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完全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凛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手足无措,越来越沮丧。 脑袋也越埋越深。 狗卷棘视线落在凛凛垂得都快贴地的脑袋,犹豫着伸手,安慰似的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凛凛抬起脑袋,眼睛睁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狗卷棘慢半拍子地跟着睁大眼睛,先是看一看自己的手心,又再看一看凛凛。他紫色的眼眸都好似变成了蚊香形状,在转圈圈。 他慌慌急急地快速将手塞进裤子口袋,另一只手上抬,把原本就拉到最高的衣领再次往上扯一扯,脸埋进去,只露出微翘着呆毛的毛茸茸白色脑袋,和烫红的耳根。 他声音闷闷的: “木鱼花金枪鱼蛋黄酱生筋子大芥……” 凛凛听懵了。 她虽然对于狗卷同学的饭团语有些了解,例如鲑鱼是肯定,木鱼花是否定,海带是打招呼,大芥是安慰。但她真的不知道这些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呀…… 狗卷棘拿出手机,敲字。 举给她看: -这附近有夜市,要去看看吗? 凛凛想都没想,就小鸡啄米般立马点头了。 夜市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这期间,他们之间难得很沉默,谁都没说话,以前明明是一碰面,只要看到对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其实凛凛现在也有很多话题想跟他说,只是氛围莫名其妙的有点尴尬,所以才没有开口。 夜市人很多,摩肩擦踵。 凛凛好几次都被人群撞得往后退,不仅没得到道歉,她还下意识慌张地开口:“对对不起!” 游戏世界跟现实世界是不同的。 在游戏世界里,因为知道大家都是NPC,所以可以做到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地面对人群,面对交流。但在现实世界里,跟便利店员鼓起勇气道谢还在努力锻炼中,就要到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凛凛的人类恐惧症有点犯了。 她紧张到不行。 忽然,有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 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脑袋,和那双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什么波澜的紫色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被牵住手而已。 刚才还局促不安狂跳不已的心脏,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他牵着她,带她继续逛夜市。原本只留意人潮的眼睛,忽然就开始鼓起勇气忽视所有陌生人,而去关注夜市两边的摊子了。 有套圈游戏,糖葫芦,章鱼烧,冰淇淋,炒面…… 凛凛越逛,眼睛就越亮。 她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乡下跟爷爷一起住,乡下偏僻到整所小学只有二十六个学生。但是大家都是朋友,夏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有大鱼祭、烟花祭、庙会……她会跟小伙伴们穿梭在夜市的人潮里,互相追逐。 越逛越深,凛凛看到了捞金鱼。 她猛地回握住狗卷棘的手,转头,冲他超级兴奋地说:“那个!捞金鱼!棘你会玩吗?我超厉害的!我们要不要去玩?” 然后就看到狗卷棘正神情呆呆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 凛凛歪歪脑袋:“怎么了吗?” “……!”他慌里慌张地埋头,鼻尖蹭着衣领的边缘处,声音含糊不清:“鲑鱼……” 鲑鱼的意思是肯定。 那就是同意跟她一起去玩捞金鱼了! 好耶! 凛凛拉着他跑得飞快。 狗卷棘乖乖被握住手拉着走,刚到了捞金鱼摊子,凛凛就占据了最有利的宝座。要知道捞金鱼也是有学问的,那种拐角位置最容易成功。 狗卷静静坐在凛凛旁边,看她玩。在凛凛成功捞到小金鱼时,才会说一句充满赞许的“鲑鱼”。 接下来他们又玩了抓娃娃,打地鼠,还排队买了冰淇淋。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他们并排走着,吃冰淇淋。 可是这个冰淇淋太大了。 而现在天气又很热,凛凛吃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它融化的速度。 她埋头苦吃,冰淇淋融化的液体依旧弄得她满手都是,冰冰凉凉,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凛凛有点想把手上的冰淇淋液体给舔掉,但刚想这么做,就紧急逼自己停止了。 因为这样在家里的时候做还好。 在其他人面前做出这种事,肯定会被瞧不起的吧?会被想象成那种很难得才吃得上冰淇淋的那种人……没有的!她现在靠着之前做代练的收入早就已经实现冰淇淋自由了!像什么雪花玻璃球之类的…她一次性买十个都完全不成问题。 但即使没有做,只是出现了这种想法。 她依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会有人有读心术吧?能看穿她内心想法什么的?以及狗卷同学刚才有没有发现她想舔来着? 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凛凛小心翼翼抬头,往身侧看去。 