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金玉妍如今的两难,对于一个母亲和心有所爱的女人来说,几乎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卫嬿婉暗自告诫自己,千万、千万要小心再小心的瞒住她和进忠的关系,否则,皇帝能直接活剐了他们,连她的儿女们都极可能会受牵连失去皇帝的宠爱和庇佑,落到人人可欺侮践踏的境地。卫嬿婉低着眉眼细细的思虑,如果有一天,皇帝发现了她并不爱他怎么办,她要怎样去撇开其他所有人,把损失降到最小?到那时,最好是叫皇帝只能认知到她仅仅是不会爱人,却永远会是一个最合格的后妃,这样的话,即使被皇帝察觉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也只会对着她一个人发难,不会牵连她的孩子们、不会牵连永寿宫、不会牵连......进忠。她要不要提前给进忠找个替罪羊?估计进忠不会肯,哪怕只是为了加一道保险,那个占有欲强到变态的疯子也不会允许他在她这里有潜在的替身,本来卫嬿婉想挑王福的,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如果挑富察傅恒挡在进忠前面呢?那会牵连到前朝太多人了,而且她的儿女会更加危险,帝王一怒、血流成河,不行。盘算来盘算去,卫嬿婉还是觉得,最不济,也就叫皇帝只认为她是个没有心的骗子是最稳妥的办法。 在那最差的情况发生之前,卫嬿婉想,她得尽自己的毕生之力去演戏,让皇帝觉得,自己这个身为蒲柳的宠妃,一心信赖仰慕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所求所愿,都是他的护佑和爱怜才行。好在这个她熟,演了几十年了,擅长到简直不要太信手拈来,卫嬿婉翻出了那个在法喜寺留下的黄色小福袋,眯了眯一双明显藏了坏心思的狐狸眼,写了个密折,偷偷在折子里抱怨了凌云彻撇下她的鸾驾不管这桩“小事”几句,然后酸溜溜的给皇帝撒娇,说四个月不见皇上,臣妾想念得紧,如今回鸾入宫却仍不得见,永寿宫旧景依稀,臣妾思念愈甚,特奉上法喜寺中求得的姻缘福袋一只,聊表臣妾切切思念之意,日日盼君归。 卫嬿婉瞅了瞅自己写好风干的密折,反复默念了几遍觉得没什么不妥了,就封了折子叫人送去给如今在木兰围场里、被谋逆作乱的嘉贵妃气得跳脚的皇上了。 皇帝收到炩贵妃的折子和一个鼓鼓囊囊的福袋的时候刚发完一通邪火,把伺候的奴才全都撵出去了,连富察傅恒都被他轰出了主帐。他如今只想要个没有污糟肮脏事的清净时刻,看着又被送进来的折子就想一股脑儿的扔出去,好不容易认出是炩贵妃的密折——他不是都给她协理六宫的权力了吗?又有什么事儿?!有事儿不能自己先办了吗?他给她权力难道是让她干看着的?怎么还多了个鼓鼓囊囊的黄荷包?抓过来眼前一看才发现是个御守福袋。 皇帝被气懵了的脑子这才挤出了一点儿耐心,这是她在杭州给他求的?怎么塞了这么多东西?皇帝把里头的小零碎儿一股脑儿的倒出来,看着眼前一堆祈福用的小铜钱、小元宝、小金猪......怎么还有个圆溜溜的小石子儿?皇帝被她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哪儿淘换来的这些个小杂碎儿?都是做什么用的?还有好些个五颜六色的小纸卷儿,打开看了几个,上面写的乱七八糟的什么祝愿也有,跟他的字迹有些像,就是笔锋婉转柔美些,没什么气势,倒多了些缠绵之意。皇帝又把纸卷儿一个个都打开细看了,看着看着,心里憋闷住好些日子的火气不知怎么,慢慢的就消下去了。 已经上了岁数的威严帝王,又一个个的捻起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挨个儿看过了,再慢吞吞的把一堆小零碎儿都塞回了黄锦福袋里,塞得圆鼓鼓的,握进手里默了好一会儿,才去捡了被他之前发脾气推远的折子,打开读罢,皇帝终于轻声笑了笑,提笔给她回了封密折。又叫人从围场里挑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起随着折子给发回紫禁城去了。 进忠悄声进来收拾皇帝发脾气摔的茶盅子和折子的时候,一抬眼瞄见了皇帝握在手里的黄福袋,手里动作不停的收拾妥帖了,上了新茶,又悄悄退出去了。进忠心想,炩主儿这安抚来的可真是时候,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最近大气都不敢出,皇上已经发脾气杖毙了好几个有头脸的管事了,连富察傅恒都挨了骂,灰头土脸的被撵出了御帐。刚才他偷眼瞧了瞧万岁爷脸上的神色,估摸着他们这些奴才应该是能喘口气儿了。 【嬿婉:哎日子过得真不错,得了空,演一演皇帝吧~】 【皇帝:你们这些毒妇!朕是天子啊!(骂骂咧咧)】
