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苾何力心中也憋着的一股气,非要证明给陛下看—— 哪怕铁勒九姓之中当真有不少人,像是无法被驯服的野狼一般,时常做出反噬背主的事情,但他契苾何力绝不在其中,还正要在边地为大唐立功! 这场堪称蓄势待发的渡河之战,就正是他的机会! 在重新回返到军营后,苏定方将此地的各方统帅、行军总管全部召集到了面前,也下达了一条最为重要的指令。 三日后的凌晨,发兵渡河。 这些在辽河以西的军营中反复整兵规训的士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 清晨时分的薄雾还未消散,萦绕在视线中几乎看不清江对面的情况。 可唐军的军营里早已开始了无声的整装。 “江上的冰结得足够厚了吗?”任雅相不太确定地又发问了一句。 只是话未说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将那最后三个字都给吞在了一阵呛咳声中。他连忙将头扭转了过去,试图快速平复脸上的不妥之处。 在有一瞬感到喘不上气来的胸口发闷中,他听到了契苾何力中气十足的答话:“都结上了。老天都在帮着我们,早在昨夜的时候就有河面彻底结冰的征兆,经过这一个晚上的加固,完全冻牢了!” “好!”任雅相哑着嗓子答道,也将平复下来的面容重新转向了苏定方的方向。 苏定方此时已是甲胄在身,长剑在手,一派随时都能上阵杀敌的样子。 面对着一道道殷切的目光。 他抬手,说出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出兵!” 出兵—— 渡河! 契苾何力当即领命而去。 其余诸将也随即加入到自己所属的队伍之中。 在各方营地之中拆掉了帐篷露出的空地上,一张张脸上的微红,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被清晨的冷风给冻出来的,还是因为作战正在一触即发之间而热血沸腾。 在这一刻,头顶的飞雪显然已不能成为阻止他们的东西。 而这数月之间的等待,也必然要以长驱直入作为回馈! 契苾何力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槊,和他所带领的精兵一起先行踏出了军营。 与此同时,中军的黄色大旗也立在了苏定方的身后。 大旗落地的声响明明并不大,却好像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 就像,哪怕他没有冲杀在前,但一想到这位主心骨就站在此地,作为此地渡河发起总攻的主将,所有人的心中都平添了几分稳定。 苏定方目光望向了雾气的对面,拔剑朝前指去。 在这个信号发出的下一刻,第一匹战马踏上了冰面。 以布包裹的马蹄在踏上冰面的时候,发出的声音难免不如真正以马蹄踏地的时候要响。 可当成千上万的马匹渡河而来的时候,那就成为了一种有若闷雷的声音。 苏定方本人也已翻身上马。 只是在行将出发的时候,他又朝着任雅相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任雅相咧嘴一笑,“都跟你说了,就是之前在长安城里窝着的时间有点久了,没成想还有让我重新上战场的一天。” 他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身体确实无碍,拍了拍胸脯,“你可别忘了,我的年纪还要比你小呢。我是合该要看到大唐取胜,平定高丽的!” 何况,在这样的发兵气势面前,谁能不为之裹挟呢? 在他随队杀出军营的那一刻,周遭冲杀的声浪已经将他彻底裹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骑兵队伍为了渡河安全而做出的分批停顿,好像并没有影响到这一刻。 人潮依然在以一种汹涌过境的姿态越过这条辽河。 当踏上对岸土地的那一刻,众人此前被渡河所困阻的憋闷,都尽数从胸中发泄了出去。 这份发泄就表现在了他们来袭的行动之中。 高丽的兵马在沿河确实有着周密的戍防。 协助布置防线的还是更为耐寒的白山部靺鞨族人。 可当唐军以这等势不可挡的姿态杀奔而来,因河面冻结而不必乘船渡江或者从河道狭窄处越界的时候,高丽的不少驻兵就失去了其守备的意义。 交战之中的任何一个薄弱点,在此时都是致命的! 几乎就在后方抵达的士卒喊出那一个“杀”字的时候,契苾何力已经率军,杀到了高丽营帐的外围防线。 快速抢营的作战,来不及让步兵先行推进。 但骑兵先行也无妨。 这些急速奔马的骑兵在二百步远的位置齐齐张弓搭箭,所用的,正是李清月此前在泗沘城用过的角弓弩。 “铿——”的一声弓弦齐响。 齐飞的箭矢便像是混在飞雪之中的黑蝗,狠狠地砸落了下来。 匆匆应战的高丽守军当即倒下去了大半。 好在固守营地的屏障还没有被冲破,才让他们抱着尚能挽回的想法继续朝前顶了上来。 可唐军的下一轮的进攻,已随着喊杀动天,迎头而来! 马蹄溅起的雪尘漫天,将后方的队伍都掩映在了其中。 甚至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出,在后面到底还有多少接踵而来的敌人。 唐军是否会因此而影响到前进不好说,这份未知,却让高丽人倍感惶恐,也让这场越境的冲杀变得更为可怖。 渊男生仓皇地自营帐中冲出。 纵然身居重重保护之中,他也能听到交战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亮。 没看到交战之地的场面也知道,唐军已经在陆续抵达了。 