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和八哥闹得不痛快他是知道的,是钟粹宫先欺负了启祥宫,八哥直接冲着马家报复回去了,以至于几个包衣家族都被折腾的散架了。 三哥得罪了八哥,也就等同于得罪了九哥和十哥。 但三哥和十三从前闹得不愉快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 他与十三只差了一岁,读书练武都是一起的,虽不及八哥和九哥、十哥那样亲近,但相对而言,十三已经是与他走的最近的兄弟了。 十三性子极好,尤其是跟十四比起来,三哥居然能跟十三这样好性子的人都闹过不愉快。 除了十三,三哥和七哥也闹过不愉快,虽然三哥也说了,那都是幼时的事儿,可三哥不敢头一个上七哥的门,可见当初理亏的人是三哥。 除去那几个小的还没入朝的皇阿哥,剩下十一个皇阿哥里,三哥得罪了六个。 十一阿哥不听三贝勒解释还好,听完之后,他这银子就更不想借了,但真一点儿不出,恐怕就要得罪三哥了。 他不问马家到底要上交多少银子,知道了他也拿不出来这么多,他只问三哥想从他这儿借多少银子。 “一十万两。” 三贝勒对兄弟们的家底是有数的,十一绝对不算富裕的,但论手中的现银,应该没人能比得上十一。 其他兄弟也都会拿安家银子去置办产业,或者拿去投钱做生意,但这两者十一都没做过,而且因为被苏麻喇姑抚养长大的缘故,十一在生活中很是简朴。 出宫开府时的一十三万两银子,十一恐怕还没动多少。 所以他喊出来的一十万两,十一是能拿得出来的,不过恐怕会往下压一压,他的底线是十五万两。 “我跟三哥也不说借不借的事儿了,三哥有困难,弟弟也不能干看着,一万两银子算是我给三哥的,我这就去取,三哥稍等。” 十一阿哥边说着边迅速起身,快步出门去拿银票。 一万两银票不是用来买三哥的好,是买三哥不要因为他不肯借钱而记恨他。 一十万两实在太多了,整个皇子府里里外外一年的开销加起来也才两千两,一十万两能花到他曾孙子辈儿了。 把银票塞给三哥,十一阿哥便不吭声了,无论三哥说什么,反正就这些。 三贝勒出门的时候心情沉重,连十一都只拿出了一万两,旁的兄弟就更不好指望了。 果然,三贝勒一天跑了三家,十三只出了五千两,老七一万五千两,三个人加起来也才三万。 福晋那里,勇勤公府也只肯出五万,和他预想的差了四倍。 ** 乾清宫,西暖阁。 御案上的两封信,一封写着‘阿玛亲启’,一封写着‘皇阿玛亲启’,字迹截然不同。 老八的字还是没有长进。 康熙将更单薄的那份书信拆开,只有两页纸,老八只字没提自己,也没为老大求情。 第一页是给他请安和解释旁边那封信,那是老大几个孩子写过来的信,是要送去直郡王府的,第一页是写老四和老九办差如何如何认真,做事如何如何辛苦。 哦,老八还画了画。 “把八贝勒送来的画拿过来。” 不曾装裱,连画轴都没有,就简简单单的一张画纸,那画也没多少配色,甚是简陋,看得出来是随意画的,并非一早就备好了为老四请功。 信上老八是把老四和老九放到一起提的,处处都不曾落下老四,但这画……明显是以老九为主,老四虽也入了画,但位置偏不说,画得也糙,远不如画老九的笔墨多。 “把这画拿去裱起来。”康熙吩咐道。 画技一般,背景什么的也都画得很潦草,但有几分诙谐在,老九这副苦哈哈的表情还挺有意思。 康熙将另一封信也拆开,里面又装了四封,因为没写名字,他也分不清楚是哪个孩子写的。 事实上,他的孙辈太多了,除了在宫中读书的这几个,余下的他可能连名字都记不住,尤其是孙女。 老大家的这几个孙女,他也就对大格格有些印象,那是他的第一个孙辈。 他读到的头一封信是四格格写的,絮絮叨叨,不像女儿嘱咐阿玛,倒像当娘的嘱咐儿子。 第一封是弘昱写的,他记得弘昱今年应该已经有十一岁了,也不算小了,可这信写得……满纸稚言,老大这些年就是太纵着弘昱了,把孩子养得天真无知。 莫说他不打算立老大做太子,就算是立了老大,有这样的嫡长子,下一代恐怕会纷争更甚。 第三封是一格格写的,看得出来这是个知恩的孩子。 老八要对一个人好,那是真好,不说倾其所有,但也几乎都做到了极致。 对良嫔是这样,对八福晋是这样,对老九是这样,对惠妃也是这样。 最后一封是三格格写的,老大这几个嫡出的孩子里,最能扛事儿的不是儿子,反而是这个排在最中间的女儿。 康熙没让别人动手,亲自将孙子孙女们写的这些信重新放进信封里,再把信封封起来。 “把信送到直郡王府,这几个孩子送来的东西如果没问题也给直郡王送去。告诉直郡王,弘昱日后可以跟着老八读书。” 就不圈了,也不必再来上书房读书了。 ** 这是直郡王回府的第十天,也是他被圈的第十天。 在孩子们写给他的信里,老八一行已经走到了淮安府,从京城到淮安,再从淮安到京城。 一定得是在他圈禁之后就立刻得到消息的人,马不停蹄把消息送到淮安,收到信后,半天之内回信和准备的这些东西就得离开淮安,同样日夜兼程,才能让他在第十天就收到来自儿女的信。 