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佩斯利迅速搞清楚了状况:“这是你带进来的那只……为什么它还活着——你在养着它吗?” 维卡看着那个怪物在水面上翻滚,脸上的笑容甚至带上了一点欣慰:“我叫它特列左尔*。无聊的时候我就把它喊出来表演节目。” “……” “这又怎么了,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总得养点宠物吧?其实也不能叫‘养’,毕竟我从来没喂过它。”维卡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它的食谱里只有自己的同类,比如同一窝生出来的另一只——它会帮你找到钥匙的。” 从人类的子宫中诞生的特列左尔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模样。它在尚未出生时就被同胞姐妹啃食,随后又被当作失败品抛弃,最后却生长得比另外一只更加完整,也更加强壮。佩斯利不知道这是要归功于裂缝里的水土质量比较高,还是维卡一直在对它寄予厚望。它高昂着头颅,似乎在感受空气中特殊的气息,与此同时慢慢地爬上湖岸。佩斯利看了它许久,直到被维卡拽着领子朝更远的地方拖去。 特列左尔的整个身体彻底离开了湖水。除了脖子上剩下的腮,它已经不再像是鱼,而更像某种犬类与龙混合的产物。它四肢着地,落在身上的冰块和花瓣争先恐后地滑落,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效果。它向前迈了两步后就停在原地,对半空中的某个方向发出阵阵长嚎。 佩斯利自觉捂住耳朵,呆呆地看了眼维卡。维卡的表情十分兴奋,而且似乎没有兴奋到点子上:“特列左尔一定会赢的,我相信它!” 这种在角斗场上期待两头狮子打架的即视感太过强烈。佩斯利欲言又止地重新看向远处。在可怖的叫喊声中,那个庞大星体的正中央逐渐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像一只慢慢睁开的眼睛。裂缝逐渐扩大,无数干枯的手臂从裂口的边缘伸出来,在半空中徒劳地舞动。紧接着,一截布满鳞片的爪子从裂缝的最深处探了出来。 在这个层层嵌套,混乱又孤独的世界里,同胞血亲之间的联系总是格外紧密。在特列左尔现身后不久,海伦就来到了这片土地,两姐妹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重逢。长着鱼尾的海伦钻出裂缝,猛地朝着地上砸去,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咬住了特列左尔的脖子。 维卡躲在远处观察战况,不自觉地捏紧拳头,仿佛是自己在亲自打架一般。佩斯利也盯着两只怪物的搏斗,中途却忍不住分神,看向维卡的侧脸。 怪物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的皮肉,用最凶残的方式吞噬彼此。佩斯利沉默许久,冷不丁地问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尽管周围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维卡还是听到了这个问题。她没有去看佩斯利,像是随口回道:“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莫纳提斯。” “裂缝里很糟糕,但是人类的世界一样糟糕。”维卡的神色渐渐沉寂下来,“……我不想回去。那里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 “谢谢你来找我,莫纳提斯。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等找到钥匙——” 佩斯利突然抱住维卡,沉默着打断了她。 维卡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没有说话。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佩斯利很快就放开她,站起来往后撤了几步,趁着对方愣神的时候抬脚把她踹倒。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维卡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雪块。她躺在地上,呆滞地盯着佩斯利:“……你干什么!” “听好了,我不管你想不想回去,不想走也得走。”佩斯利逼近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反正我有的是手段把你抓回去,所以你最好别反抗了。” “不对、可是……” “还有,”佩斯利一把抓住维卡的衣领,把人往上拽了拽,“我的名字是佩斯利。佩——斯——利,听清楚了吗?你连一只半路捡的宠物的名字都能记住,凭什么记不住我的名字?现在自己念一遍,我的名字是什么?” “佩、佩斯利。” “非常好,这不是能记住吗?”佩斯利咧着嘴微笑,“你最好别再忘了。” 维卡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佩斯利再次打断:“你要不要回去,是我说了算,和你没有关系,明白吗?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讨论这个话题。我千辛万苦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伤春悲秋的。” 维卡气急败坏地拧起眉头:“你能不能回去还不是要靠我!好啊,你这么离不开我,干脆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拉倒!” “我才不要!还有人在外面等我呢!” “……你怎么这么任性!” 佩斯利冷冰冰地盯着她的眼睛:“因为我这个年纪正好是叛逆期。” 没人能招架叛逆期的青少年,就连维卡也不行。她一时语塞,似乎想跟佩斯利讲点道理,又不知道讲什么好,毕竟一般情况下佩斯利才是讲道理的那一方。最后她只能强撑着大喊:“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凄厉的吼叫声穿透了两人的耳膜。佩斯利一把松开维卡,将目光投向远处焦灼的战场。两个怪物相互纠缠着双双掉进了冰湖。特列左尔不断地哀嚎,想要重新爬上岸,但海伦死死咬住它,爪子嵌进对方的胸膛,正在将它往湖水深处拖去。血液将整个湖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不行!”