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微弱气息的肺部忽然重新活动起来,呼吸间带着奇妙的韵律,压制了外来的血液。然而外来血液已经侵占骨骼,呼吸法也只能压制,不能驱逐。 月见里还生睁开眼,在一片血海中,金色的眼眸里清明依旧。 直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月见里还生才从地上爬起来,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向着最近的藤之家走去。 后来的她回到了鬼杀队,以见过鬼王为名义求见了主公。在整个总部的期盼下,两人商讨了一夜,最后主公出面,宣布月见里还生拥有自由进出总部的权利,并且可以破例参加柱合会议。 后来,月见里还生自创了木之呼吸,但她却没有将这般招式传给自己的后人,只留下一句自行领悟后,便消失在了鬼杀队。而她的丈夫在几日后挎着日轮刀归来,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于是大家明白了她的结局。 后来,鬼的血液在血脉相连中被保留下来,直到月见里衿悠这一代。 “你有着和还生一样的眼睛呢,”珠世凑近了月见里衿悠,细细端详着那双眼睛,“但你似乎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对鬼的恨意?” 衿悠退后几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排斥:“别靠近我。” 就算珠世曾经见过先祖又怎么样?就算是主公信任的鬼又怎么样?她厌恶鬼,发自内心的厌恶。 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是不会停止侵蚀的,因此月见里衿悠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处于被啃噬的疼痛中。她长年累月地练习呼吸法,努力领悟招式,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活下来。 她厌恶这种被既定命运钳制的感觉,正如厌恶前世那个被家庭束缚的自己。 珠世熟练地退后几步,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的表情。 除了最初一代的月见里还生,每一代来到她这里的月见里家的成员都会露出这种厌恶与排斥的表情。她们并非不想根除体内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可没有谁会放心让一个恶鬼来治疗自己。 尤其是,她还是曾经的一个上弦,是一个不知道吃过多少人的存在。 珠世抬起头,对上月见里衿悠的眼睛:“月见里小姐,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伤人,但你们的情况确实在目前是仅此一例,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杀死鬼舞辻无惨的机会。” 在她还跟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时,对方就开始研究如何制造出一个同时拥有血鬼术和呼吸法的鬼了。但直到鬼舞辻无惨被继国缘一砍成碎片,她也趁机逃离之时,对方还没有成功过。 也许之后的鬼舞辻无惨成功过,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成功,无论成功案例是变成鬼了还是被囚禁了,她们都无从得知。 而体内有着鬼的血液,却还能保持人类身份的,目前只有月见里衿悠一个了。 所以她不想放弃,即使只有微弱的希望,她也想试一试。 月见里衿悠垂眸,不去看珠世那双蕴含着急切的眼睛,摩挲着自己的刀镡。 自从通过最终选拔,拿到自己的刀的时候,父亲留下的日轮刀就被她搁置在自己的屋里,与那身青色的羽织一起。她唯一取下带在身边的,是那片枫叶形状的刀镡。 枫树是她父亲最喜欢的树,听母亲说,他们当年选择定居在那里,就是因为后山那片枫林。 每到深秋时节,父亲就会拎着酒和果汁,带着她爬上院子里那棵最高的枫树。漫山遍野的红映入眼帘,在她面前铺成一副壮丽的画卷。 “父亲,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枫叶啊?”月见里衿悠将清甜的果汁一饮而尽,“我听说,枫叶是离别的象征啊。” 父亲有些醉了,他斜倚在树干上:“那不过是人们强加于它的寓意。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难道没了枫叶,这世上就能少点分别的事了?” “我喜欢枫,只是因为它不同于其他树,在深秋变红罢了。” “但你要明白,衿悠,无论某种树木怎样不合于群,那也都是树,会给予叶自由的树。”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衿悠抬眸:“对不起,珠世小姐。” “我、拒、绝。” 她还是没办法相信面前的鬼。 自她出生以来,就饱受这份血液的迫害,她的父亲因为鬼而离世,她也见过那样多的家庭因为鬼而变得支离破碎。 鬼杀队的成员都是抱着仇恨杀鬼,她也不例外。只是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就将这份特殊的血液送到敌我不明的鬼手里,她不放心。 “我是一个人类,一个鬼杀队队员,珠世小姐。”衿悠站起身来,俯视着那双眼睛,“很抱歉,我很感激您帮助先祖压制了鬼的血脉,但这不代表我也会因此与您合作。”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月见里家的人会屡次拒绝珠世了。 刚出生的婴儿过于脆弱,也无法运转呼吸法。月见里还生想给后辈留下一份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不得不将唯一的希望押在珠世那里。 但之后的人们不断使用呼吸法压制这份如影随形的无妄之灾,对鬼的恨意已经刻进骨髓,又怎么可能与鬼合作。 珠世叹了口气,对衿悠的拒绝倒也算是毫不意外:“不必道歉,这样的拒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她只是......等得有些着急了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送你一句忠告,月见里小姐,”珠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和服,慢慢地站起身来,“以您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在木之呼吸的招式上有任何精进的,哪怕呼吸法愈发纯熟也一样。” “木之呼吸是当年月见里还生在林中悟出来的,我也曾问过她是如何做到的,可她只是笑了笑,问了我一句话。” “您仔细观察过,叶子被风吹落的姿态吗?” “其实不止木之呼吸,许多原创的呼吸法都是结合了自然规律创作而出,可在您的眼睛里,我看不到那些。” “是什么,遮住了您的眼睛呢?” 在衿悠被珠世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的时候,鬼杀队总部也没好到哪去。 在一阵鸡飞狗跳后,一头白色长发的女人干脆利落地扔下手里最后一个隐,一脚踹碎了屋门,闯进了这向来静谧的地方。 “产屋敷耀哉!你让我徒弟去干什么了!”