他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他应该在此时以主帅的身份调动士卒,重新建立防线,可在这清晨到来的当头打击面前,这位二十七岁的主将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虽是渊盖苏文的长子,若是父亲去世他必定会是下一代高丽莫离支,可他所经历的战事相比起他的父亲真是少得可怜,在父亲的强权政治之下他也显得过于温吞了一些。 以至于当众人都希冀于他给出一个解决之法的时候,却只看到他一把抓过了身边的小卒,怒道:“河面结冰,唐军渡河,你们就无人发现吗?” 他们为什么没将人拦住? 原本凭借着天险优势,还有随同他一并前来的三万精兵,他或许还能将唐军拦截在境外,可当战事发生在这仓促之间的时候,他便实在有些惊慌了。 他本以为,唐军迟迟不渡河是因为缺少和高丽正式交手的胆魄,又或者是被西域战事牵绊住了手脚。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面说出兵就出兵,丝毫没有一点被北地寒冬困住的架势。 还已到了意图直接破营的地步。 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面前那小卒一面发抖一面答道:“昨夜刚刚开始结冰的时候我们问过的,说是让我们小心提防唐军趁夜过河,结果一晚上都没出现问题。到了凌晨的时候……” 渊男生懒得多问了,将人推开到了一边。 他随后要说的,必然是他们还是降低了戒备,却不想唐军营地能有这样的纪律,在安静的夜晚即将谢幕的时候,对着对岸亮出了屠刀。 “取我剑来。” 青年人的热血让他在听到远处的高丽兵马惨呼之时,还是咬牙选择了应战。 可这些满心只想洗刷掉数月等待屈辱的唐军,正处在士气正盛之时。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就算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高耸的山城,说不定都能够将其攻破,更何况,那只是一座沿江展开的大营而已。 都没能等到渊男生临阵对敌,给这三万人以一点振奋人心的榜样效果,在远处就已经再度传来了一阵异响。 那是——投石机的呼啸之声。 渊男生的脸色变了又变。 辽河的结冰不仅是让唐军的骑兵有了快速渡河的保障,还让唐军的攻城器械也得以顺利地运送过河。 正因为前方骑兵吸引去的注意力,后头的投石车便并未遭到有效的拦截,以至于在此时带给了高丽军营已越发毁灭性的打击。 从天而降的滚石刚刚在军营屏障处砸开了一条路径,黑甲长槊的将军就已纵马而入,在守营的士卒来得及对他做出抵抗之前,一抹横槊劈砍的血口就已经出现在了脖颈上。 苏定方的压阵,让契苾何力有了足够的底气冲锋在前。 而他当先撕开的这一个小口,也在顷刻间为唐军所占据。 这蛮横异常的大唐将领,径直率领着精骑往营地深处杀去,后头的人马也没落后几步地追了上去。 以至于好像那投石机的轰鸣都还没响起多久,渊男生就已经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压过了营地之中的所有刀兵相接。 那是一句又一句的—— “敌将何在?” 唐军到了! 这些唐军的甲胄和武器本就是当世一等一的精良,让渊男生本就没有底气在正面交战中战胜他们,只想着将人拖垮在对岸。 现在营地之中一团混乱,只差没成为一砧板的鱼肉,至多做着垂死挣扎,那么他先前还鼓起一点的勇气,都已在无能为力中烟消云散。 但比他还要快做决定的,是同行的白山部首领。 他一把拽过了渊男生:“将军速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先行杀入营中的契苾何力显然很清楚军营的布置,知道主将的居所该当在何处,才能最有效地统帅全营。 在引发了高丽军营中营啸后便直奔此地而来。 在渊男生的视线中,已隐约看到了那个黑甲将军的身影,甚至正看到对方一槊刀砍翻了一名将士。 还隔着一段距离,他却觉得那将士倒地之时的鲜血也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再顾不上什么当逃兵的颜面问题,出于本能地挤出了一个字,“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与其连他的小命都被折损在了此地,还不如尽快逃过鸭绿江,在后头继续建立防线,或许还能有反击的余地。 三万人若能四散奔逃,以唐军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也未必能将人都给抓获。 可虽是这样安慰的自己,当抵达鸭绿江畔的时候,渊男生回头看向后头的残兵败将,清点了一番已不到千人,还是只觉一阵悲从中来。 他还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 鸭绿江,也结冰了。 唐军的追兵根本不需要经由拦截,就能够越过这一道天险! ------ 与此同时,李清月也抵达了北汉山城。 在辽河有结冰迹象的时候,苏定方就已将他们大致会出兵的时间,委托了一艘快船送到了泗沘城。 李清月毫不犹豫地先行引骑兵北上,越过汉江来到了这座驻扎前线。 北地的落雪倒是还没有影响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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