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件事她几乎气得发抖:“先父征战戎马半生,好容易将这些人打服打趴,让边境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繁衍人口,亏得他们的仁德,直到如今,累计已有三十余县乡惨遭劫掠屠戮,妇孺上千人被套走沦为奴隶,钱财屋舍洗劫一空,数十个村镇如今已经十室九空,不复存在,百姓只能背井离乡迁徙。” 她倔强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包大人,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我就是反了,先祖和上天难道还会降罪于我们吗?” 她的诘问实在是让包拯说不出话,臣子对朝廷的忠义实在是很难说得清,就像现在,安乐公主公开地宣布广燕王府要反,可是这反得也确实有理有据,无论是天下大义,还是从血脉的正统来说,广燕王府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 若广燕王府现在就举起大旗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义无反顾投效过去,可是这却对局势加重了一层压力——朝中越乱,敌人越高兴。 安乐公主看着包拯的复杂脸色,平缓了一下呼吸,辛渺坐在位置上八风不动,捧着茶碗像是入定了一样。 外面两个男人抱着手臂注意这边的争论,展昭没说什么,白玉堂满脸的赞同。 安乐公主擦了擦手,将襻膊解开:“如今情势危如累卵,再受不得风波,包大人,我需要您的支持,还有更多朝臣的支持,局势稳定了,才能更快整顿军队,唯有如此,在大敌来临之时,我等才能有保全天下的可能。” 她一下子把襻膊摔到了桌子上,几乎有些负气:“若现在还要开诚布公锱铢必较地争论什么得位正不正,商量出个水落石出,那干脆大家一块儿等死好了。” 说完这话,她静了片刻,立刻抬眼看包拯和辛渺的反应,包拯仍是没说话,只是将头低下去叹气,可是辛渺却微微一笑,像是被她逗乐了。 姜此玉心中一松,连忙放缓语气:“包大人,我一时嘴快,你多包涵。不过如今若再不快些放下这些无谓争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包拯并不是个迂腐的老学究,如今也是他表态的时刻了,他终于站起身来,长长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长气,像是要把一切惹人犯难的事情都一口气吐出去,他又睁开眼来,果决而斩钉截铁地挥手:“事已至此,什么是当务之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又转头望向姜此玉:“公主,我不知广燕王是否明主,但我包拯如今绝非为了功名利禄而背弃旧主,也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搏一场从龙之功,我心中唯有百姓,唯有边境子民,若能使我姜朝子民免于刀兵之祸,纵然是谋反的骂名,我也背得。” 姜此玉看着他,忽然矮身一礼:“大人高义。” 包拯还不等她拜下去,便矫健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公主谬赞,折煞老臣了。” 辛渺将茶盏放下,这大约就是君臣相得,实在令人不胜唏嘘,团结内部都这么难了,她沉吟片刻,恐怕之后朝廷内部效率不会很高,果然还是必须深入敌营。 正想着这事儿,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来者似乎要把门给敲破了。 “不好了!!叶孤城来劫狱了!” 来者似乎是马汉,这二人一向焦不离孟,包拯命他们严密看守牢房。 他在说什么?怎么会被劫狱?! 劫狱的是叶孤城?! 展昭难以置信地冲过去推开门,一把拽住马汉:“你说清楚些!” “无花和般若被叶孤城突然劫狱救走了!他还摸到了司徒静的藏身之地,将她……” 马汉好像说不下去,欲言又止之下,大家都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这太突然了,任是谁也反应不过来,叶孤城为什么会这么做? 辛渺已经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白虎也登时跃起跟上,外面立刻响起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红红忽然从屋檐上跳下来:“这叶孤城是不是之前和西门吹雪比武的那个?” 白玉堂语塞,完全想不通这其中蹊跷:“白云城主叶孤城?他?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红红歪了歪脑袋:“这人厉害吗?西门吹雪比赛赢了他,他不高兴了?” 其他人忽然不说话了,从他们脸上,它倒是可以看出各个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同为江湖中人,总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先前叶孤城被卷入南王谋反案,英雄落寇,虽然可惜,但多数人都还觉得叶孤城还是条汉子,可是他先是应约决斗却不出全力,心中既然有挂碍,又何必来呢? 如今他更是落到一个令人不齿的道德困境中了,曾经的英雄好汉不会去杀一个身怀有孕的妇孺,还在这个关口劫狱劫走两名图谋中原的异族细作,于国不忠,于义不义,曾经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究竟是为什么主动沦落到如此不忠不义藏头露尾的下场中?
