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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再多想，立刻转身离开，快步跑向江都的城门。婆婆总说我聪明，可这一次，我却猜不透百里屠苏的心思。瑾娘说他六亲缘薄凶煞非常，莫非是他不愿连累我们，因而选择不辞而别？ 不对，百里屠苏，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可莫名的，心还是觉得有些酸涩，我用力截止这种感觉。 “晴雪！” 身子猛地被人拉住，一个踉跄，看着一架马车几乎是贴着我的脸颊飞驰而过。心中漫出无限的惊恐，从没这样慌张过，这是怎么了…… 然而回过头，我看到的是百里屠苏紧张的神情。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很凉，他的指尖有血迹。 “苏苏你去哪儿了？你的手……” 他松开我，转身走入灯火璀璨的市集，眉目紧锁：“五花肉。” 我想我是笑了。对于卜算，他心中怎样想都无妨，只要不离开，只要他还在我们大家身边，就好。 我追上他的步子：“我看你不高兴，是不是还在意花满楼的事？这样吧，从小到大婆婆都说我运气不错，不如我把我的运气分一些给苏苏好了。” 他厉声打断我：“胡闹。此话休要再提。” “为什么要说我胡闹呢？”夜已深沉。许是繁星光芒太盛，显得我的双眼有些黯然，“也对，大哥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我哪有什么运气去分给别人。” 他的头微微一偏，随我站定在街市中央：“并非此意。命运之说，岂容戏言，若是一语成谶该当如何？” “是怕我折损了气运？”我扬着眉看他，“哈哈，苏苏真是好心。” “嘿，姑娘，别站在大街中间，过来看看糖人吧。这一对寓意极好，何不买来赠与你的情郎？” 老板笑着向我们招手。我拉着苏苏走到摊前，下意识伸出手，阻止了老板将糖人分开的动作。 “他们的手握的这样紧，那就不要分开了吧。”我挑一朵有桃花模样的在手，“我们那里都没有糖人呢，老板，我要这个。” 我拉着屠苏在街上闲逛。婆婆说，人若是心情不好，就该到外面多走走，可他的眉却从未释开。 “苏苏，不要再纠结白天的事了。总板着脸不好，你该多笑笑。” “苏苏！” 他被我唤住，方一侧头，我便眼疾手快将糖人塞进他的唇间：“开心一点，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可蓦地，眸中似乎划过两道寒光，再抬头，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屠苏。 他的唇间同样被我塞住糖人，蓝衣白袍，背上所负的剑匣醒目而熟悉。他不是苏苏……似曾相识的容貌，他是谁？ “晴雪？” 头有些疼，回过神，百里屠苏担心的看着我。方才难道是错觉，醒着，按理是不该会有梦魇的…… 我强迫自己笑着。苏苏自己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了，实在不该再来担心我。两指戳进他的双颊，“都说了要多笑笑，这样多好看，是不是？” 他躲开我的手：“回去。” 我却拉住他：“好久没看星星了。我认识一个好地方，苏苏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摇头：“在下并无此等闲情。” “就当是陪陪我也不行吗。从前，大哥和云溪都会陪我的……” 他的身形似乎一震：“……去何处？” “这就是答应了？苏苏真好。”我拉着他跑向城门：“是个好地方，出了城就知道了。” ------- 皎月投下柔和的光，我和屠苏坐在无人烟的旷野上。耳畔的风声宛若天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看，漂亮吗？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叫做……”我含笑着看向他：“嗯，叫做……苏苏谷。” 他猛地起身：“胡闹！乱说什么！” “好吧好吧，那叫桃花谷好了。”我拉他坐下，“不要生气嘛，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 他许是想缓解尴尬：“……此处并无桃花。” “嗯，不久前才种下，还没长出来。不过这里灵气很盛，要不了多久桃花就会开了。”我玩弄着颊边的长发，“婆婆说她很想亲眼看一看桃花呢，大哥也是……” 他侧过身看我：“你……和你婆婆很亲？” 我点头：“是啊，爹和娘在我出生百日后就过世了，婆婆一手把我和哥哥带大。大哥失踪的时候我还很小，常常想念他，我只要一哭，婆婆就会给我讲故事。” 我抬头仰望漫天星辰：“后来云溪来了，他就像现在的你，会在晚上陪我一起看忘川的星空。他和你一样，是焚寂剑的宿体，可惜现在已经去世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摇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苏你别多想。你虽然也是焚寂宿体，但是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我们不是已经在努力寻找玉横了吗？” “无妨。”他阖上眼睛，周围霎时只剩下潺潺溪水作响。他的唇边有一抹极难察觉的弧度，虽声若细纹，但我还是听到了：“云溪……幽都……韩，云，溪……” 内心那种惊恐胜过任何一次，眼前一片白，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苏苏你……你说什么？你说了韩云溪？！” 一道流星划过，他站起身，月光洒满他的侧脸：“星星已看完，回去。” 我突然很想哭，紧紧环着他的手腕，气息已是凌乱不堪：“我都听到了，为何你会知道这么多？百里屠苏……你……到底是谁？”
