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公主大婚,西夏城中百姓昼夜欢庆整整七天七夜,各间庙宇也都在寺庙门口设置点位将供奉过的果食分与众人。 段誉笑意盈盈地伸出双手从一个年轻僧人手中接过小麦饼,道了一声谢后立马咬了一口饼,芝麻奶香顿时在舌间炸开。 他这次没有选上驸马,心情却颇好,忍不住夸赞了句:“这饼子烤得真不错,吃起来还有一股奶香味。” 乔峰爽朗一笑,解释道:“那是他们在里面加了羊奶的缘故。” 西夏与吐蕃土壤犬牙交接,信奉的佛教也多受到吐蕃佛教影响,僧人们不忌酒肉,不忌女色。是以他们平日里的吃食和普通人一模一样,饼里加羊奶炙烤也是极其寻常之事。 朱丹臣等人看着段誉这个样子,在他身后不停地唉声叹气。这次白跑一趟西夏,世子没有娶上明昭公主,辜负了王爷的期望,他倒反而还乐呵呵的。 他们牵马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之上,时不时的有人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 明昭公主既已与姑苏慕容复成婚,婚礼举办了,米已成炊,段誉一行人也准备回大理去了。 乔峰前几日与慕容复见过一面,确认过马副帮主之死却是与他无关。这一次前往西夏已经耽误多时,不便久留,也打算动身离开。 两人一拍即合,今日一起离开西夏离开。出了兴庆城上了官道,行了约有七、八里路,就是一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大理,一条路通向大宋,到了分别的时候。 乔峰与段誉话别,两人约定江南再相聚。 是日,天朗云淡,清风轻轻拂面。 乔峰与段誉分别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独自驰骋在荒草茂密的古道之上。 忽地,远处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他骑着黑色骏马从一旁树林慢悠悠地踱出,目视前方,旁若无人,直至走至乔峰的正前方,才不紧不慢地停下,回过身面向他,露出一张皎若明月的俊俏容颜。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乔峰当即勒马停下。 他认得此人。 他正是那日在比武现场宣读明昭公主的指令的少年——卫慕復。 如有所感般地,乔峰右手蓦地一使劲,调转马首,远处声声马蹄伴随着翻滚黄沙,视线所及之处黄娑娑的一片。等马蹄声到了身前,一阵潇潇的马匹嘶吼声振动着鼓膜,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 马儿喘息声渐止,滚滚黄沙也散去了,十余乘马显露在蜿蜒古道间,马上乘客穿着皆是全副武装的盔甲,不知年龄,不知面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 乔峰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他们的中间。很快,他们的队伍就向两旁分散开来,露出一直被严严实实地包围在中间的女人。 她头戴斗笠,身披雪色斗篷,脚踩白毡靴,斗篷底下一身鲜亮的对襟窄袖红裙。白绸遮挡着风沙,也遮掩住她的面孔。清风拂过,卷起白绸一角,娇艳绮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那女子摘下了斗笠,置于胸前,而后微微一笑轻唤道:“乔峰。” 乔峰也忍不住笑了。 面对她的时候,他的快乐总是来得那么的轻而易举,那么的唾手可得。 方思阮望着他,笑嗔道:“你要离开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来送你一程。你来时我不知,走时总不能不告诉我吧。” 乔峰这几日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样惆怅,此刻望见她明媚的笑容,心间一烫,只觉天更加蓝了,也更加澄澈了。于是,他笑着回道:“我想你这几日会很忙,所以就想着不去打搅你了。” 方思阮道:“再忙送你的时间总归还是有的哦。” 她正想要翻身下马,乔峰已快她一步,先下了马去扶她。 大掌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托,待她安然落地之后就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乔峰的视线落在她的云鬓之上,望见她鬓间金丝桃花钗垂下的流苏微微一颤。 方思阮将缰绳随意往后一抛,即有一个身穿盔甲的侍卫骑马往前踏了几步接住,紧攥在手中,牵着她的坐骑。 方思阮和他一起慢慢步行在漫漫古道之上,乔峰牵着自己的马。 卫慕復骑马在前,护卫方思阮的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的后面,保持的距离,既确保自己听不到两人间对话,又确保遇到有敌人来犯时能及时将方思阮围拢护住。 方思阮道:“除了我之外,你猜还有谁来为你送行?” 乔峰呆了一呆,突然反应过来,转过脸去看她,惊喜道:“难道是......” 两人相视一笑,她伸出双指置于口中模拟出一声鸟叫。 远处传来一声清啸,一条白影在空中掠过,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乔峰的肩膀上,阿鹘亲昵地啄了啄他的发鬓。 此情此景,倒好似又重回到了两人初遇时的场景。乔峰大笑出声,伸出手摸了摸阿鹘的白羽,他知晓阿鹘极通人性,因此就将它当作人来对待,对它道:“阿鹘,好久不见。” 阿鹘伸颈咕咕叫着,好似回应他。 方思阮微笑着望着这一切,道:“我还有一物要赠于你。” 乔峰凝望着她,分别在即,他总忍不住还想多看上她一会儿。 方思阮说罢从腰间取下一把乌漆漆的“短”剑,抽剑而出。 乔峰定睛看去,才发觉这其实根本不是一柄短剑,而是一把长剑,只不过剑中央被拦腰折断,断口处是斜的,中间下凹出一道锋利的口子。 她见他的目光落在剑上,开口说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参商。” 