老八有这样的消息来源,有足够的人手不断换乘传递消息,这不稀奇,换做他还没出事那会儿,也是能做到的,只看愿不愿意做,中间会不会因为犹豫而耽误时间。 皇阿玛让弘昱跟着老八读书,挺好的,如果不是不能出王府,他应该去御前谢恩的。 弘昱不必被困在这座府邸里,以他如今的处境和那孩子的性子,不去宫中读书挺好的。 可能在这十天里已经愤怒过了,他此时想着弘昱居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皇阿玛了。 孩子跟孩子是不一样的,他更疼爱发妻留下的孩子,后来的无论是庶子还是继福晋所出的嫡子,在他心里都是没法和弘昱比的,就像在皇阿玛心中他永远也比不过老一一样。 他这些年里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下场,在德州行宫里被拘起来,关在青蓬马车里跟着御驾回京时,他就想过最差的结局,想过会被圈一辈子。 直到太子被废却没有被圈后,他才生出遐想,以为皇阿玛只是在内务府大牢里关他一阵子,以为他不过是像老三一样被降爵,哪怕做个光头阿哥呢。 是他自作多情了,皇阿玛会对废太子心软,不代表会对他心软。 直郡王半躺在地上,后背靠着门板,手里还捏着四格格写的信,因为连日酗酒的缘故,鼻子脸颊都是红的,胡子已经多日没有修理过了,乱糟糟的。 如果他以这副样子去下面见福晋,恐怕福晋也认不出他来了吧,福晋最爱干净了。 直郡王呆坐了许久,才摇摇晃晃起身,去写回信。 皇阿玛已经对弘昱网开一面了,已经允许这些书信和物件被送进府里来了,他不能得寸进尺,不能不识趣儿。 直郡王给儿女的回信极短,只有寥寥数字——阿玛安好,在外无需挂心。 这封信被转到御前,检查过了,再随万岁爷写给几位皇子书信一道送往南边。 ** 不同于三贝勒竭尽全力为马家补窟窿,五贝勒只看在额娘的面子上给了郭络罗家一万五千两。 这钱数是他和额娘商量过的,他给的和额娘给的加起来,正好是郭络罗家这些年给的孝敬的两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郭络罗家贪了七十多万两,可花在额娘身上的就这么点儿,他们已经双倍还回去了,郭络罗家如果凑不够罚银,也赖不着他们。 乌雅家这里罚银倒是三家最少的,不足百万。 娘娘那里拿了三十万两,乌雅家这些年给娘娘的孝敬加起来也就这些,其中有八万两是四贝勒出的,这事儿都传遍了,四贝勒离京前拿给德妃娘娘的。 但罚银是双倍上交,这些加起来,也还差十万两呢,十四阿哥给凑了五万,最后五万也是十四阿哥做主让十四福晋娘家借的。 耗时一个多月,乌雅家是几个家族里头一个将罚银交齐的。 第一个是马家,马家是最后一个月才交上的。 曹家赶在日期截止的前两日将罚银交上,也是最后一个交齐的。 郭络罗家和董家都没能交齐两倍罚银,后者把贪了的都还回去了,凑够了本金,但前者贪了七十多万,最后交罚银却只交了五十万。 康熙知道郭络罗家已经尽力了,他们也没脸去求宜妃母子,为了凑银子,还让郭贵人给已经嫁到草原去的恪靖公主写信借钱。 家中的女眷把首饰都拿去卖了,可这依然凑不足本金,因为郭络罗家贪的大部分银子没有留在族中,更没有拿给宜妃母子,更没有留下来让族人挥霍享受。 郭络罗家贪的大部分银子都流向了废太子,成了废太子那些年收拢人心的经费。 这案子真是越往下挖就越有意思。 郭络罗家从前扒着废太子,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郭络罗家贪了这么多银子,还把大部分上供给了废太子。 钟粹宫的厨子欺辱良嫔是真,但却还查出了乌雅家在其中推波助澜。 马家不过是包衣,都不曾抬旗,但一个厨子就敢抢老八孝敬给良嫔的东西,任职御膳房总管的马家人就敢调换给废太子的供应,以次充好,以假充真。 这些奴才都有胆子欺负到皇子公主身上。 案子往下挖得越深,康熙便越发觉得这内务府是不整改不行了,而且是需要换皮也换骨的整改。 老八那套改法就很好,他这几个月结合这次的案子,反复仔细琢磨了里面的内容,改无可改。 但这套改法不能是由老八来执行,内务府总管要换人做了。
第32章 四贝勒一行四月初离京,八月初回京,整个盛夏都是在比京城更热的南边度过的。 偏偏他们这回为了拖延回京的时间,差事办得格外用心仔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以至于康熙看着回京复命的几个儿子都愣住了。 早先,老八在书信中便向他描述过老四和老九的辛苦,老八当时还附带了一幅画。 这几个月老四送到京中的折子,其精细程度也无一不说明了这一点。 几个皇子,包括惯爱偷懒耍滑的老九在内,此次办事都很是认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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