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今天该是他的盛大开幕,借着过去的荣誉,重新站在台前的时刻。 却偏偏,偏偏冒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 毁了,一切都毁了。 男人愤怒又惊慌地扫视周围。 原本热闹的宴会早已被打断,宾客尽散,只剩下桌椅歪歪扭扭地横倒在地上,场面显得凌乱而狼狈。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这不是他期待的……期待的…… “结果,死到临头了,你还在惦记着你的展览宴会吗,二阶堂优次。” 持枪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当他准确地说出二阶堂优次的名字时,这位摄影师明显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惊恐,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去了。 “……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 “找错人?” 野泽明冷笑了一声,黑洞的枪口没有一丝颤抖,笔直地瞄准了男人的心脏, “怎么会?有谁能不认识,当年一举拿下普利策奖的大摄影师?” 【当年……】 二阶堂优次惊慌的神色一僵,下一刻,一份陈旧的报纸折叠着,被丢在了他的眼底。 上方占据最大版面的,赫然就是他曾亲手拍下的一张照片—— 相片上,一个满头鲜血的醉汉倒在地上,他的旁边蹲着一个年轻的少年人。 少年人右手的弹.簧刀高高扬起,在公园路灯的照明下,刀刃鲜血四溅,刀光映在年轻人干净的侧脸上,显得那张温和的面容狰狞而可怕。 “记得吗?你的大作。” “记得吗?你们当初,活生生害死的人。” 【你们】 野泽明的这一句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这一刻,二阶堂优次的眼神变了。 “等等,你冷静一点,我可以解释!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慌不择路地往后退,结果一不小心踩到地面滚落的酒瓶,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尾椎窜起。 但此刻,二阶堂优次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些了,漆黑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散发着硝烟的高温。 “我没有杀他!真的,都是那小子干的!” “照片你也看到了……是!是!我是拍了下来,但我没有杀那个男人,我拍照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没气了!我没骗你!” “……你说什么?” 二阶堂优次慌不择口的发言,让野泽明扣动扳机的手指一顿,停了下来。 这位父亲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荒谬的笑话般,脸上浮现出透骨的哀恸。 男人见了却内心一喜,以为自己找到了生路,忙不迭地继续说道, “我,我对那个男人……丸传次郎,丸传次郎是吧?” “这位先生,我对他的死真的很抱歉!我明白你的心情,这样吧,我可以补偿你。你要什么?钱吗?多少钱都可以了!” 面对枪口,二阶堂优次努力挤出笑容。 他伸手想要去掏支票簿,下一秒,却见眼前的男人疯了一般勃然大笑。 “钱?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说钱?钱!” 野泽明用力喘了一口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男人,眼眶红得几乎能滴出血, “你们毁了他,毁了我的儿子,结果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钱?我的儿子那时候才19岁!他刚刚通过了考试,会有最优秀的、最好的未来,结果都被你们毁了!“ “你们害死了他,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 他的儿子。 他优秀、乖巧的儿子,在这群人渣眼里,竟然比不过一叠废纸! 甚至……不值一提! 野泽明咬牙切齿,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住地上的仇人。 男人弯曲起手指,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时,一个不属于此处的干净嗓音突然响起—— “要开枪吗?” “野泽先生,如果你现在开枪的话,野泽翔太就永远是个‘杀人犯’了。” 【……什么?】 少女的话让野泽明沸腾的思绪一滞,竟然真的停下了射杀。 对于全天下的父母来说,大抵都是如此。 再也没有比孩子的名字,更能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了。 无论身处何地,在听到的时候,总不自觉地停下动作,听一听他人对自家孩子的评价。 “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谁!” 野泽明猛地扭过头,但手上的枪口依旧死死地抵在人质的太阳穴上,没有一丝松懈。 反倒是被挟持的二阶堂。 在他看清来救场的人,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瘦弱的少年时,脸上劫后余生的狂喜顿时滑稽地一僵,但不妨碍他大声呼救。 “救救我!救命!快救我——!” 可惜,这一声呼救并没有发挥作用,反而还得到了一句毫不留情的挖苦。 “可以麻烦你闭嘴吗,二阶堂先生。” 