第103章 金玉妍命定 嘉贵妃最终认了罪,却只坚称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一口咬定是因为对皇帝宠信奸佞小人而因爱生恨,这才买通了杀手,想要与皇帝做一对亡命鸳鸯,生不能同日生,只求同日死。皇帝怒极反笑,叱问她那你的那位玉氏王爷呢?让他听见这番说辞岂不伤心?真当朕是个耳聋眼瞎的昏君,任你在朕的后宫里还念着那绿帻卖珠儿?说罢也不再听她分辨,只叫人将罪妇金玉妍秘密押解入京,囚禁于启祥宫,等圣驾回銮后再依罪论处。四阿哥之后也被当众斥责,并被遣送回京禁足于自己府中思过,非旨不得出。这相当于变相圈禁了,四阿哥此时已经袭爵履郡王,皇帝旨意一出,前朝的暗涌恐怕又要几分起落。 进忠领了遣送罪妇金玉妍和四阿哥回京的差事,因为这实在算不得个好差事,所以完全没人跟他抢,皇帝见他愿意抗下这种明显是得罪皇阿哥和一方势力的差事,倒是又私下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进忠趁机把后续查案收尾的活儿扔给了刚从紫禁城回来侍驾的凌云彻,还拐弯儿抹角的在皇帝面前给他加了几句言语,暗搓搓的暗示皇帝凌云彻恐怕没啥真本事,领个队都能被流寇冲去一半人马,表示了对凌侍卫接手他后续稽查马匹和愉妃等相关边缘人事这些差事的担忧。 皇帝想起炩贵妃的两份密折奏报,对着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的凌云彻更是添了许多烦躁不愉之意,只是皇后看重这个几次舍身相救的侍卫,皇帝才几次三番给了他差事和机会,结果这人是个不堪大用的,甚至在听到皇后失子的消息之后,竟然公然违逆皇帝旨意,一声招呼不打就扔下本应亲自护卫的炩贵妃鸾驾急奔入宫,又想起这个侍卫曾在草原上把如懿压在身下,借保护皇后的名头一直不起身,还与如懿十指相扣。皇帝心里简直要被气炸了肺,一个贱妇金玉妍天天念着自己母族的王爷,为之不惜自己顶了谋逆刺杀皇帝的大罪,如今连如懿都要为了一个窝囊东西背叛他吗?但是皇帝又不愿意相信,他和如懿青梅竹马几十年相伴的情意,怎么能是几个出于职责所在的救命之恩就能抵了的呢?难道他一个富有四海的天子龙孙,还比不及一个囊糠饭桶? 皇帝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猜疑,不耐烦的对进忠说,就让他顶个名头,私下还是用你的人查,另外派人盯紧凌云彻,他和愉妃交好,即使让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朕要看看这个皇后极力荐上来的凌云彻究竟是个何方神圣,值得朕的皇后和愉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推举到朕的眼前来。 进忠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领命躬身退下后,出了主帐就乐呵呵的去找凌云彻交接了。皇帝已经起了疑,而且恐怕心里早就恼大了,进忠看着面上仍带担忧之色还不知遮掩的凌云彻,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了嘲讽上扬的嘴角,心想这真是个蠢得死到临头都不知的夯货,皇帝都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写他的名姓画圈儿了,他还在这儿为了中宫娘娘忧心不已呢?就这么个蠢货,给炩主儿提鞋都不配,呸,什么东西。进忠凉飕飕的从眼角瞥了他一眼,撩刀转身走了,他还得把金玉妍给炩主儿送去呢,这一回,这个毒妇是再也别想爬起来了,就是不知道炩主儿打算怎么杀,她和炩主儿的积怨旧仇,可不是随便一刀了之就能消解了的。 