第37章 雪后初晴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我并非你欲寻找之人。” 百里屠苏背对着我，手臂想要摆脱束缚，可我却始终没有放手。他用力挣脱，指尖划过我的肌肤，留下道道淡淡的绯红。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我记得初遇云溪时也是这样。那时的他煞气发作，却独自躲在树下隐忍，他说，他不愿让别人再为他受伤。 纵然他的相貌改变，纵然他不再似原来活泼，可善良这一点却是改变不了的。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会在深夜陪我看漫天星辰，他是我认识的云溪！ “那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幽都，又怎么会知道云溪的姓氏？你有焚寂是不是，你的师尊是紫胤真人是不是？” 他紧张地想攥住拳头。可似乎是忘了我的手还拉着他的手，五指就这么被他紧握，“不是。” 我无力掩藏眼中的痛。 为何要否认，若是记得幽都的种种，为何……为何他不愿与我相认？ 我心下一急：“背对着身子做什么，莫非是你不敢看我？你的家乡难道不是乌蒙灵谷？我的大哥……就是为了救你，死在了乌蒙灵谷！！” 桃花谷内瞬间漫入死寂，周遭的空气都是凉的。脑中“轰”地炸出闷响，我……我说了什么…… 声落了许久，百里屠苏依然那么站着，可他的背影已满是疲惫与痛苦。攥紧的双手无力地释开，他低语：“乌蒙灵谷……屠杀……晴雪……娘……” 他的轮廓开始颤抖。 我有些不知所措：“苏苏，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 内心涌起莫名的惊恐，我扶住他欲坠的身子，他却用力将我推到一边：“你走！快走！焚寂……小婵……三水哥……” 我倒在地上，石块割开皮肉，溢出腥甜的血气。“苏苏，你怎么了？你……” 他突然不动了。 我唤他，他猛地回头看我，双瞳散出红色的光芒，焚寂被他握在手中，这种感觉…… 我惊恐得几乎失声，是煞气！煞气迷失了他的心智！ 他已快步攻来，剑光闪过我的眼，继而便带起飞沙走石。我顾不得许多，慌乱间召出长镰去挡，双臂被他用力地一砍震得生疼。 “苏苏！你煞气发作了是不是！你醒醒！” 呼喊得不到回应，我只能拼命闪躲。一招“绮月·殇”被他轻松化解，我飞身出掌，他跳起旋身，本想打落他手中的剑，却被他凌空一肘击中，我倒地吐血。 上次在琴川便是这样，身负煞气的他，凭我的修为根本无法招架。他手举焚寂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的呼吸急促，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听到剑气扫过的声音，良久，并未感到预期的疼痛。 我听到凤鸣彻天，可细细思量，却好像是古琴的吟哦。抬头，见红色的身影上下纷飞，有人扶起我，是欧阳少恭。 “今日是朔月，妹妹怎能带百里公子深夜外出！” 红玉的话让我一个震悚。抬头去看，果见一轮圆月悬在高空，与明星辉映，投射下阴森的色彩。 满心想着卜算之事，我竟忘了今日是朔月。他几次说回去，我都不肯，反而在朔月下对他言语相激…… 红玉撑下两招，终是不敌，被百里屠苏打倒在地。冷风让全身凉个透彻，此事既因我而起，就绝不能再连累旁人。 “苏苏！！” 我推开少恭，冲上前去抱住屠苏的身子。砍向红玉的剑被我用血肉挡下，钻心的疼痛让神智有些迷离。 有温热的液体铺满我的脸颊，不知是血是泪，很快被焚寂的热气所蒸发。 “不要！苏苏，我是晴雪……不要……” 他用尽全力在挣扎，发疯般挥舞着焚寂，划伤我的背，我不曾放手。 “苏苏！百里屠苏！”我的泪夺眶而出。身上好痛……可更痛的，却是心里的伤，“韩云溪！！” 我散出全身的灵力。散尽了，便强行催动自己的修为。 那三个字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骤然停止挣扎。我的灵力萦绕在他身畔，让他炽热的身体逐渐变凉。 ------- “晴雪。” 有人唤我的名字，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心疼，会是谁呢…… 睁开眼，屋内的阳光有些朦胧，我看见百里屠苏坐在床边。 我的手很凉，却在他的掌心汲取着温度。 “是苏苏？” “嗯。”见我醒了，他快速松开自己的手掌。“红玉说是你用自身修为救我，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与你共赏星辰。” “啊？”我有些发愣。看来昨夜发生的，他已经都不记得了，红玉也没有告诉他，这样最好。“昨天在桃花谷，突然来了一头妖兽，我和红玉姐都被它所伤，是苏苏催动煞气救了我们。” “是吗……”他的眼神看向我，有一瞬的黯然，“我的煞气……仍是连累他人。还要你损耗自身救我，当真无用。” “苏苏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我从床上坐起，一阵眩晕，“苏苏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的煞气，已经很辛苦了。更何况此事因我而起，不是苏苏的错。” “因你而起？” 我笑着摆手：“嗯？好了，幸好，幸好大家都没事，都好好的活着，这才最重要，别的都不用太放在心上。倒是苏苏，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红玉姐，那就是大英雄，英雄怎么可以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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