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纠结了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晓无奈,“怎么了吗?突然的。” 甚尔:“有感而发而已。你是打算一辈子做医生吗?” “差不多吧。”晓想了想,“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啊,要是七老八十了也能上手术台,那我真是人生无憾了。” “没想过别的吗?”甚尔诱导,“比如除了事业……” 甚尔话还没说完,晓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断道:“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跟你说过。” “其实我有一个更大的梦想!”晓眼睛一亮,忽然兴冲冲地转身面向甚尔道,“我想成为无国界医生!” 甚尔:“……那是什么?” 听完晓的解释后,甚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已经发送了申请邮件,结果应该明年春天就能下来了吧。”晓又期待又忐忑,“之前因为年龄原因我已经被打回来过一次了,希望这一次能够被顺利录取上。” “怎么之前没有跟我说过?”甚尔脸色瞬间有点不好起来,“你要去战区?!” 就算是从不看报纸的甚尔,对于现代战争也有常识性的概念。 在战火纷飞的地方,子弹都是轻的,一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就能在顷刻间消灭数百条人命。 更别说是日常生活的各种不便了,没水、没食物、没药品……那种地方……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甚尔伸手握住晓纤细的手,才刚想了一下,就觉得受不了了。 他怎么可能会让晓去! “你先冷静一点。”晓对甚尔这个反应也不惊讶——之前结衣和谦和听说了她的理想,也同样震惊和抵触,“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即使是在战区里也是有默契的。战场不杀医生。” “默契?!”一听到晓竟然把“杀”字跟自己联系到了一起,甚尔就先想要杀人了,“你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种毫无律法、毫无惩戒力量介入的地方,有什么能够保障这种“默契”?莫不是全是“失误”?! 刀枪不长眼,子弹都打到自己身上了,难道还有什么意义吗? 正是因为曾经在混沌的世界生存过,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甚尔才更明白这其中的绝望。 一想到晓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死亡追捕,甚尔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了。 “不行!”甚尔厉声道,“我不允许!” 晓没想到甚尔会反应这么大——之前即使是有分歧,他们都能坐下好好聊聊,她以为这次也会如此,“你先冷静……” “不行就是不行!”甚尔强硬道,从沙发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你马上把你的什么申请取消了!” 晓一听,火气也来了,“你让我撤回申请?!” “我为此已经努力了两年了!”晓撇过脸,“你休想让我前功尽弃!” 冷战了。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无人有退步的意愿。 对于晓来说,这是她成为医生以来的终极梦想,自从知道无国界医生的那一天起,她日日锤炼自己的技术,在忙碌的学业与工作间隙学习多门外语,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去到这个世界最需要她的地方,去到最需要她的人的身边,去到最靠近死亡的边界,阻止更多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她知道这有点理想主义,甚至是幼稚,但她拒绝不了这份诱惑。 ——凭借自己的双手,能够让世界更美好的诱惑。 而对于甚尔来说,那里是地狱。 地狱就是肮脏的,混沌的,血腥的,就像是黝黑的沼泽,任何人落入其中,都会变得污浊,就算以后离开,那份经历也会如同附骨之疽,钻入一个人的血脉中,骨缝里,这辈子都无法逃脱。 这就是诅咒存在的根源。 他才刚刚从中逃脱,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爱人再次踏入同样的境地? 她那么弱小,那么纤细,轻轻碰一下好像就要碎了,平时他连使点力都不舍得,现在让他同意她前往危险的战区?门都没有! 无人说话的空气比北冰洋还要寒冷,两人从未有过的固执己见,连沟通的缝隙都没有。 但生活还要继续。 冬天的泥土硬得铲不动,晓刚想叫人又反应过来,硬是把话憋了回去,冷着张脸继续使劲,气喘吁吁半天没有进展,便把铲子搁到一边,回屋打算找个大点的工具帮忙,结果当她吭哧吭哧拿着铁铲回来时,发现泥土上的坑已经挖好了。 一个个排列整齐,跟她之前挖的一样。 够不到的罐头一个转身已经放在了桌面上,想要的东西抬头发现已经在手边…… 到最后晓看着甚尔冷脸放在自己面前的饭,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 “免谈。”甚尔盛好汤推到晓面前,怕她不够喝,又盛了一碗。 晓:那你就多洗一个碗吧! 夜晚,两人各自洗漱,在床上躺下。 晓背过身去,故意不理他。 甚尔偷偷瞅了一眼晓充满怨念的背影,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连书都不看了。 甚尔叹气,终究还是开口道:“为什么一定要去?” “因为是我的梦想。”晓背对着他嘟囔道。 “那很重要吗?”