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罩突然踩下刹车。车轮在湿滑的马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停在一盏昏暗的路灯底下。佩斯利差点被甩到驾驶座前面,被维卡一把推了回去。 红头罩缓缓转向她,情绪莫测:“再说一遍?” “你有恋父情结,先生。”佩斯利冷静地回答,“当然,我不是说弗洛伊德原始体系里的恋父,那有点狭隘。或许这么说更容易被接受——你有很强烈的身份认同焦虑。” “……” 在短暂的寂静中,维卡大笑一声:“哈!你戳到他了!” 被狠狠戳伤的红头罩声音阴测测的:“你从哪分析出来的?我的面具上写着吗?” “没错,你的面具上写着。”佩斯利坐稳身体,把手杖横在膝上,“至尊蝙蝠侠——只是个代号,但你对它的抗拒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以至于开始对我产生仇恨的情绪,并且下意识地试图把这个名字扔给我,典型的逃避行为。更不用说你还改换了造型。你的新面具告诉我,你必须反复向外界强调并巩固自己想要表现出来的身份,因为你很难靠自己构建完整独立的人格,哪怕是一个额外的代号都会让你动摇。” 红头罩攥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使劲,而佩斯利则眯起眼睛:“你的面具不是为了自己戴的,而是为了他者——特定的他者,拥有绝对的权威。你曾经服从对方,但现在开始反抗,经典的父亲形象。大部分人在成长路上都会面临这个问题,但你似乎更激进一点……” “说得好!”维卡可能没听懂,但她还是很开心地朝后伸出手。佩斯利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和她击了个掌。 一时之间,红头罩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如佩斯利意料中那样恼羞成怒或者转移话题,而是很冷静地转身启动汽车,继续驶入低沉的雨幕中。 “不要在你的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他平淡地说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杀了你。我还以为我脑子终于出问题了。” “看来你的确有一段痛苦的回忆。”佩斯利把被雨淋湿的头发拨到脑后,“可惜我不是心理医生。其实我喜欢做和心理医生相反的事——他们负责疗愈创伤,而我只会撕开伤口,顺便往里面撒胡椒粉……我很抱歉。” “是我先挑起来的。……我们真的要在这种时候互相伤害吗?” 维卡心满意足:“看样子只有你受的伤害最大。” 红头罩冷笑:“你受的伤害也不小。” 三人坐在黑乎乎的车厢里,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雨点混着冷风从车窗里飘进来,佩斯利慢慢关上了雨势比较大的那边窗户。 “我们到了。”红头罩突然说道。三人打开车门,迎面站在雨中,看着前方无光的港口。惊险的浪拍在码头上,这样的天气本不该有船,但船只隐隐约约的轮廓仍在朝这里靠近。 在等待的过程中,维卡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想起来一点东西,关于我工作的。” 红头罩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佩斯利立刻凑到她身边:“想起什么了?” “柴油发动机没有死。我来追捕鱼人,是因为我以为那群家伙跟着他们的神跑出领地了。” “但是哥谭的印斯茅斯人认为,是神抛弃了他们的海域。”佩斯利陷入沉思,“……或许那个神不是主动离开的?” 维卡看了眼手掌心:“他们是猎物,我们是猎手……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棋盘上不只有黑方和白方。”佩斯利抬起头,雨水落在她的眼侧。 “——还有两个棋手呢。”
第43章 “在船靠岸之前, 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红头罩正在检查自己身上的武器,“从纽约运过来的花一共分两批,船上的一批被送到某个地方换成真正的货物, 那里的人负责把上一批装好的货运到港口假装是刚卸下来的, 再送到花店。这个方法的好处是可以偷梁换柱, 正大光明地运送违禁品, 还方便上面的人洗钱, 坏处就是需要调度的人不算少。如果这个流程没有变,那这艘船上得有三分之一的船员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得先制定好计划……” 他检查弹匣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红头罩抬起头, 看着面前的两个队友,一个双手环胸, 用看上去很认真但其实很呆滞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枪, 另一个则干脆装都不装了, 杵着手杖干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总之没一个人能靠谱到可以“制定计划”的。 “……” 红头罩再一次在心中虔诚地背诵了一遍保尔·柯察金的名言警句, 提醒自己不要像往常那样暴躁, 现在是特殊情况。等到平复好心情, 他用这辈子最温柔最耐心的声音说:“所以,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维卡耸耸肩,看向佩斯利。佩斯利的目光则放在远处,仿佛正在思考什么,表情之严肃连红头罩都不忍打断。在两人的期待的注视中, 佩斯利平静地说道:“维卡,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维卡左右看看:“是吗?……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 我记得就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玩这一套!”红头罩彻底把保尔扔在脑后, “船来了!你看看船来了!为什么我一个被迫干活的都比你们两个干劲大啊!” “就是因为有你,我俩才能放松一下。”