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阮知晓她的用意,微微一笑:“我那一招说起来很是简单,任何人都能学会。” 宫女见她停下了手,当即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道:“这一招该怎么练?” 方思阮道:“只须记住一句口诀。”她当即将那一句口诀念出,这口诀极为拗口,音律不调,很是奇怪。 天山童姥此时已经来到了缥缈峰顶。 那宫女瞧见天山童姥,顿时十分惊恐,行了个礼。 天山童姥微微颔首,示意其退下。待那宫女离得远了,才以一种复杂的眸光看向方思阮,问:“你怎么会知道'天山折梅手'的口诀?” 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构成了“天山折梅掌”。这西夏小公主刚才嘴里念的正是其中的一句口诀。 但这天山折梅手师父只教给了她一个人。 方思阮凝望着终于肯现身的天山童姥,微微一笑:“我就算和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天山童姥皱了皱眉头:“你跟我打什么谜语?” 缥缈峰顶依旧白雪皑皑,红颜未改,岁岁年年间已物是人非。 “我若说你的这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给你的,我就是你的师父逍遥子,你会不会相信?” 天山童姥怔愣,突然发笑,声音苍老深沉,山巅之上回荡着她的笑声:“你今年才几岁就敢空口说着大话来戏耍我!这些天来你搞出这么多事来,也不怕我真的动怒起来杀了你。你可知西夏至今没有前来救你的意思,倒是那招驸马的宴席还是按时举行了。” 方思阮淡淡道:“我在不在有什么要紧的,也不影响他们为何驸马的位置去争个头破血流。” 那么多的人群聚西夏,想要娶的只是西夏公主,而不是她。 天山童姥听到这一句颇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先前与她相处间只觉这个西夏公主显得稚气可爱,却不料她竟十分的通透,甚至语中透露出几分对情爱的厌弃,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妙龄少女会说出口的话,倒像是个参透世情的垂垂老者。 这一瞟之下,天山童姥却是微微一怔,她以一种满含慈爱心疼的复杂眸光凝望着自己,就与当初的师父一模一样。 她顿时失去了声音。
第93章 一只小天龙(8) 方思阮观她情貌,怔仲间倒好像思忆起了往事。她的心软又软,天山童姥投入她门下的时候不过才八、九岁。如今两人相立崖边,倒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她刚将她带回缥缈峰的时候。 天山童姥那时年纪尚幼,又是她的第一个徒弟,读书识字都是方思阮手把手教的。 刚上缥缈峰的第一年,她没有内力,身体娇弱,受不了缥缈峰的酷寒,方思阮就在她的屋内生上许多的炭火取暖。 每每默写心法之时,年幼的她就昏昏欲睡,但等她进到房里,她每次都能及时地醒过来,乖乖地将自己的功课举到她面前,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等待着她的夸奖。 殊不知,她雪白幼嫩的脸颊上印上了一行字迹,是她偷懒的证据。 字写到一半,她就歪脸睡倒在未干的墨迹上,是以印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方思阮咬唇忍笑,将一面镜子竖到她的面前,雪白的脸颊上墨迹清清楚楚地印着“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那张稚气但却像是个小大人的脸上方露出了羞窘的神色。 方思阮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小起来,随手扔了镜子,边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着,边取笑她是“小花猫”。 “小花猫,师父教你一门独门武功,只教你一人,将来就算收了其他徒弟,也不会教给他们。你想学哪一门?” “天地不老长春功。” “为何?” “等我长大了,师父就老了。若是我也老了,就不能照顾师父了。我若习得天地不老长春功,就不怕老了。我要替师父养老。” 暖意融融的厢房内,她雪白的小脸被烘得泛着微微红,但仍旧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方思阮心间有所触动,含着笑说,“那你可要好好地练这武功啊。” 她用着稚气的语调说道:“师父,我不会再偷懒了。” 一别多年,师徒情谊依旧。 崖阔凄清,风声呜呜,站的久了,身体也愈发的冷。 忽地,黑鹫鸣叫的声音更响了,简直堪称撕心裂肺。 方思阮淡淡地扫了它一眼,伸出两指,借雪于指,轻轻地向黑鹫身上的绳结上弹去。“笃”的一声,雪粒融于麻绳,丝丝青麻尽数断裂。绳结刚断开,黑鹫立时遁地展翅而逃。 茫茫雪地之上,一条黑影倏尔如闪电般掠去,只留下两道爪印和几根黑羽。 方思阮凝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小花猫,你不是说要替我养老的吗?” 天山童姥茫然失措,眼眶一热,下意识地低低唤了一句:“师父......”顿了顿,又开口道,“师父,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后面的话终是没有问出口,她现在还不是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既相认,天山童姥自然不想之前那般待她,两人时常笑意盈盈地凑在一起说话。方思阮有心想趁此机会解开两人心结,但只要说起李秋水,她的神情骤然冷却,避而不谈。 一次两次之后,方思阮也就不再说了,非设身处地体会过此中痛苦,怎么能轻轻巧巧地想要揭过这一页。 她和秋水之间的爱恨恩怨除非时光回转,回到秋水害得童姥走火入魔之前,方有可能了结。 方思阮忽地心轻轻一动。 