 穿着一身素服的贾滟站起来,神色沉静,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威压,“至于停灵的地方也等大老爷回来了再定夺,其他的一些明日会用到的祭品蜡烛,西府那边办了大老爷的事情后,还有一些在库房里的,你到西府去要个清单,到时带了人来找我领对牌将东西领出来先用着。” 来升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去。” 来升转身就要走,走了几步,却被贾滟喊住了。 “来总管。” 来升停下脚步看她。 贾滟向他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说道:“老烦帮我传一下芸儿来。” 按道理说,贾芸是不能随意在宁国府的二门内走动的。可他是贾滟的亲弟弟,算不得外男。 如今东府的两个太太奶奶六神无主,这两日怕且还是要仰仗贾滟和王夫人照应内事,如今贾滟想见贾芸,不过是小事一桩,来升忙不迭地点头,派丫鬟去将贾芸领进了二门。 贾滟在宁国府的一间抱厦屋里坐着,身边服侍的人除了夏堇之外,都在外头守着。 贾芸进了抱厦内,见了贾滟,神色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两个玉儿可还好?” “他们还在睡着,我没让人去吵他们。等明日东府这边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再让人回去接他们和宝玉过来。” 贾滟脸上带着微笑,向贾芸招手,“你过来。” 贾芸凑到贾滟身旁坐下,贾滟给他倒了一杯茶,压低了声音问道:“天香楼是怎么回事?” “珍大爷和蓉哥儿昨个儿在天香楼听戏,听完戏之后跟两个唱戏的谈论甚欢,又喝了许多酒。听说其中一个戏子很会玩,玩得又野,他和同伴带着珍大爷和蓉哥儿一起喝酒玩乐,玩疯了,先是蓉哥儿不小心从三楼的窗户掉下来,珍大爷吓得连忙去看,却在看蓉哥儿的时候,被喝多了的戏子推搡了一下,也从上头栽了下来。后脑都裂开了,当场就没气儿了。” 贾滟:“……” 玩得真野,死得也够窝囊。 贾滟:“你如今出来了,琏二爷还在里头吗?” 贾芸点头,压低了声音,“琏二爷还在里头抱着珍大爷和蓉哥儿的尸首哭呢。政老爷不让人出来,两个戏子快吓破胆了。” 贾珍和贾蓉死得太不体面,贾政肯定要封口,后面再杜撰一个体面的说法来解释贾珍和贾蓉的死。 “政老爷不让人出来,你怎么出来的?” 说到这儿,贾芸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跟贾滟说:“政老爷听说你和太太从西府过来了,怕西府里的老太太也跟着担心。让旁人传话他也不放心,便让我出来了。” 难怪她才跟来升说让贾芸来见她,没一会儿的功夫贾芸就来了。 这时,贾芸又说:“政老爷去了天香楼后,让来升总管派人去道观,来升总管还说老太爷如今专心修道,万一喊不回来怎么办?政老爷十分生气,怒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儿子孙子都没了,府里族里都乱成一团,他若是不回来,便是数典忘祖,让他亲自回来向老太太和祠堂的列祖列宗认错。” 贾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贾芸几句,让他跟在贾琏身边多留点神。有什么事情如果他跑不开需要人帮忙的,便来跟她说。 少年听着贾滟的温声叮嘱,脸上也露出笑容。 “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最近事情这么多,琏二婶婶如今不比从前能操持庶务,西府太太又身体欠恙,姐姐忙归忙,还是要保重身体。姐姐好,我和妈才能放心。” 贾滟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知道了,你忙去吧。” 贾芸“哎”了一声,将贾滟方才给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茶已经凉透了,灌到独肚子里都是凉着,可是看到贾滟站在抱厦厅内目送他远去的身影,贾芸心里又觉得暖烘烘的。 贾芸在抱厦厅里才离开,秦可卿那边的丫鬟婆子便急急忙忙地跑来,说大奶奶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连忙过来跟贾滟说要去请大夫。 黑灯瞎火的,请大夫也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贾滟赶到秦可卿屋里的时候,人已经悠悠转醒。她靠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室内的一盏灯光。 贾滟见她如此神色,便觉得有异。 于是屏退了屋里的仆妇,坐在秦可卿床前的板凳上,“蓉儿媳妇,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可卿抬眼,怔怔看着贾滟落下泪来。 