维卡拍了拍红头罩的肩膀, “我是个只会开传送门的酒鬼,阿什瓦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综合下来,你才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啊。打起精神来,副官,跟我们说说你的计划。” 保尔·柯察金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占据了红头罩的心灵。他反复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怒气,然后指向越来越近的船:“我的计划很简单——一个人过去吸引注意力,另外两个从侧面爬上去突袭。我们在赌场里干的事应该已经传到对面了,所有试图攻击的都视作敌人。” “听上去还不错……谁去吸引注意力?” “不对劲。”佩斯利突然打断了两人。她向前几步,盯着货船在夜雨中巨大模糊的轮廓,“……没有灯光。” 翻腾的海仿佛扭曲黑暗的深渊。那艘冒着暴雨准时靠岸的大船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像一只死去的鲸鱼。除了码头两侧微弱的路灯光,再没有其他的光源。黑色的船只随着浪花上下起伏,在三人的视线中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剪影。 某种诡异的对峙的氛围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 “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红头罩看着佩斯利,脑中出现一个让他讨厌的设想。 “或许我们的敌人不需要藏起来。”佩斯利擦去脸上的雨水,“——整艘船都是我们的敌人。” “……” “按原计划行动。”佩斯利看向维卡,“我要上船,你们准备突袭。” “三个人怎么突袭?”维卡握紧拳头,“乌鸦不在你身边,他们会杀了你。” “就是因为它不在,我才能有可能和他们交流。”佩斯利笑了一下,“没关系,维卡。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有时候弱小的人反而能有喘息的机会。” 红头罩不屑地插嘴:“好,你去上面送死。我们两个要怎么干翻一整艘船?” 佩斯利把手杖扔给维卡:“关于这个,比我去送死更简单。” ————— 登船的过程比佩斯利想象中更容易。 甲板上漆黑一片,成堆的集装箱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把下面站着的人衬得格外渺小。船员们沉默地站在两侧,用平静而呆滞的眼神目送着佩斯利穿过甲板。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和落在滴水兽脑袋上没什么两样。或许在水手们的眼中,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运载工作,靠岸了不下船,呆在甲板上淋雨也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过一会儿他们就要一脸理所当然地扑过来把佩斯利撕成好几块。 没有人愿意交流,但佩斯利的目标也并不是这些船员。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被淋湿的头发像蜿蜒的海草缠绕在她的颈间。 甲板的尽头是驾驶室。佩斯利推开门,一个正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的男人回过头,随后朝她露出热情的微笑:“欢迎!” 船长吃力地站起来,摘下脑袋上的帽子朝佩斯利致意。他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头发花白,脸庞因为常年出海看上去黝黑而沧桑,但身形健硕,应该比外表更加年轻。他殷勤地搬出一张椅子:“我还以为你不敢上来了呢,连恩小姐……原谅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来点威士忌吗?苏格兰运过来的好东西。” 佩斯利摇摇头,微笑着端详着船长:“我见过你。” 正在倒酒的男人有些吃惊地看向她:“什么时候?” “在哥谭的某间儿童救助中心里。他们的走廊上挂着你的照片……你是蒙特利尔青少年之家的创始人?” “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船长颇为怀念地举起酒杯,“现在我都没有他们的股份了。” “的确很久了。”佩斯利环顾这间驾驶室,“如果资料没有出错,你现在应该是一百四十六岁。” “我都这么老了!”船长大声惊叫,“天呐……日子就像流水似的,一眨眼就没了。” 佩斯利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船长模棱两可地扬起眉毛:“你怎么连自己要找谁都不清楚呢,小姐。” “没办法,职业病。在大部分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谁。” 船长爽朗地笑了笑:“但你已经找到马西亚了——你觉得她怎么样?真是个好姑娘!意志坚定,又聪明。最重要的是,她甘于埋没自己。”船长说后半句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盯着佩斯利。他在笑,但笑容是冰冷的。 佩斯利懒得理会对方的言外之意:“我看到你的船员们了,他们真敬业。” “我的兄弟们都是拔尖的——不是谁都能当船长。你在海上漂着,养着的水手一个不注意就会变成吃人的饿狼,你得学会管他们,让他们明白我不是什么国王,而是不可忤逆的救世主。” “看样子你的管理十分有效。” 船长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我的人生宗旨就是,假的就是假的,只有货真价实的东西才能说服别人,也说服我自己。或许在你的调查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但我的慈善事业和我的毒品工厂一样真实。不瞒你说,连恩,我拯救的人要比我杀死的人多很多——也比你救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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