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李沅木并不会只陪着他习武。有时候晴天,学堂放假,李沅木带着严弘晋出去逛街,给他讲自己见识过的风土人情,领着他去吃一些藏在深巷中的美味。雨天若是兴致来了,两人顶着蓑帽蓑衣便冲向雨幕中快乐地踩水玩儿,趁着鱼浮游在水面去捉鱼,若是都不想出门,李沅木便考校下最近严弘晋的功课,然后一起坐在屋檐下听雨声。 李沅木有时候是长辈,有时候更像是严弘晋的玩伴,这个玩伴有时候还会偷偷跟他讲一些师父的糗事,然后两人一起看着师父哈哈笑。 而这时候,师父瞬间便明白过来李沅木又在给小孩讲自己的坏话,但他对李沅木有着无限的纵容,脸上只是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容,宠溺对师娘轻声道:“又在跟弘晋揭我老底了。” 严弘晋年纪还小,对情啊爱啊的很是懵懂,只听父亲赞叹过师父师娘两人情比金坚、天作之合。他还不懂师父对师娘的纵容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有种一物降一物的感觉,因为这个时候,师父便顾不上开口取笑他,也顾不上遮掩自己的糗事,这时候他的所有吊儿郎当都收起来了,只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师娘开怀的笑容。 待李沅木放肆的笑声停止,沈卫便轻柔地为她擦去眼角因大笑而沁出的眼泪,轻轻牵起她,温和道:“吃饭吧。” 师父牵着师娘,师娘的手牵着严弘晋,三人并排走在院中石子铺成的小路里,走过了草木变色,凋落又生。 年纪小小的严弘晋紧紧握着那双柔软而温暖的手,内心发誓一定要好好对他们。 冬去春来,严弘晋跟着师父习武的第二年,师娘便有孕了。
第51章 江南好 李沅木有孕这件事, 让沈府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沈卫更是大手一挥,给府里的每个丫鬟小厮都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严弘晋看着李沅木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见识到了师父对待师娘时到底可以多么没有底线。 “我突然想吃梅子了, 酸酸甜甜的,多开胃啊。”外面哗啦啦下着大雨, 李沅木倚在沈卫的身上, 轻轻抚着肚皮道。 李沅木的话如同圣旨, 沈卫立刻便如离弦的箭一般,不顾大雨滂沱,撑着伞出门了。雨天人少, 哪怕总是人满为患的梅子店也不例外, 老板将梅子包好乐呵呵地打趣沈卫, 他却急着赶回家送到等待的人的手中。梅子酸得沈卫皱起眉头,他却看着一脸满足的李沅木傻傻地笑。 初初有孕的时候因为胎象不稳,李沅木多是在床上躺着, 因而有些无聊。而她缓解无聊的方法便是考校严弘晋的功课或者看些不费脑的杂书。某日看完一本杂谈后,沈卫正在给她洗脚, 李沅木看着蹲在地上的人的头顶,分享道:“今天看杂谈,书上说清晨的露水收集起来煮的茶会更香,而且越是树林茂密的地方清晨的露水越多越干净, 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白日里沈卫也有自己差事要做, 并不能时时陪在她的身边,因而李沅木只是随口分享些日常,洗完脚说完话便缩回了床上。可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当天夜里,沈卫哄着李沅木睡下后, 拿着个干净罐子便出发了。他一溜烟跑到几十里外的荒郊去采集露水,忍受着密林中的蚊虫叮咬呆了几乎整夜,回来胳膊上脖子里全是红肿的包块,还有一颗正好在脑门。罐子里的水甘甜与否严弘晋不知道,可师父脑门上那颗耀眼的红包实在令人发笑,可每次他一笑,沈卫便板着脸假装严肃罚他蹲上一个时辰的马步,因此那段时间严弘晋也很是辛苦。 每年换季沈府都会买些新的布匹,做些新衣服。往常这些事都由李沅木操办,今年沈卫本想着让她歇一歇,可她却闲的不自在,非要找点事做,于是便动起了自己做衣服的念头:“我想给孩子做件衣服,你说是做件冬装还是春装呢?我是春末有的身孕,若是提前发动了,估计还能赶上冬天的大雪,但若是足月,那可就该开春了,那再穿冬装就有些热了。要不两种都做一下?可我现在低头低久了特别容易脖子疼,还是挑一件做吧。那到底做什么好呢……” 沈卫叹了口气,拿着针线布匹去找府中的绣娘拜师学艺去了。于是那双拿剑丢暗器令武林中人为之变色的手头一次捏起了绣花针,从头开始学着如何缝出细密的针脚,如何裁剪布匹将其拼成一件小小的衣服,等到李沅木快临盆的那段时日,沈卫都可以在荷包上绣些简单的花样了。 沈府的人员构成很简单,李沅木本是平江府人,爹娘没有跟着来京城,沈卫打小跟着师父习武,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故而整个沈府没个至亲的长辈在小夫妻二人身边,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摸索。而随着李沅木的身子越来越笨重,沈卫更加担惊受怕,生怕一个不慎便会令她受到伤害,于是整日里嘴边总挂着念叨,念叨得李沅木一脸不耐烦:“大夫说了,孕期也可以适当运动,便于生产,你别老把我当什么易碎品供着,我要出去散步!” 沈卫明白是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虽然拗不过李沅木可总还是担心。于是李沅木穿好鞋子即将迈出房门,沈卫也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跟上了。京城的街上确实热闹,李沅木挺着肚子走走停停,吃些小零食哄哄自己的五脏庙,而沈卫则陪着她到处逛,她饿了便递吃的,渴了递茶饮,累了扎马步当人工板凳,出门时拎的吃食不见少,还多了些李沅木买的点心和给未出生的宝宝买的小玩意儿。沈卫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沅木身边,没了半点做教头时的严厉,若不是那通身的气度,倒像个听话的小厮。 