第13章 对峙 鬼杀队的总部处于层层叠叠的深山之中,周围又种满了数不尽的紫藤花。也是因为如此,即使是想要消灭鬼杀队的鬼舞辻无惨,也在几百年间,从未发现这个地点。 除却柱和一些特定的人之外,也只有部分隐会在总部留守,这里的每个人对主公大人都带着崇敬的心情,总部整个氛围看起来自然是一片祥和。 哦,月见里衿悠除外,她甚至还没叫过一声主公。 而就在月见里衿悠去了东京府浅草的当天下午,一只鎹鸦飞离了鬼杀队总部。 第二天,一声怒吼打破了总部长久以来的宁静。 “产屋敷耀哉!你让我徒弟去干什么了!” 被点名的人此刻正泡着茶,热气自壶内散发出来,看起来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 实际上,在月见里衿悠离开之后,他就吩咐了隐,把几位柱全部派出去做任务,而现在留下的,也只有一些常年留守总部的隐。 散着茶叶清香的杯子被推到桌子的另一端,产屋敷耀哉拾起桌上的木屑,微微收敛起了笑容:“好久不见了,新谷。你的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啊。” “要不是因为衿悠的事情,谁想见你们,”新谷七泽凉凉地抬了抬眼,露出手背上的疤痕,“别忘了,我早就被逐出鬼杀队了。” 产屋敷耀哉低下头,一扇完整的门就那样变成了破碎的木屑,这样的情景,在他很小的时候也见过一次。而那时候的主人公,倒也与今日别无二致。 “久次!你这个混账!” 在月见里佩悠退队后的第三天,这样的怒吼声也曾响彻整个总部。而等到柱们纷纷被惊动,找到她的时候,新谷七泽的手里正拎着日轮刀,而她的脚下,是被一剑穿心的久次。 在鬼杀队,队员内斗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当时的主公,但,新谷七泽发怒的真相究竟是为何,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时的产屋敷耀哉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屋内,盯着地上的木屑发呆。 屋内是安静的,而屋外的氛围也足够沉默。 半晌,新谷七泽站起身来,身边的剑士们立刻拔出刀,生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她却不管这些,只是自顾自地从袖口取出匕首,狠狠地对着自己的手背扎了下去! 那是入队之时印上去的印记,只要运用呼吸法催动就能自然浮现出来,代表了队员当前的等级。 而新谷七泽手背上的印记,写的是“柱”。 匕首在皮肉之中游走,直到血肉模糊,直到那个字被血液覆盖,再也消失不见,新谷七泽才扔下匕首。 金属与地面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身旁的剑士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向后退了一步。 环视了一圈周围警戒的眼神,新谷七泽忽然弯下腰笑了起来,紫色的眸子里却仿佛照不进光,其中盛满了失望与痛苦。 “疯了吧......”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么一句,却像是说出了集体的心声。 笑声戛然而止,新谷七泽挺直了脊梁,直视着屋前的人:“主公大人,还不动手吗?杀害队员是死罪,没错吧?” 那声质问仿佛还历历在目,产屋敷耀哉抬起头,面对着那双紫色的眸子。他忽然发现,也许是在阳光之下,那双眸子里虽然盛满了怒火,却也能稍微照进点光了。 “新谷,衿悠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她快撑不住了。”产屋敷耀哉将杯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喉管,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但你不会比我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新谷七泽背着光,无所谓地看着面前人不停咳嗽直到出血,“呦,看这样子,你也活不长了?” 拭去嘴角的鲜血,产屋敷耀哉苦笑一声:“是啊,怕是活不过三年了。” “但,也许我对月见里的了解,并不比你少,”产屋敷耀哉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要相信她,新谷,她会看清自己的。” “我不是不相信她,我是不相信鬼杀队,”新谷七泽冷哼一声,“如果你们可信,当年也就不会有佩悠退队那件事了。” 即使那与他无关,产屋敷耀哉也没有辩驳。他知道新谷七泽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但一切的解释都过于苍白,甚至听起来就像是狡辩。 “新谷,我只是想让衿悠多个选择。” “可你明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其他队员发现会是什么结果,但你还是去做了,你甚至从中撇清了自己,”新谷七泽挑了挑眉,“调查失踪案件?真是够大义凛然啊,你怎么不干脆把衿悠打包送过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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