谁也不会想到名动天下的参商剑竟会是这么一把黑漆漆的断剑。 古朴、平凡,丝毫不起眼。 乔峰掀起眼皮,凝望着她,郑重道:“这剑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方思阮早就猜到他的反应,准备好了说辞,微微一笑:“你救过我一次,这是谢礼。宝剑配英雄,参商剑已久无主人,怎么能够让它空蒙尘埃。婚礼已举办,但西夏城内依旧挤着不相干的人,都是为了这把剑而来。这群人良莠不齐,谁知他们是什么人。我相信你的人品,参商剑在你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乔峰定定望着她,良久,从她手中接过了剑。 目光轻轻一触,方思阮已转过头,望着远处群山,再往前就要出西夏地界了,不知为何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后还会来西夏吗?” 乔峰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苦笑,叹息一声:“不了。” 他此行虽然空身前来,还得到她相赠的参商剑,却有一物永远地遗落在此,再也寻不回来。若是他再来此......他担心自己恐怕是会犯下天大的错误...... 方思阮停驻下脚步,目送他远去。 风在嗡鸣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向他身上倾倒下来。乔峰伸手捂了捂胸口,一把黑漆漆的剑紧贴着他的心口。还带着她手上的温度,护在他的心口。剑锋是冰冷的,心却是熨帖的。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参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1]。 送别乔峰,方思阮才在重新骑上马准备会兴庆城,准备扬鞭策马时,视线落在卫慕復光秃秃的头上,迟疑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卫慕復的眼底终于重新涌上了温度,认真回道:“公主既喜欢那群南人,那復就剃去多余的头发,重新蓄发,从此按照南人的习俗生活。”
第96章 一只小天龙(11) 江南三月,太湖湖光浸月潋滟。夜雾笼罩,一叶小舟行于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上,船杆轻轻一撑,湖上叠叠树影舒尔散开,波光粼粼。 舟上立着一道清雅高挑的身影,手中执着扇子轻摇,男子对着船头问道:“阿碧,这段日子我不在庄中,夫人可好?” 他口中的“阿碧”是个十六、七岁的瓜子脸少女,文雅秀丽,身着一袭碧衫,说着一口吴言软语:“夫人平时甚少出去,常一个人呆在还施水阁里。”她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划着小舟。 男子叹了一声道:“也好,这段时间内一直有人在暗中针对我,她留在庄里也安全一点。” 参合庄位于姑苏城西三十里的燕子坞,太湖三万顷,皆是水路,七曲八弯,又以荷叶荷花布了阵法,旁人不知如何破解,很难通过阵法进入到参合庄。 慕容复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收,似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他清贵的面容之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折扇轻敲了两下自己的手掌,迟疑着开口:“她就没说起其他什么了?” 阿碧摇摇头。 穿过叠叠荷叶荷花,竹竿一拨一撇,小舟七曲八弯地行驶到一个港口停下,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奢华无比。 慕容复回到参合庄,先去拜见了母亲慕容夫人,她寡居多年,一心吃斋念佛,这些年越来越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了。 他时常外出,平时很少有机会在旁侍奉她,心里歉疚,这一见面,但见母亲又清减了几分,发鬓也白了些,顿时感到有些心酸:“母亲,我回来了。” 慕容夫人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在阿朱的搀扶下从佛堂走出:“复官,此行可顺利?” 慕容刚从大理陆凉州身戒寺回来,少林寺方丈玄慈的师弟玄悲大师死了,死在自己的“韦陀杵”之下。 毫不例外,玄悲大师之死又被安在了他的头上,慕容氏“斗转星移”使得他们能够在江湖之上与少林、丐帮和大理段氏分庭抗礼。但是也是这“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功法将众人的死指向他身上。 他越来事情越来越蹊跷,好像有人故意将他围困在一个参天阴谋里。 但慕容复在慕容夫人面前故意省去了这些,只挑着捡着路上看到的一些人文美景说与她听。天色已晚,不多久,慕容夫人的脸上就出现了乏意,慕容复道别退下。 在他离开之际,慕容夫人却唤住了他,说起了自己最近最关心的事情:“复官,你和明昭成婚也快有一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你这次回来,多陪陪明昭。” 她这个年纪总期望能有个孙儿或孙女承欢膝下。 慕容复身形微微一滞,旋即微微笑着颔首。 他独自一人回到厢房,推门而入,烛光之下,女人容光越显得艳丽潋滟,肌肤胜雪,漆发如瀑垂落在后背上,她坐在桌几前,对烛读书。因为准备入睡的缘故,穿得很单薄。 慕容复原本还在为玄悲大师而烦恼,此刻见到她,紧皱的双眉蓦地一松,唤了一声:“明昭......” 方思阮转过头,淡淡道:“你回来啦。” 这些日子里,她在还施水阁里翻阅了所有的典籍,这其中居然还有她逍遥派的武功,天山童姥曾跟她说过秋水和无崖子育有一女儿,想到曼陀山庄王语嫣和李秋水相似的容颜,她必定是秋水的外孙女了。 这就难怪阁中还有逍遥派的武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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