第203章 当辛渺赶到之时,府衙内已经被团团围起她一出现,王朝便迎上来。 “辛姑娘,西门剑神已经追去了,这事儿发生的时候,谁都没发现,叶孤城杀了司徒静之后还在她房中逗留了一会儿,敲晕了屋外的看守。” 一路直达司徒静所居住的厢房,她虽然算是红花教相关人员,但考虑到算是被无花所蒙蔽,又是个孕妇,包大人仍是宅心仁厚,让她住在厢房内修养。 王朝在门口守着,辛渺迈步进屋里去,只觉得扑鼻一股相当浓烈的气味涌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香料混杂制成的,有些类似寺庙中的檀香气味,但更加浑浊浓郁,一团香雾扑在脸上,简直有种被蒙住口鼻的感觉。 白虎如闪电般窜进屋里,被熏得打了一个喷嚏,连忙刹住了,摇头晃脑嗤嗤嗤地又逃了出去,倒把王朝吓了一跳。 辛渺捂住鼻子,一步步往里走,直到看到司徒静躺在床上的尸首才顿住。 她与司徒静未曾谋面,但楚留香说起过这个姑娘,她长在神水宫,水母阴姬对她很好,也很严厉,司徒静开始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水母阴姬所杀之后就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她和水母阴姬没有母女名分,师徒相称,也许在她心里,师徒之间的情分不足以让司徒静鼓起勇气去询问真相。 她一直想报仇,又想逃出神水宫,无花就像她命里的一个劫。 水母阴姬仍是在乎她的吧,不然也不会委托楚留香让他去把女儿找回来,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若是早点告诉司徒静,或者对她更关爱一些,这个女孩子就不会被无花所蒙骗逃出神水宫,以至于如今大腹便便地躺在床上,看着像是睡着了,可细看脸色苍白如纸。 司徒静身怀有孕,虽然身形偏瘦,但是她的肚子也很明显,辛渺虽然不了解,但看着像是快足月了。 孕妇一般无法平躺,司徒静侧卧着在被子里,神色很平静,要不是脸色不对,谁也看不出。 可一走近,一股不详的血腥味就从那浓郁的香气中逸散出来,辛渺心中一顿,上前揭开被褥,司徒静衣衫单薄,肚子鼓鼓的。 辛渺咬紧了牙关,一点点掀开司徒静的上衣。 惨白的鼓胀的肚腹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被人精心的用线缝了起来,血液浸透了丝线,扎住了皮肉,然而伤口仍是一节节绽开,像一张张小嘴翕张。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轰然涌上头顶,辛渺眼前甚至一阵发黑,几欲作呕,胃中一阵发绞。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小凤率先进屋,便看到她僵立床前,直到走到她身后,辛渺才反应过来,转过来一张罕见的怒容。 陆小凤只往床上看了一眼,就迅速转头,也明白了为什么辛渺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西门吹雪提着剑杀过来:“叶孤城在何处?” 陆小凤也少见西门吹雪会如此怒急攻心,但叶孤城太让他失望了,他是他认定的对手,西门吹雪对他既有欣赏也有敬重,如今算是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为死者着想,陆小凤赶紧上前拦住他:“叶孤城已经走了。” 辛渺弯腰为司徒静盖上上衣和被子,听见包拯在屋外说:“如何让叶孤城闯入的?” “属下们实在不知他如何进入府衙,绕过重重耳目进了此处,衙役牢头被打晕了半个时辰,等我们发现往这里赶来时,屋外的看守也人事不醒,叶孤城从屋中走出便逃了,我们的人已经派去追。” “往哪个方向去的?” “往城西……”马汉话音未落,西门吹雪已经跃上屋檐,直奔着城西方向飞去。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仍旧是难以置信:“有人看见叶孤城亲手杀的人?” 王朝回他:“他出来时据说失魂落魄,剑和手上都是血。” 再不敢置信,恐怕也是铁证如山,白玉堂冷声道:“这人倒是奇怪,既然杀了人,失魂落魄给谁看呢?就算他是走火入魔疯了,难道连飞仙岛也弃之不顾了吗?” 早在陷入谋反大案中时,整个飞仙岛都可以想见下场,如今他如此疯狂,难道就没有一丝理智让他顾虑一下岛中人吗?做了这种事情,往后江湖人提起飞仙岛,便要从崇敬化作嫌恶了,如此天差地别,他就没有想过吗?当真将他们弃如敝履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展昭沉默着走进屋子里,轻声说:“让我看看,也许我们能找到什么线索。” 辛渺压抑着怒气:“她的身上我看过了……肚子上有一道伤口,是被人破开来又用针线缝上。” 她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窗口,那里有一个箩筐,堆着一些针线布料,立刻怔住,瞳仁骤缩。 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而辛渺已经两步跨到窗前,伸手拿起箩筐上盖着的一块软布,下面就是一团线,绯红色的缝衣服的线团,上面插着一根针,针尾连着线,颜色血红,微微濡湿。 展昭连忙走到她身侧低头闻了一下又细看:“这是……这是……” 他觉得有些说不出口,这时展昭也叫了仵作进来,辛渺听见他们在低声讨论,走到床边掀开了被褥,没有人发出惊呼,只有包拯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叶孤城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司徒静? 辛渺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软布,慢慢把它抚平又展开,原来不是一块碎布头,而是一张没有做完的小孩子的肚兜,年轻的母亲手艺不佳,因此缝线歪歪扭扭,多有拆了重做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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