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神色轻轻一动,方思阮手指摸上石龙眼睛,却迟迟没有按下去,转头望向他道:“这里有个机关。” 花满楼对她心间的犹豫如有所觉,覆在她的手背上,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一起按了下去。只听一声轰然,一座巨大无比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他们连同石台一起笼罩在内。 这铁笼约莫足有千斤重,坠落在地上之时引起地面的震颤。待轰鸣声消失,他们已经置身于牢笼之中的牢笼中。 花满楼伸手握住铁栏,尝试用内力去拗断,却撼动不了丝毫,就在此时,又听方思阮娇柔曼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铁笼是百炼精钢制成,即便有削铁如泥的利器在,也斩不断。” 方思阮心中渐渐生出了些许不确定,玉罗刹这一次假死是为了引出西方魔教中心怀鬼胎之人,借刀杀人,肃清异徒,光她知道的就有岁寒三友三人,但远在西域之外,更不知有几何。玉罗刹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方才戏言要当教主,他在现场都听了进去,若是他因此对她起了杀心,也是有可能的。 望着这座将她们困住的铁笼,她越想越真,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她连累了花满楼。思及此,不免涌上几丝愧意,怔怔道:“是我连累了你......” 话毕,方思阮又升起一丝疑问,若是玉罗刹真想杀她,直接动手便好了,又何必费这么一番功夫? 花满楼却转身半揽着她的肩道:“这按钮是我按下的。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一体,何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 方思阮不由回头凝视着他,这一回望便落入他专注的眼光中,那里蕴藏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温柔,霎时间,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 这个机关的按钮在石龙眼睛上,只要按下,那必定将按下机关之人关在铁笼之中。霍休设置这个机关总不会是想要把自己困在铁笼之中。 反过来想一想,若是......若是这铁笼是为了困住笼外之人呢?那这笼内一定有另有出口。 方思阮灵光一闪,伸手又在石龙眼睛上按下。轰隆隆的,有石屑掉落,石台开始缓缓下降起来。 花满楼听到声响,与她对视一眼,皆目露喜色,拥着方思阮一起跳到石台上。 这石台在设计之时大概只想着容纳一人通过,他们两个人一起在这石台上却是有些拥挤了,花满楼只能紧紧拥住了方思阮,而后,他们陷入一片漫漫的黑暗之中,只听耳边轰鸣声不断,身体不断的下坠,直至“砰”的一声,石台彻底停了下来。 顺着洞穴往外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落日余晖,方思阮望着眼前的一片竹林,薄雾缭绕,微风轻拂,竹叶簌簌作响,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情致,往后望去,却是一栋精美的小楼,正是之前将他们困住的小楼。 方思阮定睛一望,小楼有一窗,朝里望去,室内环境尽收眼底。这窗不知用何种特殊材质制成,从外向里,便是窗,从里向外望就是一面雪白的墙壁。 他们轻而易举地就从小楼里逃了出来,容易到不可思议。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玉罗刹的确就没有想要将他们困住,如他所说那般,只为试一试花满楼。 但这一切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终究是她赢了这场赌局,一缕细雾卷起一簇白色琼花从身后扑到了她的脚边,微微晃然,方思阮俯身拾了起来,似有若无的薄雾如约彻底散去,霞光披绮,晚照青竹,一片寂然。 方思阮怔然,缓缓地转动着手中袅娜的琼花,思量万千,春雪轻盈,人间春别,世间再也没有比它更美的花了。 花满楼如有所觉,忽而轻声温柔问道:“你想到哪里去?” 她俏立风中,答道:“我们回江南吧。” ...... 九月十五,京城 房里热雾还未来得及散去,弥漫着一阵茉莉花的香气,一片安静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在为客人束发的绿珠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望着这个披着红披风的男人,他唇上生着两道奇怪胡须,整张脸看上去像是长了四条眉毛。 白衣客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他们之间早已熟识。 绿珠松了口气,她是京城里的名妓,三天前,身前这个古怪的白衣客人一掷千金,要求和楼里其他两个姐姐一起伺候他沐浴熏香,但却从没有碰过她们。 这个客人不光人古怪,连他的朋友都那么的古怪。 绿珠年龄最小,因此并不像其他两个姐姐那般沉得出气,忍不住频频地望向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带着些许的好奇,却不妨被那个男人抓了个正着。 四条眉毛挑眉微笑,向她眨了眨眼。 绿珠顿时害羞地收回了目光,颊上飞起两抹红晕。 下一秒,又听那个四条眉毛的红披风严肃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将决战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白衣剑客的目光终于朝他脸上移动了过去,冷冷地一言不发。 四条眉毛忍不住一声叹息,犹豫道:“你知不知今天是......” “今天是他们的成亲的日子。”白衣剑客漆黑的眼珠滚动了一下,语气淡淡,“我都知道......” 