然后就发现狗卷同学正举着冰淇淋,眼神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出神,额前翘起的呆毛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 居然正在看她!!! 在看她!!! 所以有没有看到她刚才想舔手的动作啊?! 凛凛紧张起来,埋下脑袋在冰淇淋上猛咬了一大口,妄想用埋头苦吃冲减内心的不自在。 然后她就感觉到身侧的狗卷同学,也埋头猛咬了一口正在快速融化的冰淇淋。 凛凛吃一口。 他就跟着吃一口自己的。 凛凛在咀嚼。 他也鼓起腮帮子跟着凛凛的频率咀嚼。 即使反应再大条,凛凛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她的关注点从冰淇淋转移到狗卷棘身上。一抬头,就跟狗卷棘潮湿的紫色眼眸对上了。 此刻,她嘴里还堵着冰淇淋。 狗卷棘嘴里也是。 她咀嚼一下。 狗卷棘跟着咀嚼一下。 她刻意止住。 狗卷棘也停下来。 凛凛眨巴两下眼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狗卷棘同样眨巴两下眼睛,看她:“……” “……” 凛凛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的冰淇淋。 是香芋口味。 虽然都买了同一家的冰淇淋,但他们没有买同一款,狗卷同学的是芒果口味。所以……其实狗卷同学是想要尝尝她的这款吗? 应该…就是这样吧? 凛凛十分大方地把自己的冰淇淋递到狗卷棘嘴边,“给你吃。” “……” 他眼眸下垂,似乎在看她手上的冰淇淋,喉咙滚动了一下,在吞咽口水。 所以,果然是想吃她这款冰淇淋吧? 凛凛为自己猜对了松了口气。 几秒后,他将衣领的拉链拉下去,弯腰、探头,舔上去。 凛凛眼睛猛然睁大。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狗卷同学低头,探出带有黑色咒纹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指尖上融化的冰淇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他身体瞬间紧绷住,慌乱又无措地抬起眼眸,观察她的表情。 见凛凛只是眨巴着眼睛没什么抗拒后,他才松一口气,紧接着就是脸色爆红。 凛凛歪着脑袋,看莫名其妙脸红的少年手忙脚乱地后退,头都快要缩进高高的衣领里了,语言错乱般用紧张的声音说了一堆饭团语。越说,他暴露出来的耳根就越红。 其中重复率最高的,是“木鱼花”。 凛凛缓慢眨了两下眼睛。 伸手,抓住狗卷棘拿冰淇淋的那只手。 然后在狗卷棘震惊和无措的目光中,也舔了下他被滴满冰淇淋的手指。然后笑眼弯弯地说:“我也尝了一下你的那份。” 【砰、砰、砰……】 杂乱又无序的心跳声。 狗卷棘慢吞吞收回手,盯着指尖被舔掉冰淇淋的那部分,他的呼吸节奏开始有了难以察觉的变化。 另一只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紧张地抓住小礼盒。 眼看就要鼓起勇气拿出来。 凛凛大声:“啊!那边!” 狗卷棘做贼心虚般连忙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顺着凛凛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家商场。 凛凛:“里面肯定有洗手间,吃完冰淇淋之后我们进去洗手吧。” 狗卷棘有点沮丧:“…鲑鱼。” * 回到酒店后。 夏日由美她们早就已经回来了。 抓着她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跟狗卷同学之间的事之后,她们满意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凛凛这才总算有时间洗澡。 洗完澡之后,就看到LINE有一条新消息,熊猫把她拉进了之前的高专群里。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的。 凛凛却注意到了群人员列表。加上她一共有五个人。 -【生命不息训练不止】是真希 -【我是熊猫】是熊猫 -【金枪鱼蛋黄酱】是狗卷同学 还有列表最下面的那个,昵称叫【乙骨忧太】的账号。 “……” 大家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就证明,这个家伙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在游戏里重启的那么多个周目,他是否都有记忆呢? -又是手机没电。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其实手机一直都有电吧 -你不应该说一切都是骗我的吗?说我很脏你才不愿意跟我做朋友,说你讨厌我,骂我是白痴 -你又要讨厌我了是吗? -之前就是这样,明明说好了的,结果到最后全部都不做数了! 凛凛猛拍自己一巴掌,将枕头扯过来盖在脸上。 -稚名同学,我只是…… “啊烦死了!!能不能闭嘴啊!你的话怎么那么多烦死了!”凛凛一把将枕头丢地上。 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凛凛盯着发呆。 十几分钟后,她从床上坐起来,换衣服,出门。 即使房间里有空调可以开,但吹着夜晚的凉风,凛凛还是觉得外面的空气更能缓解心里的郁闷情绪。她烦躁地低着头胡乱走,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怎么说也在游戏世界里的东京生活了那么久。 街边有一辆又一辆的车驶过。 凛凛坐在长椅上,仰头看黑漆漆的天,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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