甚尔皱眉,“不去又能怎样?这世界又不缺你一个医生。” “但是万一就缺我一个呢。”晓猛地翻过身来,坐起身子,直视甚尔的眼睛,坚定道,“万一就差我这一个呢?万一我没去,就有人没有得救呢?” 甚尔不理解这份执着,“你想救人当医生,在这里不可以吗?在日本不可以吗?你离开了,你这里的病人又怎么办?” “有更需要我的地方。”晓一听甚尔还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生气地再次背过身躺下,“我还以为你会懂我的。” 他自己也不是会为了救人而罔顾性命吗? 晓一直觉得在这方面甚尔会是最懂她的人,结果到最后连他也不支持自己,晓深深觉得被背叛了。 甚尔:“那也没有必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 “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回京都去。”晓赌气打断道。 甚尔闻言一愣,心头顿时一跳,“为什么是京都?” “不知道。”晓气呼呼,“反正是京都。” “就在妈妈那座山上,一个小山坡。” 甚尔一惊,弯腰伸手掰过晓的肩膀,“你说什么?” 晓莫名其妙地回头,不懂甚尔怎么又激动起来了,“干嘛。” “……不,没什么。”看到晓赌气中又带着疑惑的表情,甚尔马上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摇头。 “怎么了?”见甚尔脸色大变,晓吓了一跳,也没心思赌气了,连忙上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胸,“京都有什么不对吗?” 甚尔只摇头,心中慌乱不已。 京都……怎么还有京都? 不是已经封印了吗?
第70章 向死而生 【……也许是因为诅咒的缘故吧, 她们的灵魂似乎总是无法自由。】 独角兽愧疚地垂下头。 【契约……潜意识地约束了她们……】 【无论她们去哪,最终……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因为她们始终记得要把孩子还给我。】 【但是这次封印之后……】 “甚尔?甚尔?”晓真被甚尔的脸色吓坏了,“你怎么了?!” 突然就不说话了, 好像做了噩梦一样。 甚尔猛地回过神来, 低头见晓被自己影响, 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 工作上的, 不是大问题。” “真的?”晓顺着甚尔躺下的动作一起躺下, 面露担忧, 她觉得刚刚甚尔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简单, 简直像是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在悬崖边上一样恐怖。 “没事。”甚尔很快冷静了下来,心想也许是巧合,当即转移话题道,“不跟我生气了?” 一个人想要葬在亡母身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晓在跟他赌气, 大概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晓闻言无奈, “谁生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现在我们能好好说吗?” “我是不会同意的。”甚尔咬死不松口,“那些地方太危险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晓继续试图说服甚尔, “可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 在死之前我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有意义的东西。” 甚尔快要崩溃了, “能不能别提‘死’字!” 死死死死……为什么她总在说“死”?! 晓这回儿真发现甚尔的不对劲了, 连忙撑起身子,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甚尔看向晓担忧的绿眸,一时哽咽, 说不出话来,“没事。” 他该怎么说?他能怎么说? 说他之前差点就失去她,已经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了吗? - 夏末,夏烧家内,对晓的封印刚刚结束之时。 “幸好一切及时。” 老板已经筋疲力尽,说不出一句话,熟知他情况的姬奈向甚尔转达了封印当时的险境。 “我们发现得太晚了。”姬奈面色凝重,“她的血脉已经完全被精灵的力量占据,距离彻底失去意识,几乎只差一线之遥。” 这并不是精灵宝宝的本意,只是她们在此之前本就是接近于寄生的关系,因为有诅咒的约束和它自己的控制,才能在不触犯彼此的边界的前提下安然生活多年,其中牺牲的自然是精灵宝宝恢复的时间。 可一级咒灵袭击时已是紧要关头,为了保护晓,也为了保护它自己,它没办法。 ——近距离接触了晓后,独角兽如此转述宝宝的无奈。 然而,精灵的力量对于人类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就像是蓄水的大坝,一旦有了破口,湍急的水流只会奔涌而出,由上而下,瞬间将下方的土地淹灭,根本没有任何逆转的时间和可能,即使是精灵本人也无力扭转。 这是浸入血脉层次的融合,强硬地拉扯只会让双方两败俱伤,对于精灵来说或许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但对于晓……只会是粉身碎骨。 但什么都不做,大坝的破口会越来越大,精灵将会失去自己的灵体,而晓的意识,也会在剧烈的能量冲刷中,烟消云散。 同样的身体,醒过来时,是不一样的灵魂,那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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