四条眉毛闻言整个人一呆,沉默片刻后就想再次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白衣剑客望向了窗外,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同一片天地之间,却是两种色彩,他的神情终于染上了悲苦茫然,缓缓道:“所以我和叶孤城的决斗只能选在今夜。” 今日是他沐浴斋戒的第三日。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要么死,要么生。 霞光未尽,落日余晖为白墙黛瓦镀上了一层金光,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馥郁的香气。十里红妆,鞭炮烟火声阵阵,夹杂着欢声笑语,江南花家的府邸内屋檐廊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绸。 天风绕月起,吹子向人间[1]。院中地上铺满了香桂金黄的花瓣,仿佛一条由桂花织成的毯子。 红烛摇曳,方思阮和花满楼一同坐在雕花木床边,对视之间,眼里浮起醉意袅袅,身后是一床鸳鸯锦被。 窗牖之外,月色朦胧。 紫禁之巅,太和殿的金黄色琉璃瓦屋顶上站立着两道白色的人影,他们徜徉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冰冷、孤寂、漠然。 底下观看这场决战的人早已经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月亮,他们沐浴在同一个月亮之下。 两剑刺出。 天地之间星辉黯淡,所有流光都集中在这两柄剑上。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举世无双的剑客,始终不分上下,二十招之后,比试的不再是剑术,而是剑心。 谁最心无旁骛。 西门吹雪沉默着,他的爱也将在今夜失去。 虽生如死,他的命运不如交予今夜这一场决战之上。 谁也不知他和叶孤城会谁胜谁负,只知两人之中注定会有一死。 他死,就不用再受爱而不得之苦。 他生,即堕入无情道。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她的面容,与她共度的崖底生活,但见她巧笑嫣然地扯了草地上的一朵野花轻轻抛至了他的脸上,好奇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动不动就是死啊死的。你的生活里难道就没有其他美好的事物了吗?譬如这花?” 娇嫩的花瓣亲吻上他的眼皮,西门吹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微微一颤,露珠在他的眼睫上滚落。 剑光如电般闪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夜风伴着桂花的香气吹进,红烛烛光微微一跳,窗外月色一闪,映照在她双目之间,雪白如剑光,刺得方思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香气仿佛也熏入了眼里,电光火石之间,大脑似被轻轻地牵扯了一般,太阳穴微跳,顿时疼痛不已,不断有东西涌入脑海里,就如江河汇入大海,眼睫微颤,眼前还暗乍明。 “思阮,你怎么了?” 方思阮迟钝地回过神,见花满楼焦急关怀的神色,心间微微一动,但却向他微微笑着宽慰道:“我没事。” 她已记起了一切。 烛火哔啵一声,红烛滚烫融化的蜡油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至紫檀木桌上,似点点血泪。 月光迷漾,薄雾缭绕似带,刺眼催泪。 西门吹雪吹落了剑上最后的一滴血,神色寂寂。他赢了,心中却是无喜无悲。身后叶孤城的身影无力地往下倒,他收回了剑,抱起了叶孤城冰冷的尸体。 西门吹雪的脸色很冷,如千年寒冰,再也化不开。 天地悠悠,人道渺渺,唯有剑道永恒。 西门吹雪已殉道。
第66章 逗猫日常(1) 无量山四季如春,白雾封谷。 展昭行走在一片密林之间,忽听轰轰隆隆的水声在耳畔响起,心中一喜,他迷失在这片山林中已有三天三夜,只能靠摘些丛间酸涩野果充饥,水囊早已空空如也,此刻腹中饥渴难忍。听着隆隆不断的水声,便可知晓这一处是活水,沿岸而去,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他循着水声走去,离得越近,水声便越响,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疲乏的身上顿感一阵凉爽之意。 须臾间,展昭已经穿林而出,只见一条瀑布似白虹饮涧,又似玉龙下山,从山崖之上滚滚流下,水流撞石,激起白浪滚滚,灌入底下的大湖之中。 展昭的心一沉,这悬崖足有千尺之高,危崖笔立,东南西方皆是悬崖,绝无可能凭借人力攀援而上。多思无益,当前先解决喝水问题才最为重要,他往那片湖水走去。 湖边离瀑布十余丈,波平如镜,清澈见底,脚畔生长着一丛丛赤艳的茶花,随风轻晃,摇曳生姿,又闻林间鸟鸣啾啾,如若他不是迷失如此,约莫会有闲情逸致游览一番。 展昭轻笑摇头,蹲下身子,抄起几口湖水解渴,清凉甘甜的湖水入口,只觉通身疲乏散去,神智一清,而后,他又解下腰间水囊,没入湖中灌水。 只听“咕咕”两声,不远处的湖面涌起两朵水花,粼粼波光层层晕染开来,展昭眉微拧,下一秒就见湖中有一女子破水而出,漆黑的湿发紧贴在雪白的两颊边,水珠挂于眼睫之上,轻轻一眨便颤颤落下,眉目浓艳,流转间容色迫人,此刻她此刻破水而出未施脂黛,更显出其清艳绝伦的姿容。 展昭微微一怔,手下意识地一松,水囊从他手中掉落,风乍起,水囊随波飘去,却是不偏不倚地飘到了她的身前。 女子雪白纤细的手指掠过湖面,拾起了那个水囊,垂眼瞧了一眼后,又抬了了头,两道眸光静静朝他望了过来。 展昭蓦地回过神,垂眼抱拳道:“姑娘,在下展昭,不小心在山林间迷路,无意间闯入贵宝地,还请原谅。” 无人应答,只余萧萧风声和隆隆水声相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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