就这样转眼又一年过去,春天来了,严弘晋八岁了,沈明月也出生了。 新生的小孩像只猫,严弘晋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小的孩子,不敢去碰她,只趴在床边认真地看,生怕自己手心的茧子磨到她娇嫩的皮肤,生怕自己吓到她。 这就是妹妹吗?严弘晋心想。 沈明月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李沅木曾问过严弘晋,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严弘晋看着倚在床边抚摸着肚子温柔笑着的师娘,觉得弟弟妹妹都好,反正他一定会担起哥哥的责任来,好好教导弟弟妹妹,好好保护她。 看着襁褓里眼睛大大的直直盯着自己小孩,严弘晋既期待又紧张。倒是李沅木看着他的不安笑道:“你可以摸摸她,不要紧的。” 许是一直习武,身体素质本就较一般人好些,所以李沅木整个孕期也没有多少不适,能吃能喝能睡,除了定期请脉,药也没有多喝,因而沈明月出生的时候白净净胖嘟嘟的,胳膊像是一节一节的嫩藕。严弘晋好奇沈明月的胳膊很久了,此刻得了许可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缓缓地靠近她的胳膊。 严弘晋大气也不敢喘,担心吓到妹妹她会哭闹,只希望能让他摸摸,看那节手臂是不是真的像他想象的那么柔软,可他的手才刚刚伸进小床里,还没有碰到沈明月的手臂,突然就被一把抓住了。 虽然是小孩子,可力气却不小。食指被沈明月紧紧攥着,严弘晋更加紧张,只觉得从心底要冒出汗来。然后下一刻,窝在襁褓里的小女孩摇着他的手指,咧开嘴冲他粲然一笑。 李沅木莞尔:“我们小蝶也认识哥哥呢。” 严弘晋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笑起来。当晚,严弘晋难得给远在塞北的父亲写了封信,将这样新奇而又满足的愉悦详细跟他讲了一下,半带着点炫耀的表示自己第一次见到妹妹就得到了她的笑容,末了又催他,赶紧准备些生辰礼,不要小气,周岁该好好给妹妹办一下。 严父在得胜间隙打开了难得的家书,摇头失笑,赶忙吩咐属下把塞北的特产带回去一批,又嘱托他回府后将珍藏的白玉佛一并送给沈明月。 沈明月的周岁礼办的很是隆重,由于沈卫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因此送礼的人几乎要踏平沈府的门槛,礼物堆成了小山,而沈明月只是懵懵懂懂,看着大家毫不吝啬地笑。 因为夫人有孕,沈卫刚好借此推掉了很多上门为子女拜师的同僚,而崔家也跟着将拜师的事儿一拖再拖。待沈明月能走路后,沈卫和李沅木都有了些空闲,崔嘉平也跟着拜师了。
第52章 江南好 想到崔嘉平, 严弘晋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北风呼啸而过,绕着小楼转了一圈又一圈,敞开的大门催着寒风做客, 催得人身上寒意陡生。 空荡的正厅里,无情的那个“是”却仿佛久未消散般萦绕在严弘晋的耳边。一个简单的字带着令他心悸的力量, 令严弘晋的眼底冒出怒火, 直直冲向无情, 几乎要将他灼伤。严弘晋盯着无情,努力压制着愤怒,质问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你们明知道我找了小蝶多少年!” 多少年了呢?曾经他不过十二岁, 从京城赶到平江府又从平江府赶回京城, 十几天的路程,马背上的他不知疲倦一刻也不敢停,因为停下来就会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可等到严弘晋敲开了神侯府的大门, 得到的却是抱歉。可没关系,他懂得世态炎凉, 懂得雪中送炭自古少有,他愿意自己去找。神侯府怕皇帝,他可不怕。小小的少年就凭着一股子悲愤倔强地走了下去,哪怕身边只有十岁的崔嘉平同他一起, 他也不害怕。严弘晋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 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个带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的人,可只要他没死, 他愿意一直找下去。 严弘晋的搜寻在朝中不是秘密,他将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 丝毫不在意这是不是在狠狠打皇帝的脸。严父尸骨未寒,那狗皇帝不敢拿忠臣遗孤作文章,待后来严弘晋渐渐长大,狗皇帝提拔的武将更是没一个能用的人,害的边塞连割三城,后退百里才平息战火。而这时候,狗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许了严弘晋的搜寻,委派他继续征战边塞。 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一个生肖纪元已过,他也是人,也会心累啊。 内心复杂的情绪难以开口讲清,只是如今那些质问显得无用而可笑,严弘晋继续道:“那这些年,小蝶过得好吗?” 无情还没有开口,严弘晋又缓缓道:“该叫明月是不是?明月是你们给她取的名字吗?” 看着严弘晋一脸的颓然,无情内心也涌上苦涩。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年的事情太过突然,世叔的做法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无情只得开口先回复了严弘晋的问题:“明月是她师父给她取的名字,她师父沈剑前辈你应该见过的,在明月的周岁宴上。这些年,明月过得有好有坏,总体来说,应该是好的居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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