贾滟只好柔声劝道:“我知你心里苦,只是事已至此,伤心虽然在所难免,但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如今珍大爷和蓉儿已经没了,你不念着府里婆母,也想想家中的老父亲和弟弟。” 秦可卿听了,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她哽咽说道:“姑姑,您不知道我心里苦。我没有跟身体过不去,只是……只是想到日后,只觉得日子更加艰难。” 贾滟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辞可以安慰她,让她可以好过一些。 而这时,秦可卿又说:“我的月事已经两月不来。昨日才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说恐是喜脉,但因还摸不准,因此我没让他声张。” 贾滟听得呆若木鸡。 秦可卿有喜脉了,那这骨肉是儿子的还是老子的? 难怪她如今看上去就是一团乱麻,六神无主的样子!
第63章 063 听到秦可卿有喜,贾滟先是一阵发蒙,随即反应过来。 不管秦可卿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只要她怀孕了,宁国府才有未来,她和尤氏后面的日子才会有所指望。 贾滟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下,然后安慰道:“珍大爷和蓉儿去了,令人心痛。你若是有了喜脉,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正在垂泪的秦可卿抬头看向贾滟。 贾滟帮她将脸上的泪珠擦干净,温柔的声音带着鼓励,“你自从嫁入东府后,事事周到,两府上下没有不说你好的。旁人只看到你风光,不知你背后辛酸。珍大爷和蓉儿走了,大老爷自会回来主持大局,你别怕。” 贾滟说的都是真心话。 宁国府里的那这摊破事儿,就连一个奴才焦大都能仗着几杯黄汤下肚,大骂主子们养小叔的养小叔,爬灰的爬灰,想来这里面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只是不敢抬到明面上来说。 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谁也不敢乱说。 贾滟觉得自己也不能妄自揣测说秦可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原著里秦可卿去世后,贾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说是秦可卿一死,长房就没后了。 可他还有贾蓉那么大一个儿子呢。 原著里秦可卿是病死的,请了有名的大夫来看,说是心病。 那时贾珍是宁国府的当家人,继承了爵位,又是贾氏的族长。 尤氏软弱,贾蓉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如果贾珍觊觎秦可卿的美色,她除非宁死不从,否则根本无法反抗。 这些事情论起来,总有千般无奈,万般心酸。 好在,现在贾珍和贾蓉都死了。 贾滟不在乎秦可卿和贾珍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如同贾赦的死一样,贾珍和贾蓉的死在贾滟看来,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们死了,尤氏和秦可卿两个弱质女流肯定降不住宁国府的这群刁奴,贾敬必然不能安心在道观里炼丹修仙了,要回来主持大局。 贾氏一族少几个弄权好色的人,是好事。 贾滟温声跟秦可卿说:“我听说刚有喜脉的前三个月,要格外注意。你琏二婶子那么要强的人,有了喜脉一时不察,便被老太太拘在屋里好些时日,到现在也不给她管理西府的庶务,生怕她累坏了身子。你如今有了喜脉,也不比平时,先好生歇着。” 秦可卿看向贾滟,两滴泪珠又滚下脸庞。 美人垂泪,没人能无动于衷。 贾滟总算体会到当日贾宝玉跟林妹妹说“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的心情。 贾滟轻叹了一声,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秦可卿。 东方的天边露出一缕光,清晨已经到来。 屋外枝头上的喜鹊不知人间疾苦,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欢乐地叫唤着。 秦可卿此刻终于平复了心情,她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跟贾滟说:“多谢姑太太一直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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