时光回转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她治好了两人的伤呢?秋水那边倒是容易些,童姥这边就麻烦了些。 就在她正思考着怎么治好两人的伤时,灵鹫宫中里热闹了起来,时不时地就有人潜入宫内想要行刺天山童姥。 起初,只以为是来救方思阮的人,待抓住了一个活口,拷问之下,却是三十六洞主和七十二岛主忍受不了天山童姥多年的折磨,聚集在一起要反了她。 那人见了她的真面目,天山童姥自是不会放过他,她本就在他体□□入了生死符,又给他喂下断经腐骨丸,直到将之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口气之时,才了断了他的性命。 这群人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坏人。 方思阮看在眼里,知晓为她治伤的事情刻不容缓。天山童姥在走火入魔加之痛失所爱之后,性情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越是钻入仇恨之中越是不痛快,伤的始终都是她自己。 又是一日,方思阮冒雪到达后山采取天山雪莲入药,漫天的飞雪随风袭来,眼睫上沾满了雪粒。 后山的山坡之上长满了天山雪莲,此外还建了座阁楼供平日里前来摘取天山雪莲的宫人们中途落脚休憩。 寒风飒飒,呼啸而来,这其中还夹杂着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方思阮回望而去,一男子从屋檐展臂落下,袖袍振振,溯溯寒风掠开他面上的黑发,露出一张硬朗的面容,不是乔峰又是谁。 “姑娘,你怎么会在此?” 他背阳朝她走来,带来一阵热风。她眼睫上的雪粒一融,顿时化作了两行泪珠泊泊流下,浸湿了羽睫。 乔峰见到她落泪,不知为何心中突地一恸,段誉想要娶西夏公主,他本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这才趁乱上这缥缈峰帮他救回西夏公主。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想去想了。真是奇了怪了,掐指算算,这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第二次见面。 他的目光落在方思阮手中的天山雪莲之上,不待她出声就问道:“可是这灵鹫宫的忍将你抓到了这里?” 方思阮微微摇头,又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乔峰侧耳屏息听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其中原委一时难以说清,我先带你下山,再细细地与你说。” 方思阮微微一怔,刚想拒绝,却又想到天山雪莲已采到,留在缥缈峰也没有用了,不如随他离去,搞清楚他上缥缈峰的原因。 乔峰立刻揽住她的腰身,往山下奔去,刚离开山坡,就见一群黑鹫离得越来越近。 黑鹫平日里除却自己猎食外,灵鹫宫宫人们也会来喂食它们。平日里若有外人进出时,黑鹫会鸣叫示警。为首的黑鹫头顶秃了一块,有那么一瞬间,它的这个造型令方思阮想到了西夏男人。 与方思阮的目光轻轻一触,那群黑鹫顿时四散奔逃开来。 乔峰将身后披风抓至身前遮盖住方思阮,直至确保遮住了她的每一根发丝,才放心地加快了速度。 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料,朦朦胧胧地听到外间寒风呼啸磅礴,与她所处的空间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寒风凛冽,里头温暖如春。 大约是山腰出,忽然,乔峰停下,对面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那人问道:“乔兄,你可是救出了公主?” 公主? 他也是来“救”她的? 方思阮微微一怔,乔峰怎么和西夏扯上的关系? 乔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有,我遇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也被抓上了灵鹫宫,我将她带下来。” 他们只交谈了一句,就分开了,乔峰又带着她往山下奔去。 山脚处聚集着大批人马,有西夏的铁骑,也有一群她不认识的人。方思阮从乔峰的怀中退出。 “公主!”远处的赫连铁树认出了她。 “公主?你就是......”乔峰略一迟疑,赫连铁树和那群执剑以待的西夏侍卫已经围了上来。 方思阮被重重侍卫小心翼翼地簇拥着,抬脚上轿之际,神思一动,蓦地回头,苍茫天穹,群峰险壑,乔峰伫立在原地向她遥遥凝望来,相隔的人影绰绰约约。他瞧见她回顾而来的眸光,沉默半晌,终是朝她露出个微笑,却好似已经隔了千重山。 “公主,小心。”有侍卫扶着她的手臂。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和他一起吃肉喝酒。 方思阮回过头,不再去看他,坐上了轿撵。 轿帘落下,将她娇艳的容颜隐去。 赫连铁树率领侍卫们护送她回宫,其余人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叫什么名字?”乔峰喃喃自语 。 “李明昭。”段誉不明所以,但还是据实相告。 李乃西夏国姓,明昭,明昭,明昭公主...... 原来这一切都是斑斑可寻。 难怪她当初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便是一阵喧闹声。 有人道:“既是段世子的手下从灵鹫宫中救出了公主,那驸马人选定是你了。” 段誉没有想到明昭公主虽娇艳绝伦,容貌瑰丽无二,但与他心上的白玉美人却是毫无相似之处,他本就是怀着明昭公主长得和白玉美人相似的可能性,才对救出她的事情如此上心,急忙推拒:“不不不,我不能做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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