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能抓住的东西实在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在来到这里后,那些温柔的点点滴滴便随着时间刻入她每一分思想。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这些回忆总会跳出来,来提示她那段过去的时光。 月见里佩悠离队也只有十几年的时间,在她做任务的期间,她也去问了那些拥有者几十年资历的前辈,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形象。 对鬼毫不留情,对每一个不幸离世的队员抱有怀念。月见里佩悠是完美的,于是她挂上标准的笑容,掩去心中与人交谈的恐惧,只为让人们铭记之前的那个可靠的月见里佩悠。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在蝶屋休养时,隔壁床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那人上下打量了月见里衿悠一番,直到把人看得有些不自然,才呵呵地笑起来。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佩悠,真像啊。” 还有人记得父亲就好,衿悠扯出一个温婉的笑:“谢谢您的夸奖。” 她放不下那段过去,于是只能拖着沉重的负担向前走,即便知道会阻碍自己,可放下之后呢? 衿悠找不到自己的路,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里,她只能不断说服自己,顺着父亲的脚步向前走。 浓烈的鬼气打断了她的思考,面前的“衿悠”带着狰狞的笑:“你是个胆小鬼!你是个懦弱的废物!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你当自己还是个几岁小孩吗!” 地上的丝线散发出盈盈微光,看起来比一开始更强了。其中幻影的力量也随之增强,只是一瞬间的接触,衿悠的日轮刀便剧烈地颤抖着。 “咔嚓!” 在又一次接下攻击后,日轮刀的抵抗似乎终于到了极限。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刀刃也终于断成了两截。 “你要输了!你要输了!你打不过我的!”幻影又咯咯地笑起来,“你的刀也是这样,月见里佩悠也是这样。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真到了生死关头,衿悠反倒平静下来了。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东京府浅草,凌晨的灯火已经少了许多,人声也陆续分散开来,这座城市在此刻终于有了困意。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那家拉面。 在将断刀捅进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她忽然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你疯了吧!”对面的幻影鬼又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我可没想杀你,你这样我怎么交差啊!” 衿悠平静地拔出断刀,双眸间隐约有血色翻涌:“放心,你不会有机会交差了。” 属于人的气息迅速微弱下去,鬼的血液在身体内咆哮起来。衿悠干脆连呼吸法都停止了。在剧痛之下,她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那家拉面店其实还挺好吃的,要是就这么没了,还真有点可惜。 就在她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有一缕熟悉的气息覆盖了她的背后,长长的发丝搭在她的肩头,带起一阵竹叶的清香。那一瞬间,衿悠居然有点想哭。 “衿悠,不要看它。” 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前,衿悠顺从地闭上眼睛,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体内的血液也重新被呼吸法所压制。 云霞的气息包围了她,旋即,一抹碧青色的刀光划破了这无穷幻境,在黑夜中硬生生破开一条缝隙。
第15章 休养 月见里衿悠其实不那么恨鬼。 其实八岁的那场离别,还有着她不愿回忆的后续。 她的父亲,是被母亲杀死的。 在枯瘦的人失去气息后,月见里衿悠还未来得及悲伤,就被人粗暴地拽住手臂拖了出去。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她看到的,是母亲红肿的眼睛。 窗户都被严严实实地封上,衿悠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只得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情况。 沉寂了许久的房间里渐渐传来隐忍的低吼声,但那声音只是响起一瞬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 “子衿……” 这是屋内最后的声音,旋即那片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漫长的沉默。 母亲就这样把自己关在门内一整天,再出来的时候,她捧着一个小盒子,在屋后的树下为父亲立了碑。 她其实一直想问母亲,明明那个时候的父亲还有意识,为什么还是要下手呢? 衿悠见过各种恶鬼,即使最亲近的人就在眼前,它们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人当做食物杀死。可父亲当初留下的那一句话依旧徘徊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杀鬼的时候犹豫不决。 如果恶鬼不吃人的话,是否就能活下来了? 虽然希望渺茫,可她总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奔赴每个任务。可惜,她从没遇见过例外。 “无一郎,”衿悠卸了劲,只觉得浑身疼痛,“我好累啊。” 梦也好,现实也好,这些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呢? 幻境已经解除,面前的鬼终于倒地化为灰烬。而在更深的暗处,有清脆的铃铛声颤了一下,旋即就此消失。 顾不得追击那只鬼,无一郎拎起手中的羽织,披在了衿悠身上:“我带你回去。” 