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马尔福在巫师界是出了名的高傲刻薄。”他打趣,然后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阿布,如果有一天,我想用真实身份和你做朋友……会有那一天吧?”我问。 他系上斗篷,拿出那只银色面具戴好,揉了揉我的帽子,“你看,不管你还是我,有没有面具,我们都是朋友。” “嗯!卢修斯也是!”我大力点头。 “……总觉得我辈分上被占便宜了。” “……” . . 除了阿布,这次来的人还有七八个,都戴着面具兜帽。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刚午夜,满月高悬。 这次的目的地是摩尔区郊区的一片废墟,它被重重防御魔法和古老家族咒语隐藏起来。这对我来说难度较高,大概需要半个小时解开。我让阿布他们在旁边稍等,然后开始了解咒。这次的防御阵似乎有点奇怪,在一层一层隐藏咒语之下,还有一个很强大的阵法在运转。在拆开其他阵法之前,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似乎不是什么攻击性阵法。 随着魔法阵一层层崩塌,废墟渐渐露出真实面貌,是一座庄园,看起来荒无人烟,似乎已经废弃许久。 这次的法阵果然如同里德尔所说的一般强大,解开表面阵法已经耗去我的全部灵力,对于最底层的法阵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早知道就不该先去做那只胸针了。 “阿布,我能歇一歇再继续吗?”我低声问,“还有最底层的阵没解开。” “是什么阵?”阿布打量着黑漆漆的庄园。 “我还没有解构出来,”我实在是疲倦至极,指尖都泛了透明,“但我确定不是什么攻击魔法,也许是附魔在建筑地基上的加固阵,用来保持土木稳固。” “那就没什么要紧的。”阿布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实在是虚弱到摇摇欲坠了。” “可是我还没解开全部的……等我休息半个小时好吗?”我有些不甘心。夸下海口说解阵手到擒来,这么铩羽而归怕是要被里德尔笑话了。 阿布看一眼天上月色,似乎有些焦躁。“半个小时,来不及了。”他喃喃自语完,转头对我说,“你先回去吧,只是一个建筑加固阵,无关紧要。” “可是还有一个……” “回去吧。” “再等半个小时……” “棘霓。”他温柔又不容置疑唤我,“先回去吧,听话。” ——多年后我依然记得他彼时的眼神,温柔如当时的月色。 可我忘了月色虽然温柔,却冰凉不可触,虚幻不可握。 阿布从不骗我,他这样说,我便当真以为无关紧要。只是在废弃庄园里找一件遗失的东西,能有什么危险呢?只一个建筑加固阵,能造成什么后果呢? 于是我忍着灵力虚脱的头晕目眩,向他告别,转身幻影移形离开。 那天的月色,实在是太过冰冷。我在幻影移形过程中,都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 . 回去后,里德尔还在蓝楼。他见我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有些惊讶,“怎么了?” 我不愿示弱,“没什么。” “阵都解开了吗?” “那当然!”我强撑着回答,“没有我解不开的魔法阵!” 他轻笑,“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 “我要去休息,”我晕头转向向着楼上走去,“等阿布回来再叫我。” “好啊,等他回来……”他轻飘飘回应,“这次解阵,你做得很好。” . . 在精疲力尽的冥想中,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那是灵域地底的暗河。 水域森冷刺骨,我趴在水边,浑身发抖,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时辰前,我向师兄保证背完一篇新的咒术,然后转眼就趁师兄不注意溜进了暗河入口。师兄从不允许我进来这里,我也郑重其辞向他保证过。可偶然听见同族小妖的只言片语,我便实在没有忍住好奇心,花了半个时辰解开了师兄亲手设置的结界——师兄亲手教我的阵法,若是换成旁人,一定是解不开的——欲盖弥彰将结界表面复原到七七八八后,我悄悄钻进了暗河。 在暗河里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无数具支离破碎的蛇骨沉在万丈深渊,每一具都用空洞白骨眼眶盯着我。 梦境最后和曾经的现实大相径庭。现实里师兄将我救了出来,可梦里我一直被困在暗河水域,我听到结界外师兄的脚步声,可我没有力气喊出声。师兄在入口处站了片刻,自言自语说“小霓既然保证不进来,那么一定不会骗我”,然后他便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我在梦中水域沉没下去,再也不见天日,血肉腐烂只剩白骨,骨骸和水底嶙峋白骨混成一片。我的意识被困在原地,冰冷的水流束缚我的骨骼,仿佛千千万万年的牢笼—— 师兄,对不起,我骗了你…… 师兄,好冷…… . 从梦中醒来时我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窗帘和床幔层层叠叠将月光过滤成惨淡银色,像极了梦中累累蛇骨上的磷火。我在床上呜咽半晌才从梦魇里挣脱,一看时间,离我回来还不到半个小时。 心慌如坠,不只是为了这个荒诞的噩梦。