进忠亲自押着罪妇和待软禁的四阿哥回了京,因为顾及皇家颜面,皇帝不曾明旨将两人废妃夺爵,因此进忠一手捧着皇帝给如今协理六宫的炩贵妃娘娘的密旨,光明正大的遣退了永寿宫一干人等,回身反锁了殿门和窗户,三两步赶到歪头打量他的炩主儿跟前儿,一把抱了上去。他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实在是度日如年,他握着她的后颈狠亲了好几息,才压下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贴着怀里人的额角倾诉思念:“可想死我了,回京一路可还顺当?那起子小人没难为你吧?我听回来的暗卫说你在京郊停鸾的时候生了大气,是怎么了?那狗东西刁难你了?” 卫嬿婉没想到他一回来先问的这个,听他连凌云彻的名字都不想提,直接用小人和狗东西代替,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人也太小心眼儿了。“没,就是我在京郊梅林给皇后挑选进献的梅树,被他拦住不阴不阳的问了一嘴,是不是现在喜欢梅花了,我没理他,叫他滚了。”卫嬿婉被他抱在怀里也不挣扎,就乖乖的趴着,解释完她为什么生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又补了一句:“停鸾一日是为了叫绿枝能悄悄回来找的借口,不是为了选梅树。” 进忠胸膛里闷住的笑震得卫嬿婉心口麻约约的,他贴在她耳边的声音软的不大像样子:“婉婉去看我娘亲了?”卫嬿婉此时万分后悔自己干嘛要补那么一句解释,欲盖弥彰的太明显,被狗进忠察觉了,她又不想跟他扯谎,只好揪着他前襟的盘扣,不大乐意的“嗯”了一声:“我带了壶酒,不好放瓜果香烛之类的供奉,就剪了点儿纸钱元宝一起烧去了,底下应该也是想吃什么有钱就能买。”卫嬿婉的祭奠也是务实派的,直接给钱比什么都实惠。 进忠听完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又伸了一只手上来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卫嬿婉被他眼中的爱恋和探寻之意看得不得不挪开眼、转了头,低着眉眼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戳他的心口,一边戳一边骂他:“嘴里说想我,你往刺客刀上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谁要你去挡刀了?那么多持刀侍卫呢,富察傅恒是死了吗?要你一个瘸腿的内监去护驾?皇上打小儿一身的刀马功夫,躲个刺客绰绰有余,用得着你挡在前头碍手碍脚的?再说了,那么多太医候着呢,你抢了多少人救皇帝龙命的机会、阻了多少武将的延续社稷之功?......还笑,等着穿小鞋儿吧你。”她越说进忠脸上笑得越厉害,卫嬿婉气得一指头戳在他脑门儿上,现在快入冬了,他如今领着二品御用监察使的官职,头戴红珊瑚顶的黑貂皮冬冠暖帽,身穿外出行走办差的紫红色厚锦蟒袍,他在她面前又不遮掩锋芒,通身的气度都快赶上那些王爷重臣了,就是脸上忍不住的笑咧了嘴打破了那副尊贵气儿,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傻乎乎的。 他也不再紧着用眼神追问她,是否因为心中对他有了些情意才特意去祭奠他的母亲,不能逼得太紧,进忠想,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做了就是做了,而且也不曾刻意瞒他,总归自己在她心里是越来越重了。她担心他,甚至叫他危急的时候撇下皇帝别管保自己,进忠抱着怀里还生着气的宝贝娘娘,轻声跟她解释说,皇帝周围的几层护卫里都有他的人,好几年前就安排进去了,他不会有事的,让她安心。卫嬿婉也不是真的要事后找算他自作主张的冒进救驾,只是刚才被他的眼神追逼的没法子,只好假装生气转移话题,此刻见他不再追着她的心意不放,也就撤了脸上的火气,乖乖的趴在他怀里、揪他的毛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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