厚重的羽织阻挡了寒气,让衿悠不断失血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点温度。 “我不想回蝶屋。” 衿悠有些犯难,她现在这个样子回蝶屋,估计没一个月是下不了床了。但是回老师那里…… 想想自家老师那个不耐烦的眼神,衿悠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行! 之前她因为受伤再一次进蝶屋的时候,蝴蝶忍全程带着笑帮她上完药,扭头就端来了一大碗诡异的紫黑色液体,那味道简直和鲱鱼罐头有得一拼。 后来,在蝴蝶忍“慈爱”的目光下,衿悠捏着鼻子喝完了那碗药,之后的三天内,她看什么食物都失去了胃口。 之后受伤她之间奔回了山里找老师,然后新谷七泽冷着脸在她的伤口上撒了点不知名的药粉,疼得她当时就从屋子里窜出去了。 现在这两个地方她是不敢再去了,但是附近的藤之家又没有她可以用的药,衿悠有些头疼。 因为血液的原因,普通的伤药对她们没有太大的效果,也因此每一代月见里家的人都会有一个专门研制药的医师,而到她这一代,就被分配给了蝴蝶忍。 怀中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起来,无一郎叹了口气,拦腰将人抱在怀里:“回我那里吧,我之前问蝴蝶要了些伤药。” “嗯……蝴蝶能给你?”经过一晚上的鏖战,衿悠实在是累极了,也顾不得害羞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靠在了无一郎的胸前。 少年的身体很结实,分明看起来瘦弱地如同一棵青竹,但内里却充满了韧性。仿佛无论是怎样的风雪也不能压垮。衿悠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睡意在瞬间席卷而来。 长发遮住了无一郎眼中的情绪,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怀里的人睡得更舒服一点。而对于衿悠的疑问,随着怀中人的睡着,也只能等到日后再回答了。 衿悠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等她再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脸纠结地端着热水的无一郎。 “等等,我睡了多久?”衿悠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变硬的血块和衣服粘连在一起,让她在动作的时候像是被硬邦邦的刀子割了一下,“嘶——” 见她醒了,无一郎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更大的动作,一手将从热水里捞出来的毛巾搭在她的背上,“别动,到刚我的宅邸不久。” 凝固的血块在热水之下软化下来,衿悠松了口气:“多谢你啊。” 压着肩膀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些,又很快松开。衿悠疑惑地回过头,却发现少年那向来空洞的眼神中此刻正被浓厚的雾所遮蔽,仿佛下一刻就要酝酿出一场暴风雪。 “不需要道谢。”对上衿悠的眼神,无一郎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抱着已经被血水浸湿的盆走了出去,“我去拿医药箱。” 这是怎么了?衿悠有点迷茫,她怎么感觉无一郎刚刚生气了呢? 趁着无一郎出去的空隙,衿悠将自己身上的羽织脱下。轮到队服时却有些犯了难。 只是背部的话应该没事吧,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衿悠才慢吞吞地脱下队服。 好在屋内没有开灯,多少缓解了些衿悠的紧张感,但她的脸颊还是有些发烫。 脚步声重新在门口响起,无一郎拎着药水和纱布进来,手中还抱着一套崭新的队服。 他的眼睛在衿悠的背上定格:“……我就应该把你直接带去蝶屋。” 新旧交替的伤口覆于皮肤上,将白皙的背部划出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最严重的自然是今天战斗时的两道贯穿伤,虽然止住了血,但隐约也能见到其中的骨头。 “哎等等等等,”衿悠迅速抓起羽织缩在屋子角落,“你这个时候反悔?认真的吗!” “……你先过来上药。”无一郎垂下眸,压住了心中的杀意,“不然我就喊蝴蝶过来。”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此刻交融,等到最后一段绷带被剪断,无一郎才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衿悠那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后背:“如果你不想杀鬼,可以交给我。” 微凉的手指点在皮肤上的感觉很难让人忽视,衿悠颤了一下:“你听到啦?” 将新的队服递过去,无一郎转过身,听着后面衣物摩擦的声音:“那个时候我离的有些远,但是你们的交谈我听得很清楚。”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之中,衿悠扣好最后一颗扣子:“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在你失忆之后做的那些事,只是出于一种模仿。” “如果是我,可能根本不会有太多内疚。” “哦,”无一郎回身,熟练地抱起衿悠,“这里都是血,换一间房间休息吧。” 衿悠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问题了。她都说了不是真心,这么平静是闹哪样啊! 对上衿悠怀疑的眼神,无一郎没有停留,抱着她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等到重新将衿悠安顿好,他才抽过椅子坐在衿悠身边:“我只是,觉得你很难过。” 他虽然总是在忘记事情,可刚进鬼杀队时少女的那番劝诫却依旧刻在心里,从不曾遗忘。 但他当时其实还想问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看上去,要比我更加绝望呢? 这个疑问在后来的相处中越滚越大,月见里衿悠分明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她的仿佛身体与灵魂被剥离开来,身体不自觉地向红尘靠拢,灵魂却独自一人遥望万家灯火。 她挣扎,愤怒,拼命对抗这不公的世道,灵魂却在深处冷眼旁观并轻蔑一切,嘲讽她所做只是徒劳。像是有个无形的玻璃罩子,只容得下她一人,也只能容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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