似乎有什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像是梦境里背道而驰的结局,是我无法承受的绝望。 月光悄悄爬上床帐一脚,我怕烫似的缩回脚,在床里缩成一团,灵力匮乏的疲倦让我头晕目眩。 然后我骤然清醒。 阿布怎么还没回来? . . 我打算重返那个废弃庄园,可下楼后,里德尔严肃制止了我。 “你已经做完你该做的了。”他说,“剩余的部分,不要多管。” “你还怕我抢阿布的功劳不成?”我不满,“不管他在为你找什么,我还能抢走不成?” “既然你决定置身事外,就不要再多管闲事。” “谁管你的闲事?”我反驳,“我只是想去找阿布。” “等他回来你自然会看到他。”里德尔神色淡淡,似乎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你既然把阵法都解开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我突然卡壳。 我骗了他,我还有最后一层没有解开。 他看一眼钟表,收拾好文件站起身,“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待在蓝楼。等阿布回来,我再和你谈谈。”那枚银蛇胸针在他手里翻转,最后,他随意将它别在了围巾的末端。 “你要去哪?”我满怀希望,“去找阿布?” “不是,我很忙。”他说完,再不给我追问的机会,推门离开。 . . 我坐立不安等了片刻,阿布还是没有回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梦里焦灼的绝望侵蚀了现实。 如果当初师兄没有去暗河寻我……如果今天我不去寻阿布…… 我打了个冷战。 再如何也不过是一顿斥责,我必须去看看! . 在我幻影显形到那个废弃庄园后,我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混乱的战场,炸裂的咒语,燃烧的地面,倒塌的树木和墙壁,以及地上的尸体。 我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打起来?阿布也在里面吗? 我踉跄跑进庄园。一进庄园边界我就觉得有磅礴魔力迎头压下,本就虚弱的我差点跪在地上。 这是……高阶禁锢阵! 最后一层隐藏的阵法此刻终于显露出狰狞全貌。以无害的加固阵做掩护,一旦激活就会转化为压制魔力、限制幻影移形的禁锢阵法。 为什么废弃的庄园会有如此强大的阵法?为什么我没能看出最后一层阵法的真正作用?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埋伏?为什么阿布要匆忙支开我? ——阿布!阿布在哪里?! 我在烟尘和爆炸里踉跄穿行,恶咒几次擦过我的身体。庄园主屋已经千疮百孔,燃烧的黑色火焰和滚滚浓烟遮住了月光。我跨过一具人类尸体,惊惶环顾寻觅着,四处昏暗,火光摇晃,烟影朦胧。 就在那一瞬间,浓烟被风吹散了。月光洒在了战场,一刹那视野清晰无比,仿佛是为了特意让我看个清楚:阿布就在前方,铂金色的发丝被风烟掠起。似是心有灵犀,他回头看向我—— “躲开!” 那一声尖叫也许喊了出来,也许哑在了我的喉咙里。他似是要躲,但是禁锢阵限制了他的反应—— 他的动作被一道没入胸口的绿光打断了。 在冰凉的月光下,我匆忙赶来,却亲眼目睹了他死亡的瞬间。 是我来的太迟,还是来得太巧?这样残忍的、不留一丝机会的时间点! 我的瞳孔飞速充血,视野蒙上暗色的红,就好像天地一片血色。我听到耳蜗里血液轰轰作响的声音,它甚至大过了战场上咒语炸裂的响声,就像是无尽的巨浪,越来越响,越来越大,然后—— 所有的响声离我而去了,那些咒语擦过我就好像风掠过树叶,纷乱的人声消失了。 天地一片寂静。 他要对我说什么?怪我没有解开最后一道阵法?怪我来的太迟?道歉对我的隐瞒?欣喜于我的到来? 但是我再没有机会去知道了。 宁静的月光下阿布仿佛只是睡去,他躺在地上,一缕铂金色的柔软长发从兜帽里露出来,沾上了些许灰尘。 阿布这么爱干净,一定不喜欢弄脏头发。我恍惚想。 我跪在地上,朝他伸出手,将这缕发丝理顺放好。 “阿布……”我轻声喊。 “阿布,我不该浪费魔力做那只胸针。” “阿布,都怪我没有解开最后一道阵法。” “阿布,我不该先走。” “阿布,我来迟了。” “……阿布。” 有眼泪顺着面具的缝隙流出来,还未落地就化成了白雾。幽灵的眼泪,甚至都不是真实的。 我听到我灵魂中那根弦崩断的声音。 . 浓重的黑雾遮蔽了月光,一缕缕在场中凝聚成巨大的蛇形,摧枯拉朽的魔力如同狂风过境,被扫到的人无一幸免发出了惨叫。 血肉骨骼凭空交织构建,浓雾凝成黑金一般的鳞片,毒牙锋利的蛇头在黑雾里吐出蛇信,黄金色的光在竖瞳里狂怒的流转翻滚,尖厉的嘶声随着喉中吐息响彻四周——一条十余米的黑色巨蛇从黑雾里骤然窜出,卷起旁边地上一具尸体,夹裹着澎湃的魔力,朝着一颗树轰然撞去。 随着树木倒塌,附近的大地隐隐一颤,仿佛有什么屏障在被强行打开。 “那是阵眼——它在摧毁禁锢阵——杀了这条蛇!”有人大喊。 “帮它挡住凤凰社——我们就有机会了!”还有人大喊。 一切的喧嚣都置之度外,巨蛇只是一次又一次撞击着那一点,打在它身上的咒语有些被鳞片抵挡,有些则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它毫不在乎,黄色竖瞳里痛苦和疯狂同时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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