雾岛羽香握着手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仿佛在驱赶讨人厌的噪音, “不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你的普利策奖没教过你礼仪吗?” 明明是人质,却被讽刺没妈,还拿奖项当爹的二阶堂:“……” 被震住的野泽明:“……” 一时间,现场的空气一片死寂。 连刮过楼顶的风声,似乎都安静了一秒。 唯独某个赭发重力使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以的,大小姐。 在挟持现场讽刺被害人,这很雾岛羽香。 “现在,让我们说回正题吧,野泽先生。” 黑发少女的手杖在地上点了点。 她像是一点也不在乎面前站的,是一个手持枪支的连环罪犯一样,径直朝着野泽明的方向靠近。 作为‘助手’的中原中也没有动。 赭发重力使单手抄兜,全程安静地靠在护栏边,一双钴蓝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雾岛羽香的背影。 中原中也的眼神很专注。 唯独当不远处,一个红色的光亮圆点射来,在楼顶隐蔽地一晃而过—— 中原中也的眸光才微微一动,略微分出了一分心神,准确地找到了狙.击手的位置。 那是警方安排的狙.击手,他想趁着犯人走神的空挡完成击杀,救下人质。 但在瞄准以前,雾岛羽香的脚下却轻轻一错,状似无意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恰好挡住了狙.击的视野。 挟持人质的野泽明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戒备的目光落在雾岛羽香的身上,在看清少女手中的导盲杖时,男人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要求对方后退。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野泽先生,你想知道自己儿子真正的死因吗?” “……你什么意思?” 黑发少女的这话一出,直接让野泽明的面色一紧,眼神变得冷肃, “你别想骗我!我都查过了,翔太他、翔太他就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真的是这样吗?” 雾岛羽香轻声反问,她在距离男人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2017年9月7日,晚上22点12分,我和客户结束饭局,在公园的停车场休息,从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到,野泽翔太满身是血地跑过,手里拿着一个蛇纹的钱包。” “同年,9月7日晚上21点40分,我在公园散心,听到一阵争吵声,看到野泽翔太在电话亭边,和受害者发生口角,并扬言要‘杀了你’。” “同年,9月7日晚上22点03分,我从酒吧出来,路过公园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远处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在行凶,出于市民的义务,我立刻拍下了照片,并打电话报警。” …… ………… 一连串证词从雾岛羽香的口中道出,引得对面的两人同时一愣。 “耳熟吗?” “耳熟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些就是户屋英子他们,五年前指认野泽翔太的证词。” 雾岛羽香没有理会两人的愣神,继续说道, “野泽先生,你确实调查过了。你比当时负责的警察都更加细心、废寝忘食,所以理所当然的,你也很快发现了他们证词中的漏洞。” 五个目击证人,所有人都在说谎。 户屋英子自称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到野泽翔太浑身是血地跑过。 但实际上,以户田英子的身高,和她车顶挡板间的落差阻隔,真的坐上驾驶位后,想要同时看到跑过人影的全身和相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还要准确地指出,对方手上钱包的款式。 安西守男自称听到了野泽翔太和受害人发生口角。 但事实却是,受害人是深夜离开街心酒吧的,而电话亭距离他的位置,至少隔了一条公园的行道距离。 试问,一个手脚发软的醉鬼,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放着附近的拦车点不去,非要舍近求远,选择去对面的公园行道? 还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发生口角? 答案很简单。 那个遇害的晚上,丸传次郎在获知自己中了彩票大奖,于酒吧大肆庆祝时,他就已经被几双眼睛盯上了。 他离开酒吧后,自然也没去成公园。 他是被人【移动】过去的,而那个时候,安西守男确实在公园的电话亭旁,看见了野泽翔太。 只不过,他听到的不是争吵,而是其他的东西。 也就是这个,促使安西守男诞生了说谎的动机,跟着加入行动,甚至提出了完善计划的最佳人选。 “……动机?” “他听到了什么?那个混蛋听到了什么?” 野泽明忍不住追问。 丝毫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被牵动了思绪,成为了被‘牵住鼻子’的那一个。 雾岛羽香轻笑了一声,话中透着讽刺, “野泽先生,在‘审讯’的时候,安西守男没有告诉你这个,对吗?” “不奇怪,他当然不敢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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