维卡大喊一声,显然很不满意当前的战果。她猛地站起身,焦急地指挥道:“回过头咬它!特列左尔!” 佩斯利也在一边积极地说风凉话:“你的特列左尔要被吃掉了。” 维卡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比被佩斯利打的时候还要生气:“它太没出息了!”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遥远,更加诡异的震颤从地底的最深处传来。 几乎是一瞬间,佩斯利被一股强烈的恐惧驱使着蹲下身体,顺便把维卡也扯了下去。她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头顶的那颗星球变得极为黯淡,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云层间,仿佛一个浑浊的气泡。 湖里的怪物仍在对抗。它们尚未察觉到湖面的水位正在缓缓下沉,一串的涟漪环绕着它们逐渐扩大。当特列左尔终于挣脱束缚,准备游回岸边时,一根庞大的、鲜红色的触肢从它们身后猛地拔了出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红色触手从湖面上升起,似乎是某种头足纲动物的腕足,每一根都足有数百米长,外表坚韧,内侧生着密密麻麻的竖直的尖牙。特列左尔和海伦与它们比起来仿佛落进捕蝇草里的蚂蚱。似是由鲜血凝结成的触肢塞满了整个湖面,形成了一片不断蠕动着的红杉林,随后向中间收拢,将两个争斗不休的猎物牢牢地困在里面。 这场捕猎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触手们一层一层地交叠在一起,在湖面上生出一朵扭曲的花蕾,又缓缓沉了下去。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所有的怪物都没了踪影,就连湖面上的血色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澄净得恍若银镜的湖泊,直到最后一缕波纹也溶入水面之下。 “……” “……” 不知何时,佩斯利已经本能地和维卡抱在了一起,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喘气。她僵硬地扭过头,感觉声音有些发虚:“这也是你的宠物?” 维卡呆滞地摇头。她的声音比佩斯利更虚:“我都说了,这地方很危险……” “所以你还想留在这儿吗?”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你的钥匙已经被吃掉了。” 佩斯利松开维卡,眼睛紧紧盯着湖面,腿软得有些站不起来,只能顺势滑坐在地上,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直到这时,她才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实感。维卡紧贴着她坐下,发抖的手抓住佩斯利的手臂:“现在该怎么办?” 佩斯利的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几秒钟,她还以为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无论如何,佩斯利现在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呆坐在这里,等待受伤的心灵和极速下降的理智值慢慢恢复过来。 维卡的智商下降得更为明显,已经开始机械地在自己的的胸前画十字,口中还念念有词。等稍微缓过来后,她茫然地叹了口气,和佩斯利一起盯着湖面出神。 佩斯利伸出手,看了眼手心红彤彤的疤痕,突然笑了一下:“我有一个可以把所有事件概率变成百分之五十的骰子。” 维卡看着她不说话。 “临行之前,我替自己用了一下……所以我能从裂缝里逃出去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逃不出去的概率也是百分之五十。”维卡又叹了口气,“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我叫什么来着?” “……你叫佩斯利!我不会忘的!” 佩斯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又发了会儿呆,没来由地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 维卡疲倦地低下头:“什么样的房间?” “就是个普通的房间。或许你回去之后觉得西伯利亚太冷了,偶尔也可以搬到哥谭住。” “佩斯利……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被放逐了。”维卡平静地说道,“即使我能回去,也不能在人类的领域活动。” “没关系,没人敢抓你的。” “为什么?” 佩斯利笑眯眯地看着她:“因为大家都害怕我。” “……”维卡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默默地转过头去。她思索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反正现在也站不起来。跟我讲讲吧。” “讲什么?” “就讲讲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维卡歪着脑袋瞥向佩斯利,“你是怎么从……那样,变成这样的。” “从哪样变成哪样?” “你别管!快说吧!” 佩斯利被打了一下,差点歪倒在雪地里。她坐稳身子,脸上仍带着笑,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已经发生了太多事,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让我想想……我还是在当老师,只缺了一次课,而且学生们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维卡撇了撇嘴:“成功的教育可不是为了讨学生欢心,而是为了传授知识。” “是啊。我既传授了知识,又能讨学生欢心,简直比成功的教育更加成功。” “好吧好吧……还有呢?” 佩斯利又想了一会儿:“我养大了我的鳄鱼,还启动了一个宗教组织。” “什么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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